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裴金城,你休想!

白莎闔著雙眼,張翕著慘白的唇,彎了點唇角,氣若浮絲,喃喃之聲如夢囈,“我會告訴爸爸,如果你跟我的屍體結了婚,就把申萱的證據給你,我就算死,也要把戶落在……你的戶名上。金城,你欠我一個婚禮,欠我一個結婚證,我十六歲的時候,你就說會跟我結婚……”

“即便你這樣陷害我,我還是要嫁給你,就算是……我死了,我的靈魂也要看到你補我一個婚禮,才去投胎……”

裴金城聞之心下一滯!他斂眉時眸色一凜!

白立偉看著女兒這副模樣,心魔頓生,他追在裴金城的身側,將白莎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珊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白家就是砸了白家門匾,也要跟裴家同歸於盡!!!!”

“爸……爸,我隻要跟金城結……結婚,我不要你們……同歸於盡,我隻要結婚,我死了,我也要……結婚,也要,哪怕頂著罪名!”

裴金城把白莎抱上電動車,催趕著上醫所。

申萱未能給小英討回一個公道,卻親眼看到白莎畏罪自殺,剛剛小英被刺的時候,那鮮血都沒有這樣噴灑過,好象消防滅火器噴出白沫時候的感覺,壓都壓不住的殷紅血液。

一晚上,裴家出現兩起流血命案。

由於白莎的血不是裴家血庫裏準備的類型,也必須轉大醫院。

最後轉到了和小英同一家醫院。

申萱和裴金城同時在走道裏,裴金城坐在椅子上,申萱站在他麵前。

申萱才要說話,裴金城便抬手一頓,示意她別說話,他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膝蓋處的褲麵。

他把自己想要的簡單家庭生活方式越弄越複雜。

若不是他急於拿回申萱的證據,徹底換得心安,就不會陷害白莎,白莎也不會因為受不了而自殺。

從小就在一起,她十六歲就正式跟了他,他卻生生把她逼死,用陷害她的方式。

她怎麽會這麽剛烈?

剛烈到他越來越陌生。

上次她輕生,他去時也想,興許她隻是想換他的關注,問過醫生,傷口不深。

而這次,動脈已經割得隻剩下一點點相連的薄壁,跟割斷沒有分別,她說,他欠她一個婚禮……

記得她的語氣,羸弱而堅定,她一定要嫁給他,哪怕是死,哪怕是讓他和一具屍體結婚。

不過是一段婚姻,她居然要執著到這種地步?越倒路間。

文竹趕到了醫院,聽說白莎再次割腕自殺,且動脈已斷,非常危險,幾度哭到暈厥。

“如果珊珊有個三長兩短,我真是不活了,真是不活了啊……”文竹在白立偉懷裏再度醒來,已經哭得沒了力氣,她多次讓女兒離開裴家,可是丈夫不允,現在弄成這般田地,真是痛心。

白立偉始終沉默,一反常態的沉默。

直到走廊裏安靜下來,白立偉拍著文竹的肩膀,“文竹,如果珊珊有個三長兩短,我會遵照她的遺囑,讓裴金城跟她的屍體結婚,我白立偉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女兒,就是把白家砸了!我也必須要遂了她的願!”

“魚死網破好了!”

文竹一念及“遺囑”兩個字,再次暈過去,白立偉不敢再自行拍醒她,叫來護士,一起送進病房休息。

申萱聞之大震,背脊上陡然升起一股鑽進骨髓的涼氣,就算白莎死,也要嫁給裴金城?

哪怕白莎傷了小英?

她垂眸凝著一直低頭的男人,他久久的沉默讓她不安,竟然忘了此時的自己一直想要跟他討個說法,想要在白莎麵前討個說法。

她不是魯莽的人,知道自己有把柄被白家捏著,所以不會衝動到為了給小英出口氣而馬上報警,她已經不是那種莽撞的年紀。

可是事態發展成這樣,一個完全她預料不到的方向。

裴金城答應過她,不會娶白莎進門,隻是暫住裴家。

裴金城答應過她,不會親白莎,不會跟白莎上床,這麽久以來,他沒有在敏感時間段留在茉園過……

可他現在低頭在沉默。

他沉默的樣子,好可怕,陰沉沉的,像天空滾過來黑濃低壓的雲,壓抑而可怖。

走道裏很安靜,聽得見他因為沉默而呼出來的緩重的呼吸。

那些呼吸聲,隻有在他在深思某件事情的時候才會有。

他在考慮?

對,他在考慮!

他在考慮白立偉的話,要娶白莎!哪怕是屍體!

“金城!”

裴金城站起來,他目光有一瞬灰楞,而後慢慢清晰起來,光圈鎖住申萱的時候,他深力呼吸,“阿萱,一個名份而已,有那麽重要嗎?”

“有!”申萱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她退開一步,拳頭握得緊緊,今天小英還在手術裏做著摘腎的手術,而她的丈夫在此時要跟她提出一個可怕的提義!

有!

有那麽重要!

一個名份而已?

怎麽可以用“而已”兩個字?

一個名份是一段婚姻的證明,是一種肯定,還是一種保障,更是兩個人的城牆屋瓦,如果被拆了,還怎麽遮風擋雨?

他居然問她,有那麽重要嗎?

有護士跑出來,急急的跑往血庫,緊張的氛圍再次籠罩手術室外的走道。

裴金城站在原地,望了一眼端著放有血漿袋托盤跑回手術室的護士,半晌才回過神來看申萱,“如果一個名份可以把所有問題都解決掉,可以把什麽事都放回正常,有什麽不可以?”

“什麽問題?我的事?因為我那個莫須有的罪名?”

“原本是,如果隻是如此,我本來想為了這件事劃個句話,可是……”可是以為劃了個句話,卻不想敲下了回車鍵又敲出一個新的段落。

“裴金城,我說過,你娶她就跟我離婚!”

裴金城已經疲乏難忍,並不因為身體的勞累,而是心累,他醒來快一年了,總覺得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從未停過,睜開眼就跟申萱打鬧,爭吵,鬥爭。

事業,家庭,婚姻,前任,所有的事都絞成一團。

他不想再被白家捏住把柄來威脅他,無論如何,他都不想任何人以要申萱去坐牢的理由來控製他,否則他會覺得手腳都被人綁住,怎麽都行動不便,人累,心也累。

他是一個討厭束縛的人,卻被白家因為省公安廳的勢力逼得不得不隱忍。

他不想傷害白莎,一點也不想,可他還是傷害了。

申萱當初不承認自己綁架的時候,就算家法執行了,也絕不鬆口。

今天他陷害白莎,以為輕鬆可以解決的事,以為白家會為了一個獨女把證據交出來,可是白莎的個性他愈來愈看不懂了,她連辯解都不辯解,也不跟白立偉哭訴求救,她居然什麽也不說,選擇死也要嫁給他。

他害得她命懸一線!

她說,金城,你欠我一個婚禮,欠我一張結婚證……

申萱說,裴金城,我說過,你娶她就跟我離婚!

她們都這樣,逼他,一個非要嫁,一個非要離。

指腹緊緊頂著眉心,他揉摁的時候用了力,擰起一對俊眉,鳳眸裏幽光深繁,他歎息一聲,“申萱,,白莎還在裏麵搶救,這種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吵架?”

“難道要我跟你討論怎麽娶白莎進門嗎?”

“……”

“裴金城!你休想!割個腕,死不了人!你休想娶她!”

裴金城眸色恍然間呈出不敢置信,“你在說什麽?動脈已經都割斷了,你居然說死不了人?申萱,白莎是我逼成這樣的,這種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刻薄?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我的感受?!”

申萱知道知道真是心眼小透了,小到了極點,她吸上氣來,仰著她的脖子,“你既然對她如此情深意重,你娶!我走!別以為全天下就你裴金城一個男人,天下男人死光了,我非要做你太太嗎?!!”

“……”裴金城看著申萱那絕決的眼神,她那種口氣,好象外麵花花世界正等著她一般,嘴角隱隱**,男人的眸色沉凝後,凝成刀刃,他伸手一把捏住申萱的脖子,瞬時就扯得她踮起一腳,目光幽幽轉狠,“我早就說過,你!沒有資格說走就走!即便是我要娶白莎!你同樣沒有資格提出離婚!”

申萱瞠著雙眸,睫羽都不曾顫動一下,忘了脖子上被卡住會有不適感,隻是一瞬不瞬怔愣的看著正對她麵如青鐵的男人。

“你……”她腳尖還踮在地上,脖子逼得揚起,她沒有聽錯,卻想要自己聽錯。噎咽一下,“你真要娶她?那我還是堅持最開始的想法!絕不讓步!”

“申萱,看來你很想坐牢。”裴金城鬆了申萱,申萱虛力一落,趔趄一晃,又站直,她看著裴金城隨著脖子上的手一起鬆開的眉宇,那裏麵的眸色綴上失望,隻覺得那一瞬的光亮像一簇荊棘一般甩在人身上,很疼。

她自尊心很強,話語權被推到這個份上,她便沒了退路,“有什麽!我又沒做過的事!去就去!”

“那你就去吧!”裴金城重新坐下,這時候他坐得很不規整,上半身歪靠在藍色塑料的椅背上,雙腿懶懶的往前伸著,擺搭得很隨意,雙手撐在兩旁的座椅上,仰著頭,闔了眼。

那你就去吧。

一種懶得解釋,懶得理,懶得煩,懶得管,懶得做一切事的口吻,煩透了,厭透了的樣子。

申萱從仰視到俯視,看到男人此時像打過一場大仗一般坐在椅凳上,他最後說,“那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