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嫁衣

林元誌“嗯”了一聲,“他們是為了向別人證明,裴家窮得隻有錢了。”

“暴發戶的節奏。”雲朗舉了一下杯。

林元誌捏著杯柱,碰上,癟了下嘴角,嫌棄的點了點頭,“對,的確沒什麽素質。”1dEj1。

雲朗表示憂心,“作為G城的市委書記,你不應該經常跟裴家未來的家主好好聊聊關於‘民生和慈善’這個話題?”

林元誌很為難,“裴家做的慈善不少,再聊這個問題,會不會顯得我太像強盜?”

“那算了,等會走的時候,我們去問問今天沒開過的酒可不可以帶些走。”

“也是,勤儉是美德。”

雲朗揚眉讚賞,“對啊,不然喝不完太浪費了,我今天開了車,後備箱可以裝不少,你開車了嗎?”

“開了,我等會去把後備箱沒用的東西扔掉去!”

酒杯再次碰響,兩個俊逸的男人,一個健碩冷酷,一個高大沉斂,很嚴肅的討論並慶祝雙方達成一切的想法。

很多人開始抬腕看表,請來的人,雖都為社會名流,可並非個個都是親人,所以,議論聲起的時候,難免有些輕嗤低嘲。

白莎等在珠簾後麵,等新郎來牽她的手,一起往宴廳的紅毯走,穿過層層鮮花紮成的拱門,走向司儀台,接受所有人祝賀。

多等一刻,心便沉落一階,越來越往下,這是她的婚禮,他居然不出現。

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她會成為整個G城的笑柄!他怎麽能這樣對她?

白立偉再次看了腕表上的時間,自己穿著黑色的禮服,本來想風光一把,倒不想今天弄成這個局麵。

裴家欺人太甚!

白立偉讓司儀放了婚禮進行曲,他以長者的身份,拉著女兒走向司儀台。

他倒要看看,裴家接下來要如何!

起碼裴遠必須當著G城名流的麵,接過他女兒的手,給予祝福,這是最起碼的麵子,否則裴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申萱聽著婚禮進行曲節奏響起,白莎戴著紗質手套的手搭在白立偉舉在半空的手上,步履堅定的朝著司儀台走來。

原本她和裴遠站在廳前方和人打著招呼,因為裴金城沒出席又打不通電話的原因,二人不得不站上了司儀台,準備應對。

申萱看到白莎頭紗下那雙眼睛,在沒有新郎的情況下,她也可以這般清透,白莎,你的梨花帶雨呢?

也許是自己心性惡毒,在白莎如此不堪的境況下,她竟心生一絲竊喜,那天那套睡衣放在沙發上,白莎眼神中的挑釁和暗示,將她對裴金城那些絲絲繞繞的不甘都斬斷了。

可他今天為何不來出席婚禮?

這是兒戲嗎?

身後有了響動,申萱和裴遠都齊齊循聲看去,有侍應生戴著白手套,端上來幾張椅子,放在司儀台的正中,顯得很小心。

這幾張椅子申萱分外眼熟。

就算隻看過一眼也不會忘了,裴家對木料的追求,講究到了奢侈的地步,就是主宅餐廳那幾十張椅子,都是上萬的木料。

而侍應生端上台的幾張椅子眼熟有兩個原因,其一是貴重的黃花梨,其二是因為這幾把椅子年代並不統一,張張不同。

這五張椅子是裴宅宗祠裏的,裴家每一代家主都會做一把椅子,放進宗祠贈給下一代家主,喻意穩坐江山,代代相傳。

曾經國內大亂的時候,裴氏舉家遷往國外,也把祖宗的牌位和椅子帶走了的,生怕有所損毀。

申萱其實佩服裴家對祖先的這種敬仰,那種不容褻瀆的敬仰。

外人不懂裴氏家宅裏物件的重要性,但申萱已經不能平靜。

她看了一眼裴遠,裴遠炯然有神的瞳仁縮了一瞬,又恢複如常。

年代最遠的那張椅子放在最中間,裴遠做的那張椅子放在這張椅子的右側。

申萱似乎看到了裴遠坐在最有權威那張黃花梨椅上,不怒自威。

立的討走立。這不是她安排的環節,有些頭疼。

看到侍應生請了裴顯甕和季強也上台,申萱頭更疼了,今天狀況多得有點讓她無所適從。

而司儀台後的布簾拉開,裏麵款款出來的男人,使她冰封起來的眼睛差點淚奔。

賓客都開始唏噓,不禁想,這是唱的哪出?

今天的新娘子穿的可是婚紗啊!

申萱站在司儀台上,地下是紅毯鋪就,高跟鞋踩在上麵卻感覺下麵是不平的卵石,硌得她腳疼得快要栽倒下。

時光恍然,一別四年有餘。

那時候她是驕傲跋扈的二十二,他是意氣風發的二十六。

那時候觸感冰涼,她挽著他的蠟像,雪白婚紗對他宣誓,又換一套套的禮服,當著植物人的新娘子,無怨無悔的當著植物人的新娘子,然後告訴自己,從此,她是他的妻。

那天,她穿著暗朱發紅的繡鳳旗袍,他也有係列的唐裝,隻是因為他未醒臥床,沒有穿戴。結婚那天,她家務做得不好,卻花了好多時間,把四套婚服疊了無數次,才一一疊好了,放在他的枕邊。

他的其中一款蠟像做著一模一樣的顏色,一模一樣的繡紋,她站在蠟像邊上,扯著微笑,笑迎親朋。

原來他恢複得這樣好,那套他從未穿過暗朱緞錦,淡金色龍紋對襟盤扣的唐裝,是按照他重度昏迷之前的尺寸做的,如今穿在他身上,這樣的合適。

刺繡一針一眼,是從江蘇那邊找來的金牌繡工,連著多夜趕繡出來的,彩鳳矜羞的緩緩打開翅膀,仰脖卻抬頭的望著左麵。

四年前,他便站在她的左麵,金龍盤踞,龍頭攀上他的左肩,霸道的俯頭而下,目光噙著他的右下方。

婚禮結束那天,她把兩套繡衣擺在一起,放在**,看了無數次,次次看得淚流滿麵。

搭在腹部的手,起伏的繡紋生起了火,烤得她手指都開始疼痛,想要綣緊手指拉扯,卻又擔心扯壞了她的……嫁衣。

===聽著曲婉婷的《我為你歌唱》寫的這章。“也許命中注定我要來到你身旁,畫你的摸樣,聽你的胸膛,……這麽努力為什麽,今天看穿了,唱著這支歌,因為我愛你,別無選擇。”

裴金城朝裴遠和申萱走過來,到了裴遠另外一側,扶住老人手肘,然後睨申萱一眼,“還不扶爺爺過去坐?”

申萱腳掌被釘住,同裴金城一樣的動作扶住裴遠,卻感覺每走一步,都廢了全力,他這是想幹什麽?!

她隻想在離開之前做好最後一件事,不讓裴家招人話柄,受人非議。

她隻能強撐著自己做到這些,以報道這些年來爺爺的恩情,金悅的恩情,金銳的恩情。

其他的,她再也堅持不了了。

老爺子坐在正中的那張古韻最濃的黃花梨椅上。

在裴金城的明示下,申萱虛扶著季強,裴金城虛扶一下裴顯甕,讓他們坐在裴遠的左側,裴金城坐在裴遠的右側,那張椅子,是裴遠在裴金城出生後做的。

裴遠坐在正中,裴顯甕和裴金城分靠左右,季強和申萱坐在最外圍。

但是女人都是挨著自己丈夫坐著。

申萱若不是極力控製,她的手指會忍不住絞到一起,這樣的逆轉,非要把她玩瘋不可!

季強心裏不高興得要命,也因為老爺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而不敢造次。

那申萱好死不死的居然穿了四年前的喜服出來。

找不到兒子的時候,她都快急死了,可兒子穿著當年的喜服出來的時候,她就氣得快要斷氣了。

裴金城目光悠沉的看著前方的紅毯上走過來的新娘,穿著潔白婚紗,手搭在她父親的手背上,穿過層層花門,朝這邊走過來。

白莎若不是緊緊攥著白立偉的手背,她已經快要倒下了。

她明明是新娘,可是她的丈夫卻和另外一個女人穿著係列的喜服坐在司儀台上的木椅上。

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來拉她的手。

G城娶妾的婚禮她不是沒參加過的,卻從未見過這樣的。

G城娶妾辦的婚禮並不差,就算有些門第會講究不能排場大過正房,但也不會像她這樣,丈夫的手也沒碰到。

錦另作老錦。她明明是新娘,可她的心情卻像極了一個棄婦!

可是男人遠遠望過來,她似乎可以看到他眸裏淡淡溫暖,並無嫌棄之意。

裴遠坐在中間的椅上,嘴角扯喜色,齒縫中卻出了聲音,“金城,你太任性,太狂了。”

金城依舊眸色悠沉的看著白莎的方向,淺淺一笑,嘴看著沒怎麽張翕,卻有聲音朦朧的傳進了老爺子的耳朵,“爺爺,我三十了,已經過了任性和狂妄的年紀。”

“如何收拾這個殘局?”

“我已經安排好了。”

“如果鬧大,可擔得起責任?”

“我會負責。”

白立偉胸膛起伏的把女兒牽到了司儀台上,右手握得緊緊的,感覺隻要一鬆,就有很大的力量爆發出來。

裴宅整體風格古韻甚濃,是因為老爺子很多觀念守舊,像今天這樣的日子,自然穿著他慣來喜歡的對襟衫。

裴顯甕和季強都知道老爺子的喜好,衣服也是穿的中式。

申萱選的是四年前的嫁衣,旗袍。

而裴金城也是穿的四年前的喜服,對襟唐裝。

貴重的古色木椅,坐上這五個人,說不出的和諧。

而白立偉和白莎兩人站在台中,西裝洋服,白色婚紗,怎麽看,怎麽顯得突兀。

眾賓客也看不懂這是個什麽意思了。

遠處林元誌和雲朗還在交頭接耳,雲朗半握著拳揉了一下鼻尖,偏似遮掩道,“遠哥,金城這也太不給白烈旭麵子了,我都有點看不下去了,酒還要不要啊?”

林元誌喉嚨裏輕輕咳了一下,墨色深淬過的瞳仁裏,精光收斂,是沉穩溫潤的假麵具,看似為難,“為了酒,還是等到散席,看下去吧。”

雲朗“嘖”聲搖頭,“哎,他一定是故意的,用這麽好的酒,逼我們在這裏看他耍威風,好讓我們見識一下他的手段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