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四年,結發夫妻

男左,女右。

他們無名指上的戒指總是會刺痛她的眼,她一直忍。

如今呢,終於輪到她戴戒指的日子,可丈夫卻送她一隻價值連城的鐲子!

戒指,他曾經說過,結婚的時候,會送給她!

他騙她!

白莎看著托盤裏的茶盞,心又被提了起來。

而申萱看到這盞茶杯的時候,靈台卻越來越清明了。

這杯茶,很有可能是敬給她的。

她似乎從這場婚禮裏,看到了婚禮以外的東西。

比如白立偉和白烈旭的臉色,爺爺的姿態,裴金城的舉動。

一場敬跪茶的禮儀,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

裴家是想給白家一個下馬威,相戀十來年的女人,為了一個眾人眼中的地位,裴金城居然也狠得下這樣的心讓白莎委屈至此?他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如果這杯茶敬給她,她就會成為公敵!他把她也算了進去?

至少白莎現如今哪怕瞥她一眼的眸光,都帶著濃重的怨恨!

裴金城穿著唐裝站在穿著婚紗的白莎旁邊,這樣的婚禮,這樣的新郎新娘,真是好笑。

她想要即刻逃離這個圈子,這個男人,她發現,越來越沾惹不得。

裴金城還端著茶杯,把盤裏的杯子遞向申萱,“阿萱。”

珊玉名好珊。話筒裏的聲音,擴到了整個婚宴廳裏,回蕩開。

白莎心裏一緊,他叫她“小莎”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語氣,透著濃濃的感慨。

申萱不似其他長輩一樣能坐著受茶,她強裝鎮定的站起來,努力讓自己接過杯子的手,不要發抖輕顫。

裴金城嘴角彎起來,是溫暖得沒有雜質的笑意,司儀台上的鏡頭對準了他的臉,這一笑展起,雲朗看著大屏幕,“嘖”了一聲,抖了抖雞皮似的縮了縮肩膀,屈肘撞了一下林元誌,“遠哥,他今天晚上終於有個能看的笑臉了,但就是肉麻了點。”

“要不然把申萱綁了吧,說不定能敲詐點更名貴的酒出來。”

“我是個軍人,這種非法的勾當,比較適合你這樣的人。”

林元誌瞪了雲朗一眼。

裴金城手中茶杯向著申萱舉了一下,“這杯茶,是我敬你的。”

申萱和白莎齊齊看了一眼裴金城。

白莎聽得清楚,他說,“這杯茶,是我敬你的。”

他沒說,“這杯茶,我和小莎敬你的。”他的意思是,沒她什麽事。

申萱咽了一口唾沫,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裴金城伸手,修長的指撫了她的脖子,旗袍的領子邊緣包著絲緞的邊,是稍豔一點的紅,皮膚相接處,膚色似雪。

立領,精致的小盤扣,他不是見過她這樣穿過。

家裏曾經掛著他們的婚紗照。

他把那些蠟像的自己全部扔了出去,砸了個稀巴爛。

那時候,她就穿著這樣的旗袍,簡單的姿勢,擺出燦爛的笑容,他醒來的時候,討厭她照片裏的笑容。

他是植物人,她卻笑得那樣,自信,從容,好象眼裏都是陽光和希望。

而她笑著的時候,他卻躺在**,全是渾然不知的黑暗。

他那時候是恨她的,是真的恨她的。

如今手指撫過她旗袍的領邊,很滑的絲緞,手指往下移一點,摸到了針腳,聽說,這套繡品,是純手工,精細精美。

“阿萱,謝謝你。”他的手指從她的領上拿開,杯子挨上了她的。

申萱握著杯盞,杯水一蕩,她差點站不穩。

“結發夫妻……四年了,這麽長的時間,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他一哽,聲音停在這裏,而賓客席間,已經寂聲,連雲朗和林元誌也不再假裝嚴肅的調侃,認真的看著大屏幕,看到裴金城那一瞬的抿唇,那一瞬的喉結滾動,那一瞬的眨眼時眼光的氤氳泛起。

結發夫妻!

他跟她說,結發夫妻!

申萱倒吸氣,一口,兩口,三口,她抬手捂了嘴,睜大眼睛,而手心下的嘴,已經張開,狠狠的咬住掌心,那疼痛,一陣陣的傳進心裏,一下子像點了炸藥一般,轟的炸開,疼痛開始席卷,從四肢百骸擊過,一陣陣的無法遏製……

她在心裏給自己搖頭,申萱,別犯賤!申萱,我求你了,別犯賤!別相信他!別信他!

四年,結發夫妻。

這句話,對每個人的震憾都是不小的。

原來裴金城已婚四年。

白莎此時才明白,這杯茶,不是她敬,卻比讓她敬更讓她心痛。

自己的婚禮上,丈夫對著另外一個女人說,結發夫妻!

G城本來就有很多豪門中人有正房和小妾,所以裴金城有個大老婆,大家也不覺得稀奇,隻是大老婆竟藏在後麵四年之久,在G城是少有的。

白烈旭狀似闔目養神,並無怒意,可是他桌下的手,已經攥得很緊了,骨節泛著淡青的白色。

白莎從未發現,她的抗壓能力居然能到此境地!

裴金城空著的手,拉開申萱捂著嘴的手,指腹揉著她的手心,他摸到了她手心裏陷下去的齒印,比其他的膚質都要硬。

“怎麽?不接受嗎?”他眸光軟軟,笑了笑,看著她。

她端著茶杯,主持人將話筒湊在她的嘴邊,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敢說出來,一說出來,她就會哭出聲來,“結發夫妻”這四個字,於她來說,太過珍貴。

白莎手中的杯子,終於主動的送了出去,她嘴角的笑容,是尊敬和溫柔,謙遜和豁達,“阿萱,謝謝你,謝謝你在過去沒有我的日子裏那麽盡心盡力的照顧金城。”

申萱被白莎一句感謝詞,弄得一下子像被潑了一大盆水,清醒過來!

在過去沒有我的日子裏。

白莎!你真狠!

對啊,G城誰不知道白莎是裴金城的未婚妻,而她申萱算什麽?

一個四年後才浮出水麵的正妻,算個什麽?

白莎在向所有人說,她申萱是個第三者!

申萱眼中氤氳慢慢眨幹,而後端著茶杯,放置唇邊,櫻唇噙笑,“不用謝的,這是我應該做的。”

客套,俗套,卻又毫無破綻的一句話。

裴金城在白莎說出那句話後,眸色一滯,不過片刻,他明明看到申萱的眼睛裏有了感動和激動,可又瞬間結冰冷卻,連一句話,都回得那麽生硬。

這場婚宴,裴金城連自己的幾個發小也沒請。

但卻請了雲朗和林元誌。

這得讓多少人費解?

申萱看不透,也不想再看透。

白莎那句話,已經被所有人聽了去。

她記得很深,謝謝你在過去沒有我的日子那麽盡心盡力的照顧金城!

不用謝!

他是我打傷的,照顧他,是我該!

不需要任何人來謝!

婚宴算得上熱鬧,除了新郎新娘的節目實在乏味。

申萱幫著應酬,直到賓客們開始喧嘩著要鬧著新郎喝酒,她才不著痕跡的退開了去。

護照已經拿到了手,申楷找了江州的江釗,江家是東部的大豪門,軍政商江家都有涉足,辦起任何事來,真是滴水不漏,補一份檔案而已。

她早就已經訂好,今天晚上,一定要走。

不需要帶什麽東西走,申楷存了好些錢,夠她在馬賽生活很長時間,或者想做事情,也不是難事,可以利用那些錢很快打開局麵。

王靜的工作能力很棒,現在她的手上公司沒有接過新的合同,公司上的業務不會造成脫軌。

申家走出了困境,申楷有能力應對。

裴家所有人都很安好,如今裴金城有了白莎,今天晚上,他們有洞房花燭夜。年震年的程。

她已經忍了他們那麽久的廝混,這個全G城人都知道的洞房花燭夜,她就不要再在這個地方聽他們鬧洞房了罷。

白莎,在過去沒有你的日子裏,我把裴金城照顧得很好,如今,我再也不欠你們任何一個人了!

再也不欠了!

隻是去樓上酒店裏洗了個臉,重新梳了簡單的頭發,換了身衣服,拿了包,便下了樓。

辛恬的車子停在酒店外的柵欄邊,她坐了上去,拉好安全帶。

車子啟動的時候,辛恬一直沒看她,車子勻速前行,“親愛的,去了那邊要給我打電話。”

申萱看著車窗外的燈,一個個的往後退,她吸了口氣,臉貼著車窗,眼淚泛濫成災,手緊緊的摳扯著胸前綁好的安全帶,帶麵光滑卻微硬,折起來的時候,在掌心頂來頂去,她一路抽噎著哭泣,聲音斷斷續續,“小心肝,小心肝,我真的死心了,真的。”

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死心了,死心了,她必須給自己催眠,必須這樣做!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辛恬的車上,她這樣說的時候,或者想著這句話的時候,就忍不住要哭。

明明不是這樣的,在過去好長一段時間,她一想到死心了三個字,眼淚就流不出來,可現為何要哭得這麽傷心?

她怎能不傷心,她栽的樹,天天嗬護澆水,捉蟲加固,如今綠葉成蔭,卻給別人納涼。而她則要去烈日下爆曬,堅苦訓練,她怎麽能不傷心?

她挖的井,用雙手,一點點往下挖,挖到好深,雙手血肉模糊,好不容易挖到了泉眼,井卻被別人占了。而她則要去沒有水源的沙漠,她怎麽能不傷心?

辛恬鼻子一抽,看著申萱如此崩潰的去往機場,伸手拍拍她的肩,強忍著自己不要跟姐妹一起傷心難過,不然會弄得事情沒有進展,“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死沒死心,出去轉轉……阿萱,我好羨慕你,你下得了這樣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