第二百九十四章 手術很成功

他終於知道他是個膚淺的男人,這個女人隻是有副皮囊,僅僅因為她的皮相,她那些讓他討厭的東西他都不計較了,那些曾經想要弄死她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淡掉。

現在……

他喜歡申萱和他染一個顏色的發色……

上次見她,好象長了一截黑發出來,等她出院了,他要帶她去補色,怎麽可以那麽不注重儀表?不知道彩色的發長黑了發頂很難看麽?

他似乎聽到了手術門裏那個心電圖跳動的節奏極不正常,聽到醫生一嚴肅簡短的說著話,“止血鉗!止血紗布!”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聽覺會在這個時候如此的靈敏,他努力的將聽覺重新打開,他想聽到,“手術很成功”,可是他還是聽到,“氧氣!血漿!報心電!”

心髒被揪扯得快要裂了。

不是啊,明明已經裂了……

不然怎麽會疼得他快休克一般?

陽光鋪在D市的每一寸土地上,城市汙染的讓空氣質量不高,初春的早晨寒氣逼人,郊外更甚,雖是春寒料峭,卻不同於市區的汙染,反而因為綠化和環境清幽而形成了世外桃源。

依山而建的別墅外表雖不特別,卻又極盡奢華。

別墅是從半山腰處攔腰斬出一塊平地處建起,周圍古參大樹依舊巍峨挺立,將別墅包住,讓外麵看不真切,柏油路直通山底,路道兩旁也是並不統一的樹種,不會讓人過份在意這山上的風景。

別墅右側的遊泳池是直接引山上寒泉匯集而成,遊泳池不像別的泳池一樣鋪著白色的瓷磚,而是用天然的鵝卵石鋪就,做成了不規則形,池邊種著防窺的樹,若有飛機在高空俯瞰,也不太會注意這樣的一處水潭。

一輛高檔銀色改裝跑車,從山底呼嘯而上,衝向別墅,開車的人一摁手中的搖控器,車庫的門打開,那車子就像半刻未停,“咻!”的一聲,穩穩停在車庫裏,堪堪正中!

聽寒緊咬著發白的唇,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開始發抖,她用呼吸來緩解疼痛,側臉過去,副座椅早已放平,上麵躺著一個枯瘦的女人,頭發是灰白色,可麵容姣好,保養得當,光看臉也不過四十來歲,有輕微的鐵鏈響聲,車廂裏一股惡心的血腥味。

聽寒快速的拔掉車鑰匙,拉開車門下了車,就在她坐過的地方,黏濕腥紅一片。

繞到副座拉開車門,一彎腰將裏麵的女人打橫抱了出來,鐵鏈之聲也隨之被抱出車外。

她抱著的女人除了虛弱,看起來沒有什麽不正常,但是腳上沒有穿鞋,掛著鐵鏈,鐵鏈是斷掉的,左腳上鏈條的盡頭是腳踝,明明是腳踝,卻大了一圈,又黑又腫,皮膚還起了裂,雖是醜陋卻完整的肉的內端露出一塊鐵麵,那是一個鐵環,原來鐵環生生的長在肉裏,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年,這層皮肉才會將鐵鏈包裹得如此完好。

聽寒看著那個鐵環露出來的地方,她眉線微起,闔目輕抽了一聲涼氣。

走上台階,輸了密碼後,把女人抱進了別墅。

一上二樓,便把女人放在兩米五的灰色調大**,伸手拿了開關,對著窗戶一摁,房間裏窗簾徐徐打開,陽光闖進來,**的女人抬臂遮眼睛,虛弱卻驚慌的喊道,“寒寒,快把窗簾關上!萬一被他發現!”

聽寒聞言,一直都蹙著的眉輕輕的打開,抬腿跪在**,拿開女人的手臂,讓她的眼睛露出來,“你不是想看看陽光嗎?別怕他,你自由了,你看看,這陽光的顏色,是不是有點橙,有點紅,有點白,看久了會起一個個的小圓圈,五顏六色的……”

她猛一的吸鼻子,快速離開床榻,她本想再多說幾句,可是,再也說不下去,“我去洗個澡。”扯開話後,她轉身進了浴室。

浴室的門被她關上,身上還穿著黑色的緊身衣,肚腹間濕濡沾黏,她的這幢房子,光防彈玻璃和防彈門就花費近三千萬,一幢光裝修和改造就花費價值三億的別墅,她住的機會並不多。

浴室這扇門頂上的櫃子是防盜的,她伸手摁了密碼,將裏麵的醫用箱拿下來。

坐在地上,背靠著門,瘦削美秀的臉明明不堪一擊,那雙眼睛又硬如鋼鐵,寒如冰凍,像是別人的眼睛長到了她的臉上!拿出箱子裏的一次性的針頭和針管,酒精,止血鉗,手術剪,止血紗布,麻醉劑。

她的動作熟練,像一個職業的手術醫生,剪刀剪開肚腹處的麵料,露出一大片殷紅之色,子彈打穿的皮肉已經翻開,她額上冒著汗,卻冷靜的消毒,將針頭跟針管接好,推幹淨針管裏的空氣後,進行局部麻醉。

雖然還是感覺得到很疼,但是鉗子伸進傷口裏取子彈的時候,她還是沒作聲,用鉗子的尖頭撥著傷口,猛地一仰頭,差點悶哼出聲,忙伸手一扯,扯過一卷紗布,塞進嘴裏,狠狠咬住!

想要“噝”聲抽氣的時候,又咬得更緊一些,臉上像被潑了水似的汗液順著麵頰往下流,鉗尖碰到了子彈,她一凝氣,試探著夾住,慢慢的拔了出來!

鉗子取出子彈,夾到麵前看了看,蒼白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旋即便將子彈丟進了強力抽水馬桶。

將傷口清理好,包紮,撐著站起來的時候她把黑色的緊身衣脫了下來,將身上的血漬清理掉,又清理掉地上的血漬。

這個衛生間不像別人,喜歡用白色,明亮的顏色,她的牆麵,地麵都是水磨石的顏色,偏深。

伸腳踢向洗手台左邊的牆角,一塊大正方的瓷磚像抽屜一樣打開,地上所有帶血的紗布、毛巾和脫下來的衣服都扔進那個石質抽屜裏,油精倒進去,打火機打燃,將裏麵的東西一並點燃,腳再踢一次開關,抽屜馬上關上!

她靠在牆上閉目,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又走到洗手台,腳踢向方才那塊瓷磚的位置偏下一點的地方,突然一陣類似於強力抽水馬桶的聲音響起來!所有的灰燼都被水衝走了。

即使是自己的家裏,她也習慣把所有的東西都清掃幹淨,不留一絲痕跡!她的浴室不同於別人的浴室,因為她的這裏裏有衣櫃,裏麵裝著一些換洗的衣服,她總是做著以防萬一的準備。

換好一身黑色的普通運動裝,重新回到臥室的時候,看見方才還躺著的女人已經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窗外的陽光,發灰卻又很長的眼睛都不帶顫眨,那樣的目不轉睛。

她走過去,想要伸手去抱抱她,可是已經不習慣了,卡在喉嚨裏的兩個字,跟釘子一樣,都花了她十六年的時間,十六年,度日如年,她感覺自己活了幾百年了,人世間所有的那些悲苦,在這一刻,是不是都該煙消雲散了?

她重新跪在**,好象剛剛取彈的手術,不過是貼一個創可貼,可是她在槍林彈雨中生活了十六年,這樣的傷,又怎麽能當成大傷?隻不過是傷,會痛而已,對這樣的事,已經麻木了。

“我會找醫生,給你治腿。”她的眼睛落在**坐著的女人腳踝處的傷口上,恍然發現,自己竟連一句婉轉的安慰話也不會講了,真實的親昵是如何表達的?她隻會在執行任務時,虛情假意。

女人轉過臉來,看著梅聽寒,“寒寒,媽媽害苦了你,是不是?”

聽寒微一抿唇,低下頭去扯過一條毯子,蓋在女人的腿上,指背不小心碰到那條鐵鏈,說話時,有了細微的顫聲,“我不苦,你才……苦。”

女人的手拉往聽寒的手指,纖細冰涼的手指,手心裏卻又有不同於手背細膩皮膚的繭子,心疼落淚,仰頭摸著聽寒的臉,她手上皮膚粗礪,生怕割破了手下細嫩的皮膚,驚得一縮,卻又被聽寒緊緊握住,女人眸裏都是愧疚和疼痛,眼淚滾落下巴,“寒寒,媽媽是活不久的人了,你走吧,你還年輕。媽媽今天終於看到陽光了,夠了,媽媽滿足了……”

聽寒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小心翼翼的挨著,“一起走,我買了私人飛機,還在國外買了房產,等我弄到航線,我就帶你走。”

“寒寒,你身份敏感,弄航線談何容易,你一個人走容易些,你帶著我,隻有拖累你,媽媽拖累你十六年了,你別再固執了。”

聽寒搖頭,“我不是固執,我隻是想要個……媽媽,像別的孩子一樣,有媽媽,等你腿上的鐵環取出來,你要帶我去幼兒園看看,還有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聽說,孩子都是那樣……長大的。”

她一直到冷靜的聲音敘述,可是因為心跳和情緒加劇,傷口處血流加快,她感覺到了肚腹處的濕熱,轉身下床,再次進了浴室……

**的女人,淚光滿麵……

申楷隻恨為什麽要相信一個殺手?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的話有什麽值得可信?他居然被她迷了心竅!她救他一命,他可以把這條命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