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再見,再不相見!

申萱閉著眼睛摸著自己的手指,聽著機翼下發動機的聲音,連綿的灌進耳朵,嗡嗡的響。

無名指上光溜溜的,他的話擠過氣壓在耳朵裏的嗡嗡聲,拚了命似的往她耳朵裏鑽,“阿萱,那是鑽石。”

“阿萱,結了婚的女人,應該戴戒指,知道嗎?”

她如今不再是申萱,她從未認識過他,她沒有結過婚,不需要婚戒,她從未有過那段婚姻!

申萱捂著頭,不去看無名指上的紋身。可是耳朵裏,她還聽見自己賭咒發誓的說,“絕不後悔,除非把手剁了!”

她搖頭,指甲摳刮著無名指上的紋身,疼得她深刻的理解到什麽叫十指連心,真是難忍啊。

如今她已放下,紋身於她,已經沒了意義。

到了馬賽,她會洗掉這個紋身,哪怕連皮帶肉的割掉!

說了再見,就是再見。

金城,再見,再不相見!

裴金城找個監控裏的畫麵,屬於酒店裏的,一幀幀都未曾放過。

穿著薄昵大衣外套的女人挽著一隻手提包,雙手插在大衣袋子裏,往酒店外麵走去,酒店的監控到她轉出酒店外麵一截小路,一直走著。

裴金城嗬的笑了一聲,看著屏幕的時候,眼裏的浮光都泛了出來,舔了一下唇,有些傻氣,他似鬆了口氣一般,把手裏拎著的袋子往桌麵上一放,又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頭發,“我就說嘛,她就是出去逛逛,可能去了商場也不一定。”截都袋插。

又拎上她的喜服,裴金城轉身出了監控室。

開著自己的車子,在大街小巷穿梭,女孩子愛逛的地方,那些看著精致的禮品店,服裝店,寵物店外,他都會停下車來。

腦袋裏那些溝溝壑壑組成的大腦剖成兩半,變成了兩個裴金城。

一個裴金城告訴他:她是那麽精明的一個女人,要走要留都會做萬全的準備,她一直裝作很享受家庭生活,讓他疏於防範,走得幹幹淨淨,酒店監控在哪裏斷都提前查得清清楚楚,她算得那麽好,估計已經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會留下什麽把柄讓他找到,她是連海城都不會回了,否則不是等他去抓嗎?如今要找她,根本就不容易。

另一個裴金城似乎拍桌而起,掄起拳頭就給那個理智的裴金城砸去,砸得那人暈頭轉向,然後對著那人破口大罵:你眼睛瞎了嗎?你看監控裏那樣子她像做了準備走嗎?她連個行李包都沒有拎,不要說衣服了,連個漱洗包也沒帶,那是做好了要走的準備嗎?!外套也是穿的那麽薄,現在海城還冷得很,那個外套,一下飛機就會冷得她發抖!

打了人的裴金城好象喪心病狂了一般,朝著那個被打暈的人,滿臉嘲弄:你懂什麽?她就是出去轉轉,快春天了,她不過就是想去買點衣服什麽的,晚上就會回家!她如果想出去玩,一定會撲進我的懷裏,央著我帶她一起去!

喪心病狂的那個裴金城,最終大獲全勝!

裴金城停了車,推開車門下車後,用力的摔上車門,服裝店裏,精品店裏,飾品店裏,一個個走過去。

要麽搖搖頭,“這不是她的風格,她不會在這裏逛。”

要麽看到好看的衣服,想象著穿在她身上的樣子,選一個她能穿的尺碼,刷卡,打包。

然後把買好的東西放進店外他那輛外觀霸氣強悍的裝甲越野車。

後備箱放不下了,就往後座放,後座放不下了,就放副駕駛放。

他一邊買著東西,一邊用目光四處搜尋。

找啊找啊,不知道在找著什麽東西,漫無目的……

車子在夜裏一點開回裴宅,家人都等在停車場。

裴遠站在當中。

裴金城下了車,跟裴遠打招呼,扯著他平時那種聲音,上揚著,又帶著禮貌,“爺爺!爸,媽。你們怎麽還沒睡?”

裴遠沉著臉,季強已經急著上了前,雖訓卻又透著溺愛擔憂的口氣,“上哪兒去了?電話打不通,今天你這樣冷落珊珊,白家的人都拍桌子了,你是安了心讓我們為難是吧?”

裴金城像沒聽到,“沒事,去外麵逛了逛,你們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趕緊去珊珊那裏,今天你這樣弄,白家鬧起來我們都沒辦法解釋。”

“我想休息了,就不去茉園了。”

裴遠站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直到裴金城說完這句,他才沉臉問道,“阿萱沒跟你一起嗎?”

“啊?”裴金城雙眼的光有些散,眸潭底下又有那麽一點點堅定的光放了出來,堅定到可以蠱惑誰似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他感覺不是自己的,“她早就回來了。”

“回來了?”裴遠的手裏還撥著佛珠子,“哼!現在都幾點了?兩個人讓一大宅子人等,手機都打不通,阿萱去了哪裏?你說!”

“她在外麵遇到個朋友,說在外麵吃個夜茶才回來。”

“朋友?”裴遠疑聲問。

“嗯。”裴金城點點頭,他已經轉身去拉車門。

他一舉一動和平常沒有一點分別,除了穿了件年輕人不會穿的刺繡唐裝以外,跟平日裏的裴金城沒有任何分別。

裴顯甕也跟著走到了車門邊,“這麽晚了,像什麽樣子?你給她朋友打個電話,現在好回來了。”

季強也跟了過去,“金城!你這太太到底是怎麽回事?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嗎?裴家不比申家,這深宅大門的,她是不是該注意一下裴家的聲譽?一個已婚的女人,都夜裏一點過了?誰知道她出去見什麽朋友!”

裴金城轉過身來,鳳眸緊斂時,忽然問,“裴家不比申家?裴家為什麽不能比申家?”她說,金悅對她好。

季強被兒子這一計眸光絞得感覺渾身不自在,“我說說她還不成了?難道裴家的規矩不需要遵守了嗎?哼。”

裴金城呼了口氣,“她就是出去玩玩,有什麽不可以?我同意的。”轉身看著停車場的保全,“給我叫輛電動車,開進來。”

“好的,大少爺。”

季強被噎了,而且還被無視了,很不舒服。

裴金城的車門打開,幾個人看到裴金城把購物袋一件件的拿出來,讓保全幫著放上電動車,裝了整整一車都裝不下。

電動車不比他的車,他的車有車門,再多也不怕,塞滿了可以關上車門。

可是電動車四周沒門,裝多了會掉下來。

又叫了輛車。

季強看著全是女士品牌的東西,“金城,這是給誰買的?公司最近女客戶多?”

“這是阿萱買,要換季了。”裴金城似乎耐心越來越不好,抬腿上了電動車,“爺爺,爸,媽,你們早點睡,我回梧桐苑了。”

裴遠看著裴金城的車子開出停車場,不發一言。

雙喜的剪字,紅色的床被……

白莎換上了裴家要求的傳統繡服,端莊的坐在房間裏的大床沿邊,**撒了很多棗子和桂圓,喻意早生貴子。

文竹已經發飆了很多次,白立偉白烈旭差點想把房子燒了。

這洞房花燭夜,新郎倌始終不見人影!

宅外阿月跑得氣喘不歇的進了主樓,扶著樓梯,哪怕緊喘著氣也依舊腳下步履不停,帶著興奮的聲音喊,“先生,太太,小姐!”

文竹心躁得很,不耐的喝,“叫什麽叫!懂不懂規矩!”

阿月已經扶住了布置好了的新房門框,看著文竹,眸色溢喜道,“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白莎突然站起來!

白立偉看了白莎一眼,女兒一身大喜裝盼,他卻毫無喜意,“你在這裏等著,我和你叔叔過去!”

“爸。”

“你不能出去,不然不吉利,讓你媽陪你。”

白立偉和白烈旭相視一眼,怒焰滾滾的齊齊出了房間。

裴金城讓下人幫忙,一趟趟把購物袋往樓上拎,他眼睜睜看著兩車購物袋被慢慢搬空,一個不剩,心也跟著一點點空了起來,剛剛明明被塞滿了。

現在空得。

空得他心開始慌,嚇得趕緊轉身上樓,記得剛剛讓人把袋子放進二樓臥室。

打開臥室的門,他想讓空了的心看著這些東西,又能滿起來,可他的眼睛再睜得大,再用力看也沒用,空了就是空了,填也填不滿,一點用也沒有!

“金城!”背後老人的聲音傳來,裴金城一怔,轉過身,他抬手捏著鼻梁,闔目揉了揉,“爺爺,您回去睡吧。”

“阿萱去哪兒了?!”老人的聲音嚴肅而帶著不容反駁的威攝力,並不打算放過他。

裴金城腿上一軟,退到床邊坐下來,他坐在床邊,垂下肩,彎下腰,曲起的雙臂正好把低下來的頭顱抱住,他輕聲的,毫無底氣的說,“她覺得太無聊,跟她的朋友去喝夜茶,是我同意的,她沒怎麽出去玩過,所以給她放寬了些,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回來,免得不盡興。”

“金城!爺爺再問你一次,阿萱上哪裏去了!”

裴金城鬆開雙臂抬起來,眼睛裏發紅泛潮,聲音都有些啞了,“爺爺……”

裴遠心裏一緊,抬步上前把孫子抱在腰間,“阿萱去哪裏了?”

裴金城覺得有一座山,在他快要倒下的時候,突然過來,讓他靠住了,“爺爺,您說得對,您那時候說阿萱會無動於衷,我這輩子都怕是等不來她那種心思。”那些祖孫之間的對話,就像預言一樣,

“金城,跟爺爺說。”老人撫著自己已經三十歲的嫡長孫的肩膀,孫子的手抬起來,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擺,腦袋埋在他的腰間,害怕得像小時候初次受罰時的顫栗,像有什麽東西在割著他的聲帶,聲音空蕩幽殤,“爺爺……阿萱……我把她弄丟了,爺爺,怎麽辦?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