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家主大印

申萱的頭搭在裴遠的肩頭,眼淚滴在他肩頭的衫子上,“爺爺,您做得對,這麽大個家,要把幾房人管在一起,不容易,我犯了錯,就該罰,這樣以後金城做了家主,才不敢有人把我做錯的事拿出來頂撞他的威信,爺爺,您沒做錯,別難過……”

裴遠撫著申萱顫動的後背,心痛難忍……

他拿了紙巾揩幹申萱臉上的淚珠,端起魚湯,一口口的喂她,直到魚湯被申萱喝得幹幹淨淨。

裴遠走後,裴金城才又進了房間。

看申萱不願和他講話,他也不再說什麽,她的左手輸著**,他便在她的右邊睡下來,替她蓋好被子,她的右手撫在小腹上,他便把手搭上去,放好。

讓她的手,慢慢的暖起來……

當晚,裴遠一病不起。

已經是翌日下午,裴家的人才聽到風聲,紛紛過去看望,生叔閉門,稱老爺說誰也不見。

一時間原本風平浪靜的裴家突然間有了風雨飄搖的感覺。

到處都能嗅到一股蠢蠢欲動的味道。

汪可茗領著裴金銳從沁園回到自己的苑所後,馬上關了門,拉著他坐到沙發上,急急問,“金銳,老爺子的家主大印還沒有交給大房吧?”

裴金銳坐好後,“爺爺一向把權利看得重,而且交家主大印不是該有儀式的嗎?媽,你是不是記憶力減退了?”

“金銳,如果老爺子這麽過去了,你有大印呢?”

裴金城怔了一怔,“媽?”

“裴金城本來就不該醒!家主之位本來就該是你的!”

“……”

“金銳,這時候已經很關鍵了,老爺子這麽多年可從來沒這樣過,怕是不行了。會不會跟你姑姑有關係?要不然再下點猛藥?”

“……”裴金銳沉吟須臾,“媽,爸受傷的事,你忘了?姑姑的事,不要再拿來做文章了。”

裴金銳嘴上這樣說,可是心裏已經開始打起了算盤。吸空卻哭聽。

汪可茗一聽,一時明了,恍然大悟,“瞧媽媽這腦子,關鍵時候就是不中用。”1daGo。

裴遠躺在**,唇色蒼白,生叔照著醫生開的藥,分配好,然後去倒水。

“阿生……”

生叔剛走出幾步,裴遠便閉著眼睛綿著氣息叫道。

“誒,老爺,我在。”

“阿生啊……”裴遠抬了抬手。

生叔已經重新走回到床邊,蹲下身來,把頭支過去,聽裴遠想說什麽。

“老爺,您說,我在。”

“阿生,我死了後,你一定要好好看著禁園,她若不知悔改,這輩子隻要你活著,就不能把她放出來,不能……”

生叔鼻子一酸,“老爺,您別說胡話,這幫孩子,還得您自已看著,我一個下人……”

裴遠搖了搖頭,“我會跟金城說,金城他會把你當伯伯看,你不是下人,我何曾把你當過下人?”

生叔當沒聽到一樣,笑著理了理裴遠腋下的被子,“老爺,您還健實著呢,這一口氣,順過去兩天就好了,咱們過兩天出去走走,等心情好些了再回來,您看成嗎?”

“阿生啊,我這口氣,怕是順不過去了,我的兒啊,女啊……”裴遠聲音哽咽,“還有我的重孫……”

這是生叔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的裴遠,忍了好幾天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老爺,這不是您的錯,您都是為了他們好,這二十年,很平靜,裴家在南方的聲望也很高……”

“咳……”裴遠嘴角抽了幾下,突然一咳,咳出一口鮮血。

生叔大駭,“老爺!”

裴遠驀地睜大眼睛,枯老的手張在空中,抖著指向門口,連氣顫聲,“去!去!把金城叫過來,金城……金城叫過來……”

184:嫌棄我晦氣嗎?

裴顯甕剛剛從老爺子的沁園出來就往醫所趕,想通知道裴金城過去看看。00小說

哪知才一到二樓,生叔已經趕到,衝進申萱的病房的時候,申萱才剛剛起床,準備收拾一下回梧桐苑,除了心裏難過,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有什麽不舒服了。

裴金城一看生叔眼睛紅著,凜眉問道,“生叔,怎麽了?”

“大少爺!”生叔氣顫的喊了一聲,聲音太大,有些悲慟,這一聲把申萱驚著了,原本有些木呆的表情一下子換了一臉震色,“生叔?”

生叔想方設法壓製情緒,愣是壓也壓不住,抬起手背揉著發酸的鼻頭,一沉眉,悲聲道,“大少爺,老爺叫你過去,他,他……吐血了!”

裴金城手中還拿著給申萱擰好的熱毛巾,這時候顧不上,放在申萱手裏,呼吸都有些紊亂,“阿萱,你洗把臉後叫車回梧桐苑,我去沁園看看。”

沒等申萱回答,裴金城已經轉身跑開。

申萱腦子裏一直盤旋著三個字,“吐血了”!

在她的印象裏,裴遠的身體一直都很康健,修身養性,吃東西很注意,又重視鍛煉,比一直嬌生慣養的年輕人身體還好,怎麽就吐血了?

她摸了摸肚子。

想著淩晨時裴遠沒睡坐在她床前喂湯時的淚流滿麵……

臉也沒洗,快步出了門。

裴金城此時隻想到一句話,屋漏偏逢連夜雨。

不管是申萱流產,還是爺爺吐血,這些事情就像一計計的重棒狠狠給他敲下來,敲得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裴金城單膝跪在裴遠床前的腳凳上,醫生替裴遠量血壓的時候,他小心的拿起毛巾給擦掉裴遠嘴角邊的血漬。

醫生說沒有大礙,不要再讓老爺子受刺激,多安慰,傷心過度造成的氣血攻心,用不著悲觀。

裴金城當即心弦一鬆,差點軟在地上,醫生出去後,他拍撫著裴遠的肩頭,“爺爺,咱們是不是定個全家旅行的計劃?”

“不去。”裴遠搖搖頭,平日裏眼睛那些精亮智慧的光芒都不見了,換來晦暗一片,“金城,爺爺不中用了,以後這裴家的事,我都要跟你說清楚……”

裴金城聽出裴遠有了那種交待後世的念頭,立時阻止道,“爺爺,裴家我現在管不了。您知道的,我才醒來一年不到,連金城控股都還沒有完全走上正軌,更不要說裴家軍政勢力這塊的銜接,一切都還不成熟。我撐不起來裴家,爺爺,您就是再想享清閑,也等我把一切理順,好不好?”

裴遠長歎一聲,“總是要鍛煉的。”

申萱已經走到了門口,她還喘著氣,訝聲問,“爺爺?”

裴金城一見申萱扶著門框站著,氣喘籲籲的樣子,像跑過來的一樣,背上的皮膚驀地一緊,起一層雞皮,嚇得他頭發都緊了起來,站起來大步跨出去,很快就到了門口,攬著申萱的腰,“阿萱!你怎麽過來的?”

“我過來看看爺爺。”

裴遠看到申萱張著小嘴喘氣的樣子,蒼眉一皺,“阿萱,你過來幹什麽?快回去,這還是坐小月子呢,招不得風!”

申萱問,“爺爺,您沒事吧?”

“醫生說沒事。”裴遠看一眼裴金城,“金城,你快別在這裏了,把阿萱送回去。”說完,又補充一句,“讓汽車開過來,別坐電動車,風大。”

裴金城“嗯”了一聲,“好,我送了阿萱回去再過來。”

申萱站在門口,固執的站在那裏,她的臉流產後本就沒什麽血色,扶著門框的樣子,看起來很是虛弱,看到裴遠枕邊還有些血漬,已經變成了深色,秀眉顫顫的蹙起,“爺爺,您是嫌棄我剛做了那種手術,站這裏招晦氣嗎?”

“阿萱!爺爺怎麽會嫌棄你?”裴遠不意申萱會這樣說,那眼睛滿滿都是委屈,想挪步子進屋子,又有些顧忌的樣子,他心裏一酸,朝著申萱招招手,“你過來爺爺床邊坐著。”

裴金城方才本來問的是“你怎麽過來的?”

申萱沒有回答他,本來還想追問,現在想想,還是等一陣,如果她是就這樣跑著過來的,他真的會很想打她,也隻是想一想而已。

因為他現在,舍不得打她。

申萱走過去,裴遠的房子是整個裴宅院落裏,裏裏外外中式風格最強的。床是雕花的金絲楠木,裴家的好木料有很多,但沁園裏是最多的。

光裴遠這張床,撇開這木頭的價值,單說這雕工已經是精品之作,價值不菲。

申萱踩上床前的腳凳,床沿會有點像一個小門檻一樣,高出一點,她想坐下去,才發現自己坐不得,她想了想,便幹脆斜跪在長方形腳凳上。

裴遠看到申萱想坐那一瞬的表情變化,慢慢的坐起來,裴金城扯了個枕頭塞在他的背下,又轉身去把木椅上的墊子拿了一張過來,把申萱拉起來,將墊子鋪在腳凳上,“受不得涼。”

申萱看著裴金城一係列的動作,他要細心對一個人好的時候,真是挑都沒得挑,“受不得涼”也才四個字,但她心裏已經很暖了。又重新斜跪好,這樣舒服得多,“謝謝。”

裴金城在申萱邊上也同她斜跪在一起。

見兩人如此,裴遠心情也好了些,“阿萱,我沒事,你要好生將養身體,早些回去休息,這一個月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裏坐小月子。”

申萱抿了抿唇,眼珠子裏星星亮亮的東西,一閃一閃,總是閃爍著不同光華,“爺爺,我年輕身體不會有事的。”她輕聲吸聲,“是我不懂事,這次惹了這麽大的禍,讓您傷心了,對不起……”

裴遠眼裏的光一點點的亮起來,亮起來的時候,他嘴角都牽起了淡淡的笑,他將肺裏急壓著的氣,呼了一口出來,舒服了好多,“瑤兒以前就沒你這麽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