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困擾找上門

蔣琳爭歸爭,但從不跑出自己的“梅苑”去鬧,裴錦宣好靜,喜歡看書,一聽到爭吵就覺得頭痛,他一生氣就急得咳嗽,身體從小就不好。

裴先河在將裴錦宣急得差點咳成肺炎後,跟蔣琳保證,不再動禁園那邊的心思了。

月朗星升,禁園外裝起的攝像頭日複一日的寂靜。

而裴家的梧桐苑雖然寂靜無聲,卻揚顯得緊張糾結的氣氛。

林元誌引薦新上任的交通局長給裴金城認識,裴金城赴約,申萱這段時間壓力過大怕影響工作,所以該她應酬的事,基本都推給了秘書王靜去安排,以免到時候心情不好,脾氣一下子沒壓住,影響合作。

一個人在二樓臥室的書桌前翻看會議資料,一個點一個點的備注,勾選,很專注。

三樓有書房,但她和裴金城現在都不習慣上去,那房子像空了一樣,除非裴金城去找書,否則絕不會在上麵看書工作。

即便是兩個人手頭都有工作,他們也習慣在這張書桌上,一人坐一方,靜靜的,各自敲打自己電腦的鍵盤,互不影響。

如果隻有其中一人工作,另外一個人在房間裏,也會靜靜的,要麽看書,要麽戴著耳塞聽歌,或者到外麵廳裏去看電影,看電視。

誰也不給誰造成困擾。

但困擾會找上門來。

鍾媽裝好湯菜,讓人送到醫院去給小英,又轉身進廚房去給申萱裝湯,以免她工作太累,身體需要補充營養。

才把湯放進托盤,出了廚房,就迎來了裴顯甕和裴先業。

“鍾姐。”裴顯甕走在二弟裴先業的前麵,笑著跟鍾媽打了個招呼,裴家的傭人之所以做的時間長,不單單是工資高,還有主子對下人很少呼來喝去,當然犯了錯,罰起來也是不留情麵的,但隻要兢兢業業做你的本職工作,就會得到你想要的尊重。

比如主子喊你一聲“鍾姐。”,雖然年紀不差多少。

鍾媽眸子微亮,把托盤放在桌上,才走過去笑迎道,“誒,先生來了,二叔也來了。”鍾媽屬於大房的傭人,叫裴顯甕“生生”。叫裴先業便隨著裴金城一起叫“二叔”。

裴顯甕道,“過來看看。”

裴先業“嗯”了一聲。

拉開大鞋櫃的門,鍾媽將拖鞋拿出來彎腰擺好,讓裴顯甕和裴先業穿,“大少爺還沒回來呢,說是晚上有個重要的應酬。”

“沒關係,我知道。”裴顯甕趿好鞋子,站在原處望了望廳,隻看到一個托盤裏裏放著一碗湯,裏麵燉的什麽東西,看不清楚,又往樓道上看了看,等鍾媽把換下來的鞋子裝進櫃裏後,裴顯甕走進廳裏,“阿萱呢?”

裴先業隨著裴顯甕的方向走,沒什麽話,似乎裴顯甕所問的問題,便是他所關心的問題一般。

鍾媽愣了一下,知道?難道先生不是來找少爺的?先生什麽時候開始關心少奶奶了?流產過後看過幾次,少奶奶身體好了就沒再過來了,這都這麽久了,難道是來看看少奶奶最近是否操勞?

但是為什麽帶著二房當家的過來?

鍾媽關上鞋櫃的門,嘴角依舊夾著笑意,卻不著聲色的替申萱說了好話,“少奶奶在樓上處理工作呢,我去洗個手,把湯給她端上去,這幾天啊,她忙得都快忘了自己身子還需要養呢。”

裴顯甕“哦”了一聲,朝著樓上走去,“我上去看看她,在三樓書房?”裴先業跟隨其後。

鍾媽忙忙補充道,“沒有沒有,就在二樓臥室,沒上書房。”

裴顯甕樓梯走到一半,又頓了步子,側身對站在樓下一直看著他們的鍾媽說。“那你快去做你的事,趕緊把湯給阿萱端上來。”

鍾媽像是一下被看破尷尬似的,驚的一回神,難為情的幹笑,“哦哦哦,瞧我這記性,這就上去。”

裴顯甕站在並沒有關上的臥室門口,敲了兩下門,申萱一回頭,看到是裴顯甕和裴先業,一愣,“爸,二叔?”喊了之後才發現自己這樣很不禮貌,馬上站起來,推開椅子,走過去,“爸,二叔。”

“嗯。”裴顯甕依舊站在門口,並不進申萱的臥室,看申萱走過來,他便往外一退,“我和先業在客廳裏坐著好了。”

“好。”申萱跟著一起出了臥室,“爸,二叔,您們喝點什麽?”

“我的鐵觀音,先業的龍井。”裴顯甕已經在沙發上坐下。

再不氣現。鍾媽端著湯進了屋,像是已經聽到了裴顯甕的話,笑起來說話的語速相對於申萱看到長輩講話的速度快很多,也沒她拘謹,“我來我來,少奶奶,您去喝湯,我來泡茶。”

“沒關係,我來好了,鍾媽,你去忙你的。”申萱準備去接鍾媽手裏的湯。

裴顯甕一看,便道,“阿萱,你先吃了再來,讓鍾姐泡好了。”

可一直到申萱喝好了湯,鍾媽還磨磨蹭蹭的在客廳裏找事做,一會把雜誌收一下,一會又拿煙灰缸,一會去開窗戶,一會又拿搖控器給裴顯甕。

裴顯甕終於不耐道,“鍾姐,我不看電視,你先下去吧。”

鍾媽看了看申萱,隻能把空碗放進托盤裏,端下樓。

申萱坐在茶機另一頭的空沙發上,“爸,二叔,您們是有事找我吧?”她的性子有時不願意拐彎,雖然應付生意場上的人,她累點也隻能那樣。但麵對公公和二叔拜訪又支開鍾媽的時候,她就感覺有什麽事,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她情願快點問出口,省得去受這個煎熬。

裴顯甕卻比申萱繞多了,“阿萱,爸爸很疼你,你感覺得出來嗎?”

申萱垂了一下睫,一瞬過後,眼眸又抬起看向裴顯甕,“嗯,爺爺對我有再造之恩,若不是他,我現在都不知道成什麽樣子了。”就算是因為歆瑤姑姑的原因,她依舊感激爺爺這幾年對她的照顧和栽培,流掉那個孩子,也不是爺爺想的,自己雖然心疼,但也怪不了他。

裴顯甕看了裴先業一眼,又看向申萱,目光淡柔,“阿萱,爸爸雖然一直對你要求都很嚴格,但很多原則性問題出現的時候,他又對你極度包庇和縱容,我和你二叔都覺得,爸爸或許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但你的話,他可能聽得進去。”

裴先業坐在長沙發上,吸了口氣,亦是看向申萱,凝重卻口氣軟和道,“阿萱,我也覺得爸爸應該能聽得進去你的勸告。”

“聽我的?”申萱心裏不禁打鼓,什麽事值得公公和二叔用這樣語氣來找她?勸告?爺爺做事向來有他的決斷,需要誰勸?需要誰告?

莫名的心裏生起一種寒意,有些驚惶害怕,仿佛四周的空氣都開始變得駭人……

“阿萱,你也是這個家裏的一份子。

申萱在聽到裴顯甕眼神誠摯,聲音懇切的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她的心情,五味雜陳。

真的是酸甜苦辣澀樣樣都有。

沒有在這個家裏過幾年過她那樣的日子,永遠都不會明白她聽到這句話時的心酸。

裴顯甕並不像季強那樣咄咄逼人,在她照顧裴金城一段時間後,態度也慢慢轉變,甚至上次在禁園,裴顯甕有意想支開她,她都記得。

這個家裏,有幾個人把她當成這裏的一份子?

在裴金城昏睡的那些日日夜夜裏,把她當成這家裏一份子的人,屈指可數。

這句話於她來說,意義重大。

可正因為意義重大,她才不敢隨意亂接話,她的手放在膝上,端的是矜持得體,講話的態度也是禮貌尊敬,“爸,爺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而且他的決定,不是誰都勸得了的……”

申萱沒有明說,但也已經很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即便沒有聽公公說所為何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問,一問便是給對方機會,到時候再拒絕就會顯得更得罪人。

就好比一個朋友找上你,說有點事想請你幫忙,你滿口信誓旦旦的說“沒問題,你說就是了,咱們誰跟誰。”等人家開口問你借錢的時候,我又說最近手頭緊,姐生病了,弟上學了,老板欠工資了,衛生巾都買不起了,到最後理由都成了借口,反而讓大家心裏都不舒服。

爺爺說她不懂平衡各房之間的關係,可這些關係真要去理,就複雜得不得了,很難平衡,她現在還沒有那個精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惹爺爺生氣。

裴顯甕來找申萱,是考慮再三的,想過她會推諉,或者是敷衍,卻沒有想過在他還沒有說出任何事和條件的時候,她會用這樣的方式直接拒絕,心裏登時感覺有些氣結,怎麽說他也是她的公公,她這是什麽態度?!

裴先業卻率先沉不住氣,哪怕申萱用的口吻對兩個長輩都很尊敬,他也依舊不滿,騰地站起來,他氣得想砸杯子!“申萱!你以為你是誰!你這是什麽意思?!”

申萱不緊不慢的站起來,站直的過程中,雙手掌心貼著腹溝的衣料往下一捋,避免褶皺,她嘴角噙著笑意,很溫和,眼角眉稍都不見絲毫慍色,此時看起來修養極好,“二叔,您別生氣,我再給你換杯熱茶?”

裴裏音沒。“別假好心!”裴先業像吃了炸彈,垂目看一眼還坐著的裴顯甕,聲音也大起來,“大哥!你看看你這兒媳婦!你還指望著她以後給你盡孝?我看不氣死人就不錯!”

裴顯甕比裴先業冷靜,他不想吵架,到時候一宅子人都吵了過來,站起來,抬手虛壓了壓,“先業,你先別吵,阿萱還不知道我們說的什麽事。”

裴先業一口氣順來,轉念一想,覺得自己這脾氣發得也的確是不對,悻悻的坐下。

申萱淡然一笑,遂也重新坐了下來。

裴顯甕坐下後,眸有悲愴之色溢出眼框,道,“阿萱,我就直跟你說了吧,你歆瑤姑姑現在很苦,我們都想把她接出來,她就算犯了天大的錯,這麽二十來年了,也夠了啊,你那天也看到了,她住的那種地方,就她和一個傭人……”

裴先業聽後,已有紋路的眼角一皺,眼珠子發了紅。

申萱心裏咯噔一跳,歆瑤姑姑!

果然不是她能惹的事。

現在裴家的家主是爺爺,她不能再去拂爺爺的任何決定,要管理這麽大的一個家,不是人性化就可以的。

爺爺說過什麽?

身為長房的大少奶奶,以身破壞裴家家主親自立下的家規,視裴家家主威嚴為無物,知不知錯?

知錯!

知錯必須要改,而不是屢教不改,為了那個鬼地方,她還失去了一個孩子,這個代價太大……

放在膝上的手指,綣緊後,鬆開。“爸爸,歆瑤姑姑的事情,爺爺有他的難處和出發點……”

裴顯甕怕裴先業脾氣一上來又要吵鬧,便搶在他發火的前一秒,勸著申萱,“阿萱,當年你也犯了錯,我們大家不也原諒你了嗎?你應該能體會你歆瑤姑姑的那種心情吧?她也希望被原諒,也希望能好好生活,她已經被懲罰了二十一年,耽誤了二十一年了,現在都四十歲的人了,還關在那種地方,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這分明就是不合法的啊!爸爸平時偏袒你,你去跟他說說,一定有用,他會聽的。”

申萱心想,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