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寵

公公想讓她感同身受,然後想辦法幫歆瑤姑姑?

的確是感同身受了,可爺爺當時給自己機會,是因為她肯認錯,而且心甘情願,沒有半點逃避的意思。

但是爺爺講過歆瑤姑姑的事,她直到現在也不肯認錯,爺爺很失望,痛心疾首,自己的女兒關在那種地方,他不心疼嗎?

他心疼也隻能把這份感情放在另外一個犯了彌天大錯的女孩身上,用他沒有付出去的真情和智慧把那個女孩當成自己知錯不改的女兒一般慢慢教導、栽培,給她磨練,讓她成長。

不願意把歆瑤姑姑放出來,真的是爺爺單方麵不肯嗎?

在這個不肯的過程中,又有多少人能去理解他的痛苦?

“也許爺爺要的隻是歆瑤姑姑認個錯,並且要她的保證和改變。”申萱先看了裴顯甕,等對方的眼睛凝向她時,她一笑,又將眸光轉身裴先業。

裴先業再次站起來,他沒有方才的聲音大,但明顯是強壓著怒意,“申萱!你就直說,幫還是不幫!”

“二叔,這個忙,我不能幫。”申萱字字拒絕,聲音並不鏗鏘,卻綿綿有力,態勢不高的情況下,帶著她獨有的暗藏的氣勢,“爸,二叔,這是爺爺和姑姑之間的心結,爺爺現在身體不好,積不得氣,而且歆瑤姑姑的態度也並不見得會跟爺爺服軟,所以無論如何,爺爺那裏,我都不會去說關於歆瑤姑姑的事。”

“申萱!你太不把長輩放在眼裏了!”裴顯甕站起,厲聲斥責!

這一次裴先業真是砸了杯子,麵對申萱這樣的拒絕,像是有人一刀砍斷了他的救命稻草似的,他指著申萱,氣急敗壞,“你還真把自己當成裴家的大少奶奶了!也不看看當初你是怎麽進的門!”

申萱在裴先業操起杯子往地上砸的時候就快速站起,退後一步,滿地的碎片,茶葉,茶水,申萱依舊平靜淡然,看到公公和二叔這般不顧形象的樣子,她深深的知道歆瑤姑姑這個妹妹或許真的很重要。

但是無論是公公和二叔中的誰,他們在她心中的位置都沒有爺爺重要。

她不能仗著爺爺的偏袒而去傷害他,一次已經夠了,害得自己流了產,害得爺爺吐了血,再也不要了。

口氣微微有些轉硬,氣勢也慢慢上來,“二叔,您這樣急,也解決不了問題,解鈴還需要係鈴人,您們一味的要我去勸爺爺把歆瑤姑姑放出來,可是問題的本質不在這裏,本質是歆瑤姑姑不肯拿出能讓自己走出禁園的東西來交換,難道爸爸和二叔不覺得是這樣嗎?”

申萱不喜歡去管些閑事,但不管閑事不代表她什麽也不懂,不會在心裏去分析。

有些事,即便不問爺爺,她也能猜到一些矛盾,雖然不能細化到具體的事件,總歸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情。

裴先業看不慣申萱講話的口氣和態度,更討厭她最後那句反問,分明是質問!“申萱!別仗著金城現在有那麽點寵你,你就可以這樣目無長輩!”

寵?嗬,申萱心裏淒涼一笑,“二叔,就是因為我心裏有長輩,所以才不去招爺爺生氣。”

申萱的再次頂撞,氣得裴先業身側的手顫得想要揚起來,“誰給你的膽子!敢對你二叔這樣講話!”那巴掌說著就倫了起來。

廳門一直大開,裴金城長步如箭,鐵青著臉衝到了申萱前麵,大掌一揚,接住裴先業就要甩下來的巴掌,他的嘴角幾不可察的**了一下,而後眸裏漸漸溢了光。

申萱呼吸一滯!

裴顯甕不料裴金城這時候趕了回來!

而裴先業又尷尬又岔然,看到裴金城握住自己的手腕,禁一時失語。

裴金城眸裏光卻是深而繁複,他身材高頎修長,俊臉明明生得雅秀精致,偏偏此時渾身都透著一股冷冽沉練下來的霸氣,聲音幽冷低沉,輕輕斜牽了嘴角,有那麽一絲邪氣,“二叔,阿萱如果仗著我寵的時候都不能好好講話,那你說,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好好講話?”

裴金城說的是好好講話,而非裴先業說的,“敢對你二叔這樣講話!”

申萱聞言,心房處陡然酸脹發麻,那股酸脹感竟傳到了眼框……

裴先業凝向裴金城略帶審視卻深度不滿的鳳眸,初始隻是失語,這時倒生起一抹心驚。

那眼神裏透露出來的神韻,竟與父親偶爾流露出來的眼神如奇的相似,明明是反問,問而已,卻清楚的透露著不問而答的凜然和專橫!

裴顯甕見蘊藏的對峙氣焰一陣陣漲高,繞過茶機走到申萱對麵,與裴先業站在一起,看向裴金城,勸道,“金城,小事情而已。”

裴金城看向自己的父親,輕嗤一笑,“小事情?爸,您覺得今天這事情還叫小事情嗎?”

裴顯甕被拂了顏麵,心感尷尬,不悅道,“我找自己兒媳婦聊點事情都不可以?!”

裴金城把裴先業的手腕一鬆一推,順手拉過站在身後的申萱,直直凜視著自己的父親,“爸,您們做事情,有什麽不可以?上次我不在,幾房人聯合起來對阿萱執行家法,您以為我不知道?明明平息爺爺怒氣就可以的事情,偏偏跟著煽風點火,把事情鬧大。”

“上次我不在,可以讓阿萱流產,今天我不在,這是又要預備扇她耳光?梧桐苑的人,什麽時候輪到除了爺爺以外的人來打的?!”

裴顯甕麵對裴金城的質問,提則悔痛,對申萱流產的事,他本是可以做爺爺的人……殤痛之際納然緘口。

裴金城最後一句口氣極重,音量拉高時雙目欲瞠開一般,瞪住裴先業,“二叔,您要打人,先看清要打誰,您剛才要打的人是梧桐苑的少奶奶!裴家大少爺的正妻!未來裴家的當家主母!更是如您剛剛說的,仗著裴金城寵著的女人!”

裴先業此時感到裴金城怒意待發,竟怯然不敢再去對薄,氣勢也軟了下來,“金城,誤會,誤會。”

申萱對裴家的長輩一直都是能不招惹絕不招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因為他們總是拿長輩說事,她一個晚輩,不管情不情願,都得俯首聽誥。

從來不曾敢想過自己是梧桐苑的少奶奶,大少爺的正妻,未來主母,這些東西仿佛隻是一個華麗虛渺海市蜃樓,她從未覺得有人會拿這些身份當回事。

上次爺爺說她沒有長房太太該有的威嚴,任人欺淩,知不知錯。

正因為知錯,所以今天她出言否決。

她不能什麽事都被人牽著走,因為她是長房的大少奶奶。

可裴金城最後一句話,才說到了重點,裴金城寵著的女人。

他不寵她,一切的頭銜都是虛無的。

他寵她,隻要一句話,便沒人敢動她,除了爺爺。

暖暖癢癢的溫泉,順著方才酸漲的氣體一起,在體內循環,連手指都溫暖了起來,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西裝下擺,“金城,就算了吧。”

鍾媽在樓下,一直都忐忑不安,裴家的傭人不能去幹涉主子做事,她不能去勸什麽,所以端了湯碗下樓,便給裴金城打了電話。

後來聽到樓上摔碎器皿的聲音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好在大少爺趕了回來。

看到樓道有人下來,隻瞥了一眼,鍾媽便馬上裝作很忙的樣子,拿著抹布東擦西拭。

裴先業知道裴金城回來得蹊蹺,一看鍾媽鬼鬼祟祟的樣子心底一下子就清明了,走到了門口,“當下人的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鍾媽裝聽不懂,笑嗬嗬的走過去,給兩人拿鞋,“先生,二叔,你們不再坐會啊?”

裴先業穿好鞋後,怒睨鍾媽,“裴家什麽容許下人嚼舌根子了?!”

鍾媽一驚,再也笑不出來,下人嚼舌根子在裴家可是大忌,臉上尷尬又惶然,“呃”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裴金城一個人走下來,西裝已經脫了,家裏溫度適宜,他習慣性的卷起了袖子,“二叔,自從上次禁園的事情出了後,我給梧桐苑的人打過招呼,不管有什麽人來這邊,或者說阿萱出了梧桐苑去了哪裏,都必須給我打電話。這算什麽嚼舌根,不過是拿工資,做工作罷了。”

鍾媽心裏一鬆,朝著裴金城感激一笑。

裴先業雖然是被裴金城震住,但心裏總歸不快,鼻腔裏輕“哼”一聲,轉身就走。

裴顯甕穿好鞋,語重心長,“金城,你歆瑤姑姑的事,讓阿萱和你爺爺商量一下吧,我和你二叔都覺得阿萱說話能有用,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你爺爺對阿萱好,必然是有原因的。”

裴金城鳳眸微涼,低緩道,“爸,別人想把阿萱當槍使,她是您的兒媳,難道您也忍心把她當槍使?如果我今天晚歸,您們是不是要逼著她大晚上去找爺爺?”

裴顯甕看著自己的兒子,一直愣然,最後什麽也沒再說,離開了梧桐苑。

夜色悠懶,枝椏上掛著搖搖欲墜的星月。裴金城晚上喝了些酒,還有些酒氣,將申萱翻來翻去的看了一遍,“真沒打你?”

“沒”,申萱在被子裏光溜溜的,心忖,哪有這樣檢查的,“不是應酬嗎?”

“嗯,應酬完了,就得回來應酬你。”匍在她的身上,勾起她的腿……

唇舌幾番纏綿,呼吸,越來越急……

白莎站上茉園的頂樓,望向梧桐苑的方向,可她除了看到房瓦青黑,有夜燈隱隱溢光,其他一無所獲。

再次打電話回絕裴金銳,她覺得自己吃錯藥了。

她不信任那個男人,他們之間存在一個共通點,就是要申萱和裴金城在自然而然的情況下分開,都不是孩子了,自然懂得生拉硬扯的,會讓他們彼此更記得對方。

但也有一個矛盾點,她要裴金城可以傷害申萱。

而裴金銳卻恰恰相反。

自己在裴家勢單力薄,裴金銳又野心勃勃的樣子,她以前擔心自己被他利用算計,現在依舊是。

可他們現在的情況是,知道對方的底,誰也不會出賣誰。

申萱照顧了裴金城三年,其實很多事沒有那麽複雜,她還能再等等。

大不了當申萱是裴金城以前在外麵搞的那些女人好了。

這樣想了過後,白莎終於釋然一歎。

裴金城洗好澡後看了一眼手機,然後讓申萱先睡,他上樓查點東西。

穿著睡袍上了三樓,走進書房裴金城才拿出手機打了電話,“大哥。”

“嗯。”申楷這一聲,並沒有半點調侃之意,說明他很認真,“金城,上次的事情我查到點眉目,看來是我們申家惹的仇,找你頭上來了。”

“怎麽說?”裴金城站到窗邊,看向窗外,洗好澡出來看到申楷一條信息發到手機,說小五睡了打電話給他。

申楷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麵前擺著一個A4大的繪畫本,本子上畫著箭頭,圓圈,有字,有符號,像在做一個公式的證明題,俊眉深鎖,筆尖在本子上又畫上一個圈,裏麵寫了一個“D”,鍵頭畫出去,指向“申”,“申”字後又畫一個鍵頭,指向“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