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眼裏的淚水
申萱奔過去，抱起地上的小英的頭，她的手都不了去碰她捂著腰那裏的手，望著站了白莎邊上的裴金城，“裴金城！叫醫生！叫醫生啊！”
裴金城卻看著地上的小英，道，“好，不過出這麽大的事，先報警吧。”
白莎握著餐刀的手，一鬆，餐刀掉在地上，叮叮作響，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裴金城，她淚水滾落，哀痛的顫聲問，“金城，你在說什麽？”
白莎怔怔望著眼前英俊高大，遇到這樣的凶案現場也冷靜如素的男人，她似乎從來沒有看清過他，從來都沒有。
他說，報警吧。
一路走過來，沒有哪次像這樣疼痛過，即便是想死了算了，也沒有這樣疼痛過。
他說得那樣淡漠，仿佛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包括她。
醒了嗎？
從來都沒有睡過，哪來的醒，她隻是疲乏不堪，所以才會這樣蠢。
她見他走過來，她向他求助，像當時那杯紅酒一樣，而他卻拿出一個塑料袋，用夾子把餐刀夾起來，放進塑料袋裏。
比起她的慌亂不堪，手足無措，他是那樣的鎮靜從容，她泣了聲，他卻站了起來。
拿著餐刀站到她的麵前，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申萱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了小英身上，她見沒人幫她叫醫生，便忙急的摸出手機便往醫所打，那邊很快接起來……
小英因為腎髒嚴重受損不得不轉入大型醫院。
申萱和鍾媽守在手術室外，而裴金城並沒有到醫院。
當醫生拿出手術同意書出來讓申萱簽字的時候，她不敢簽，握著筆的手劇烈顫動，摘除一個腎髒？！
小英還小，雖然高中都沒念完，但是她還小。
“我不是她的家長……”申萱闔咬在唇瓣上的貝齒快要沾上她唇上溢出的血沫，“醫生，可不可不要摘，出再多錢都可以的，再多錢都沒有問題，醫生！”
申萱伸手扶住額頭，用力吸氣，闔合在眼肚上的眼睛打開後，瞳仁裏的光點似乎隻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希翼，似要被風吹滅，“醫生！告訴我，告訴我花多少錢？”
“裴太太，這不是錢的問題……如果沒有家屬簽字的話，手術就不能做了。病人會非常危險。”
鍾媽已經哭了起來，她腰上還捆著，“少奶奶，小英的爸媽當年出車禍，爸爸沒了，媽媽癱瘓了，怎麽簽字啊？！”
申萱心裏不忍一疼，那個天天在她背後叫著“少奶奶，大少奶奶”的小姑娘，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她的家世，過去她對這個家裏任何人的身份都不關心。
裴家的下人又管教很嚴，不會主動跟主子嚼些亂七八糟的話，小英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子，她在裴家四年，小英從來不說髒話，那天罵白莎是個“小踐人”還是第一次。
小英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事事都做得好，每個月都可以拿獎金，從來都不休息，每個月都可以拿加班費。
裴家從來不會苛待下人，特別是工資方麵。
所以小英算是一個天天努力賺錢的小姑娘，很少看到她憂鬱，時不時還會逗人開心，可自己……
她的媽媽癱瘓……
捏著筆，申萱強抑下悲傷情緒，挺了挺背，下巴抬起，語氣是強抑之後的冷靜，又問，“有沒有匹配的腎可以移植？我不想讓她少一個腎。”
“這是一個突發手術，不像有些重症病患，是發了病，然後尋找腎源，這不是一天兩天能找到的……”
看著醫生把口罩重新掛好，拿著手術同意書走進手術室，申萱坐在走廊的椅凳上覺得命如草芥。
走道安靜下來，手術室的燈讓她覺得一切都安靜下來。
鍾媽一直都忍不住抽噎，“小英是個可憐的孩子，她以前家庭條件不錯的，父母做小生意的，有個門麵，後來一家人去旅遊，出了車禍。”
“小英才十四歲就把家裏的房子都賣了，店麵也賣了，爸爸和媽媽都花了很多錢，最後爸爸也沒有救活，媽媽癱瘓，一直都花很多錢，親戚那裏都借不到錢了，看到她就躲。”
“本來該好好讀書的年紀，就進了裴家，裴家收入高……她在老家請了個人照顧她媽媽，那裏消費低，工資也低，她把賺的錢拿一部分給保姆，自己在裴家也隻穿工作服，從來不買衣服出去玩，餘下的錢都給她媽媽買基本用藥，也隻能勉強。”
“但她從來不跟人哭訴她過得有多拮據，天天都很開心……以前我覺得自己苦，後來才覺得真正的苦，是從來都不說自己的苦。”
申萱默默的聽著，真正的苦，是從來都不說自己的苦。
小英，從來沒跟她說過家裏有個癱瘓的母親，從來沒有試圖讓她這個少奶奶幫助她。
暗示都不曾有過。
她的自尊心，到底是有多強啊？
白莎！！
她一閉眼睛就看到白莎手裏握著的刀……
申萱騰地站起來，腳上還穿著梧桐苑裏的拖鞋，她必須要給小英討個公道！“鍾媽，你在這裏守著，有事情記得打我電話，我回去一趟！”
鍾媽點頭的時候申萱已經冷著眸色走出了好幾步。
裴金城坐在沙發上，飯廳裏的警察正在收集證據。
白莎站在桌邊一動不動，訥訥的看著警察拍照，采樣…
這些警察像是事先準備好的一樣，很快就到了現場。
白立偉坐在裴金城側麵那張單人沙發上，他點了支煙，深吸一口。
“金城，這次的事，你做得有點過份了。”白立偉吐了口煙，煙霧吐出，連眉頭都蹙了起來，平日裏總是揚著下巴，扯著氣勢在裴金城麵前說話的方式也憤怒得隱忍，不敢暴發。
他清楚的知道，雖然白烈旭是省公安廳的老大，但是裴家並非小門小戶，而且現在裴金城跟莫家的關係交好。
裴家要是動了白家的人沒有好果子吃，那是肯定的。
但白家的人動了裴家的人，鬧大了，白家也定是吃虧的。珊這冷大前。
他們兩家的都必須自已占理，否則都贏不了。
因為誰也不可能真正壓倒誰家，除非手裏有把柄。
他就算相信馬可以長角了，也不會相信他這個女兒會在梧桐苑殺人！
裴金城，他鳳眸偏轉，餘光瞥了一眼還訥訥站在飯廳桌邊的白莎，又將目光定在白立偉的臉上，惋歎道，“白叔叔，別這樣說，我如果不好好處理，以阿萱的性子，小莎動了一個伺候了她四年的下人，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還是走走過場吧。”
白立偉嘴角勉強扯了一下，指了指飯廳的位置，“警察都來了，這也叫走過場？”
裴金城很頭痛似的揉了揉太陽穴，“沒有警察可怎麽走過場？”
白立偉被裴金城堵得無話可說，“金城，我以為你會念在和珊珊這麽多年感情的份上，怎麽也不會做得這麽絕。可沒有想到你會這樣絕情。”
裴金城抬手擺了擺，連連搖頭否認，“白叔叔，你這話說得可就冤枉我了，我並不想送小莎去坐牢，我想將這件事，私了。”
白立偉早就料到事情並不簡單，可沒想到裴金城居然連彎子都不他繞，直接了當的就說了出來。
“你心機這樣深，把珊珊算到這種地步，就是為了這個？”白立偉手中的煙重重壓在煙灰缸裏，越說聲音越大，這時候霍地站起來，抬手指著裴金城，“她哪裏對不起你？她什麽時候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她何曾算計過你？當初是你說要娶她的！你成了植物人她都這樣等著，做人能像你這樣無情無義？！你簡直禽獸不如！！！你良心都讓狗吃了！”
白莎站在原處，頭低著看著地上的血漬，一動不動，眼淚無聲的順著麵頰，流下……
裴金城依舊坐在沙發上，背懶懶的靠在沙發背上，手還是閑適的搭在膝蓋上，可他踩在地上腳卻用力的下壓著。
白立偉沒有罵錯，他這樣做的確是無情無義，可他一直在想辦法說服白家，他也表示過，自己不會娶妾，曾經跟白莎在一起的時候，就算他在外麵有女人，也從未想過以後會將那女人娶回家裏來做妾。
他該表達的都表達了，該斡旋的都斡旋的，從小到大都討厭處理這種感情糾葛，但他醒來過後，一直在處理這個令他頭痛的事。
或許他理解不了白莎的那種感情，若是他，再找一個又有什麽關係？
這種卑鄙的手法，他早就想到過，可一直都下不了決心，白莎太無辜，他不忍心，一直都不忍心，包括現在，他雖然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不是不內疚後悔的，如果有別的辦法，他並不想牽扯到白莎。
如白立偉罵的，白莎沒有對不起他，當初是他說要娶她做他的太太。
如今？
如今就當他是無情無義，禽獸不如吧！
“白叔叔，不如我說的方案你考慮一下，咱們私了，你手上有證據，我手上有證據，怎樣？”
白莎彎下腰，揀起地上當時被裴金城砸玻璃杯碎片，碎片搭向手腕，割下去，她站起來，手中還捏著碎片，手腕處的血像爆破的水管一樣，噴濺灑著，她偏首看一眼裴金城，眼裏都是絕望，毫無留戀的絕望，“金城，殺人償命，是不是？我殺的人，我抵命，對不對？那我的命，是不是也該有人來抵？”
申萱衝進客廳，氣勢洶洶！“白莎！”
裴金城眼瞳陡然放大，震然站起，衝過去，惶亂失策，“小莎！”
裴金城扯過一條餐巾，用力的綁住白莎的手腕，白莎的臉色越來越白，栽倒那一瞬間，裴金城穩穩抱住她。
白立偉全程驚到大腦短路，傻愣的跟著裴金城，他是真的慌了。上次女兒自殺的時候傷口很淺，那時候的她應該很害怕，這次就像下定決心一般，一下子下狠力割斷了腕脈。
裴金城記得曾經對白莎說過，如果她下次再這樣不愛惜自己，他不會再看她。
可這次完全不同。
白莎再次輕生，給裴金城的震動非同小可。
那盈眸抬起望向他的眼神，是一望到底的絕望，生無可戀的絕望。
是他逼她到這個份上了。
就算曾經他那樣威脅過她，說以後再也不去看她了，她還是毅然選擇輕生。“小莎，你別動，我送你去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