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好青春
申楷看向裴遠，那大笑之後的笑意卻是諱莫如深，裴遠總是給人一種無法看透的感覺，總覺得他一句話裏，幾個意思。
申老爺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一瞬後，和顏對裴遠道，“老裴啊，多謝你這些年對小五的照顧，我們很感激，都是小五當年少不更事，犯了錯，多虧你大人大量，否則她這輩子，都完了。”
裴遠擺擺手，喟歎惋息，難掩傷感的看一眼申老爺子，“是我們金城拖累了阿萱幾年大好青春，事情都已經過了，走到今天這步，大家能坐在一起好好說話，就已經說明了沒有誰對誰錯，阿萱犯的錯，她已經彌補了，你跟她說，不要有太多負擔，她不欠裴家什麽了。”
“阿萱很好，很能幹，是我們金城不夠優秀，配不上她，讓她以後好好生活，好好過日子，不用躲著誰，我不會讓金城去破壞她以後的生活，讓她放心，把過去的那些不開心，都忘了吧……”
裴金城拿了碧羅春剛剛走到樓梯轉角，頓了步，他聽見爺爺說，“是我們金城不夠優秀，配不上她”，但他從小就總聽爺爺說，金城，你是裴家未來的家主，所以別人做不到的事，你必須做到，你必須優秀。
可是，爺爺說，我們金城不夠優秀，配不她。
今天本來可以去蹭同事一頓大餐，小夥子泡到了財務部的MM，請吃飯，我要回家給孩子弄飯，問，“可否把我的那份改簽到明天中午。”答曰，“過期不候。”靠之！老娘心裏默默詛咒他們墜入愛河懷孕不久後就查出來是舅甥關係！
裴金城走了過去，手裏拿著的鐵盒看著很舊，著土綠的漆，不像什麽貴重的古董玩意，如果不是因為這盒子是從裴家這樣的門戶裏拿出來的，必然覺得又舊又土。但這卻是裴遠用了幾十年的茶盒，從未換過高檔漂亮的儲茶容器。
打開蓋子，裴金城一聲不響的泡茶，茶杯端到堂上主座中間的幾位上，“爺爺，您喝茶。”將申老爺子那杯鐵觀音端起來遞到傭人手中。
申老爺子深凝一眼裴金城，真是清減不少，“金城，你坐吧。”
沁園正堂是老式的中式格局，正堂主位兩個，中間一個桌幾，正對堂門。
堂門正對主座的道，空著。兩旁幾張客椅相對列放，裴金城微一欠身，坐在和申楷相對的客位上。
“爺爺，阿萱近段時間可玩開心了？若是玩得差不多了，您能否讓她先回一趟家，若再要出去，春節時，我們再出去旅遊好了。”裴金城思量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不知道什麽樣的方式好些，威逼利誘顯然是不行的，可是轉來轉去又當如何？不如就當她是真的出去玩了吧。
申楷睨見裴金城看自己爺爺時的目光，虔誠正然，心裏一歎，若不是妹妹覺得不幸福，裴家這家世，是再好不過了。但沒有什麽能跟妹妹的幸福相提並論。
裴家這樣的門第，很多事都不是他們申家能夠幹涉，若要幹涉，除非當初妹妹沒有傷過裴金城，可偏偏申家欠了裴家。打落了牙，也隻能往肚裏咽。
如今妹妹願意用更名換姓的方式遠走，家裏的人便已經知道她是忍到了極限，不管如何，這婚，還是要離才行。
申老爺子看一眼申楷：“老大。”
裴金城聽著這一聲，便看向申楷，與之目光相接，申楷輕抿一下唇，“金城，小五覺得你們這段婚姻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裴金城的手握在中式的木椅扶手上，緊後一鬆，胸腔裏的結氣從牙縫中籲出，盡量讓自己麵色如常，“大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裴遠低喝一聲，“金城！”
申楷擰一瞬眉，展開道，“金城，小五並不想傷害裴家人，所以才會體麵的將你的婚禮辦完，她不想上訴，弄得裴家成為別人議論的對象，所以才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她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上訴？！”裴金城瞳仁倏然一亮，騰地站起來，“好，你讓她起訴！咱們法庭見！”
申楷的口氣一直緩淡，似乎根本不忍心跟裴金城鬥嘴，“金城，你知道的，即使上訴，也可以交給代理律師。”
裴遠這次聲音微重，“金城！坐下！”
裴金城坐下，他知道自己再無法裝聾作啞，“那就免談，讓她回來跟我說。”
“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甚至沒有聯係。”申楷道。
裴金城不可思議的看著申楷真誠無謊的眸光，怒焰鬥漲，“你們是她的親人！居然不知道！就這樣放她走？！”
“小五長大了，她能決定的事，必然已經都想好了，她已經26歲，不再是16歲，不會餓著，凍著。”
裴金城語淡微嘲，“你們真想得開。”
裴遠飲茶闔蓋後，“金城，對人要有禮貌。”
申楷看裴金城在吸氣，繼續道，“你和白莎已經正式注冊，而你和小五注冊的時候，並未更換國藉，注冊地也是中國，小五隻要起訴離婚，必然勝訴。但她不想弄成那個樣子，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裴金城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他隻知道申萱不要這個家了，走得幹幹淨淨的，所謂的給他保留顏麵，不過是怕他阻止她的出走才出此下策的！他才不怕她起訴！他感覺到自己的額角有什麽在突突的跳，跳得快從太陽穴蹦噠出來了，方才的禮貌已經死到了大西洋，換來的是龍卷風的怒吼！“我才不怕她起訴！你叫她不要像隻烏龜一樣縮在殼裏，要起訴就回來，把我告上法庭來起訴！”
裴遠桌子一拍，茶碗在桌幾上“當叮叮”的起著顫音，有茶水甩在了桌麵上，傭人立時拿起桌布，過去抹擦。
老人眼露震攝力極強的眸光，“裴金城！注意你的態度！”
裴金城默了默，他背往後一靠，隔著西裝料貼在木椅背上，他感覺自己最近骨頭突了些，硌得有些疼，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靠著，疼點還好些，免得失了理智！
雙目闔起來，開始消極抵抗，不再與申楷交談。
申楷也感到很無奈，他和爺爺是裴遠打電話叫過來的，應該說是在電話裏協商後在G城碰麵。
到了裴家，裴遠親自接待，過來之前他和爺爺都做好了裴家勃然大怒的種種方式，但是爺爺疼極了小五，就算再把那座金礦給裴家也是願意的，雖然失而複得更不願失去。
可沒有人不願意小五幸福。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裴遠的態度一直很好，禮貌，誠懇，言辭間沒有威脅，沒有逼迫，甚至沒有一點點責備的意思，唯一一句讓他覺得話裏有話的那句，便是說到裴金城禮貌的時候，“我們金城啊，也是個吊二郎當的家夥，別看這時候懂點禮貌，那也是因為你們是阿萱的家人。”
唯獨這句，讓他有了些異樣的感覺。
坐在這個正堂裏，他再也不能像上次坐在主宅餐桌上時的心情一樣，那時總覺得妹妹受了委屈，該還的都還了，一心想讓妹妹以後的生活開心快樂。
可這次，坐在這裏，他便想到了四年前。
他帶著江釗和秦老爺子從海城趕過來，磕頭下跪的準備都做好了，而這個老人給他的感受不是不震撼的！
想當年，小五因為被G城裴家拘禁，爺爺當即便一病不起，若不是家裏幾個小輩天天輪番著勸著，撒嬌討好求爺爺一定為了他們將養著些，爺爺怕是都被那事給弄得交待過去了。
可當時他在這個正堂裏看到的裴遠是什麽樣子？嫡長孫成了植物人，他卻在沁園的正堂接待從海城秦家過來的客人，爽笑熱情的與秦老爺子握手，笑談養生。
爺爺在失去小五的這三年，茶飯不思，骨瘦如柴。
而當他在海城關注裴家產業的時候，經常看到一些裴遠的照片，他一如當年的紅光滿麵，氣勢逼人！
當年這個老人凶狠發話，“千億？我孫子就值千億？！我分文不要，就要秉公處理！”
如今這個老人說，“是我們金城拖累了阿萱幾年大好青春，事情都已經過了，走到今天這步，大家能坐在一起好好說話，就已經說明了沒有誰對誰錯，阿萱犯的錯，她已經彌補了，你跟她說，不要有太多負擔，她不欠裴家什麽了。”
一個人，到底是強大到什麽程度，他才可以做到這樣心胸氣度還有如此高強的抗壓能力？
如今坐在這裏，他覺得申家果真小人了，四年前明明答應了將小五的一生送在裴家，做牛做馬都願意。
明明是申家同意了的。
麵對這樣的心境，申楷話在喉間，再難開口。
裴遠望了一眼生叔，一抬下巴，生叔欠身退到一旁的側屋。
當生叔拿來文件袋過來遞到裴遠手上後，又退到了裴遠身旁。
裴遠將文件袋順手遞到申老爺子手裏，“老申，這個是上次申家礦難的時候，轉到金城名下的股份，有股權轉讓協議，你過一下目。”
申老爺子一推，“老裴，這個東西，就留在這邊。”
裴遠溫和搖頭，“不用，我們裴家不擅經營礦業，你也看到了，那個金礦我們也弄不來，給我們也是浪費，而且這個股份當時就說好的，隻是暫時放在金城名下，如今事態已經平息，就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