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地上的風江龍這時才是真的後悔,他沒想到自認為容易擺布的刀子也會絕情,他更沒想到,自己又一次害了自己。刀子的冷言使他害怕、讓他絕望;海驕的槍聲使他驚咋、讓他恐懼;小猛的出手相救卻令他萬分驚疑——莫非有一場殘酷的體罰在等著自己?

但他又錯了,小猛看也不看他,氣定神閑道:“不讓你死,我的確別有用心,可惜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怕我會殘酷地體罰你,然後再下一個槍決的命令。哼,可笑,你以為自己還夠格讓我們來公審?我記得你在侵邪關入口處的溪水邊求我讓你活,是的,我應該讓你活,因為我想給勝男一個交代。但我可以先告訴你一件事,勝男知道了你在這次任務中的表現,她隻會責問我,為什麽不把你就地槍決?”

“對!”海驕忿忿道:“一槍打死他,太便宜了!讓軍法處來審理,死刑的判決一下,他會看到勝男雙手讚同!”

“不錯,”洪岩似笑非笑道:“這對他來說才是真正殘酷的處罰!”

“對勝男姐又何嚐不殘酷?”安琪搖頭輕歎,“你們沒注意到嗎?風江龍犯事後,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我以為她病了,拖她去檢查,結果是營養不良!她太操心她弟弟,她是吃不下去呀……”

“夠了!”風江龍突然大吼,突然大哭,“求你們別說了好嗎?停止對我的折磨,行不?我曾經是犯了錯,也自責過、悔痛過,隊長給了我改過的機會,大家也想跟我和解,是我心裏有病,隊長治好了我的病,讓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想立功、想當隊長,可我真是瘋了,你們殺吧,現在就殺了我!我沒臉回去見姐姐呀……”

風江龍哭得撕心裂肺,字字句句不無懺悔之情,眾人竟失了主張,隻有海驕厭煩地擺擺手,“吵死人了!哪涼快哪呆著去,現在認錯,晚了!”

被她這一說,本來已經打算去勸慰的安琪又退了回來,她哪有膽子招惹海驕?洪岩拍拍她的肩,拉她到水邊去看水草,好避開這煩人的場麵。

刀子朝小猛看去,見哥哥臨水而坐,儼然一付事不關已狀,這可怎麽辦?他猶豫片刻才來到小猛身邊,“湖水好藍哦,對吧?風也不錯,涼幽幽地,還有太陽,暖和,真暖和!”

小猛使勁忍住笑,“東扯西拉的幹嗎?想說什麽趕快!”

“也沒什麽啦!”刀子笑道:“這兒景致不錯,就是耳根不清淨,你聽他哭得好傷心,讓人心煩意亂地,真不舒服!不然我去勸勸吧,你說好嗎?”

“想去就去,沒人攔著你。”小猛說到此處又覺生硬,忙補充道:“你有自主行事的權利,我也會支持你想做的事,一直以來我都堅信,你的言行不會違背正途,假如有一天所有人都指責你,錯的隻會是他們,這世上還有什麽東西能純淨得過你的心?”

“哥哥……”刀子驚寵難安,“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隻是你給的權利太大,護奴怎能自主行事?我實在……實在……”

“實在什麽?誰讓你是我弟弟呢?去吧!”

“哎!”刀子歡歡喜喜來到風江龍身邊,遞給風江龍一塊手帕,“別哭了,快擦擦吧!我師父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要你以後好好地做人,別想著害我的哥哥,咱們會處得很好的,你姐姐也會原諒你的,至於軍法處嘛……我還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呢!但是管它,隻要你改好了,就算死也不怕,人最大的悲哀是帶著一顆罪惡而不被原諒的心活著,你說我講得對嗎?”

風江龍哭笑不得,大夥也愣了半天才笑起來,海驕使勁捶了刀子一拳,“別老犯傻行嗎?還好我不是你的主人,不然早瘋了,都說那些守關的師尊是高人,那我們隊長算什麽?帶著你這麽久,居然沒被你搞糊塗!”

眾人哄笑,刀子尷尬之餘隻好朝小猛看去。小猛笑道:“你沒說錯什麽,特別是最後那句,海驕說你犯傻,一定不包括這一點。”

“當然!”海驕抬頭挺胸,象在下保證,眾人也朝刀子重重點頭。刀子這才笑道:“我向來口笨,不如哥哥去勸勸他吧?”

小猛冷笑,將目光移回湖麵,許久才輕歎道:“所有該勸的話,我已經對他說得太多,響鼓不用重錘敲,不管他的悔悟是真是假,我已經沒有勇氣去關心。即便麵對勝男,我也是這句話!”

眾人黯然,心內卻明亮如鏡。是的,對一個人徹底寒心,是因為曾經付出和操心的太多。隊長正是這樣對風江龍寒了心!恨一個人並不難,無視一個人卻不容易,因為恨也是一種感情,但是當對一個人視若無睹後,就什麽意義也沒有了。

風江龍停止了哭嚎,他覺得冷,淒神寒骨、凍結魂魄的冷!他沒有膽量去看小猛的眼睛,因為他恐懼——從前還能從那眼裏看到寒光和殺氣,但是現在,那裏麵不會再給他任何啟示!

刀子伸左手在風江龍背心一拍,風江龍一陣搜腸括肚的嘔吐。待他吐好後,刀子淡然而輕緩道:“哥哥答應讓你活,我才敢為你啟開封關,你把解藥吃了吧,但我還是要你記住一件事,再敢害我哥哥,我必致你於死!你得記住,我活一天,絕不許任何人動我哥哥一根汗毛!”

風江龍打個寒顫,抖手抖腳地找出幽活草吃了,此時的他才知道,軟善的人使起硬來竟這麽可怕!

海驕朝刀子豎起大拇指,“好樣的,認識你這麽久,就你剛才那話讓我痛快!怎麽樣,還讓我親你一下吧?”

“不要!”刀子嚇得揪起小猛去擋,海驕偏不讓勁,小猛前後受製,地方本來就窄,竟三兩下被兩人絆倒在地。刀子被壓在最下麵,海驕撲在小猛身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洪岩趕忙去扶刀子,安琪詢問隊長有沒有摔傷,海驕還在笑,小猛也忍俊不禁,刀子一臉通紅,低頭給哥哥揉著後襟上一塊被弄髒的地方。

嬉笑和打鬧調好了大夥的心情,除了風江龍,人人神采飛揚。小猛問弟弟,湖對麵的樹林可是必經之地,刀子也不知道,說到了湖心,月鈴會指引,小猛遂命令眾人下水。

遊到湖心時,刀子取出月鈴朝四麵變換著方向,然後指著左麵的一座山峰,“就是那兒了!”眾人順勢遊去,不一會兒就上了岸。

岸上是一片絢爛的野花,密密麻麻地一直鋪往上山的路。兩個女孩見了這五彩繽紛的花海,都興奮得就要撲上去。

“別動!”刀子這一聲把大夥都嚇了一跳,卻聽他無比惆悵道:“你們怎麽過去呢?這些花有毒,叫迷途香,別說碰到它,就是在這兒多站一會兒也會讓人中毒昏迷。”

海驕拐他一下,“有什麽大不了的,一把火燒了就行!”

刀子苦笑,“不等它燒盡,你們就躺下了。迷途香遇到火,毒性更猛。”

洪岩笑道:“你說我們過不去,就是說你不怕這種毒,那就好辦了,我們先遊回去,等你燒好了我們再過來。”

“那也不行,等燒盡了,你們還是要從上麵過啊,就算能等三個時辰讓毒氣散盡,可那時地麵的泥土也就成了毒潭,怎麽過人呢?”

眾人悵然,小猛指著不遠處崖壁上的一棵鬆樹,“你能躍上去嗎,刀子?”

刀子瞟了一眼,點點頭。小猛又指著花海對麵的一棵鬆樹,“那兒呢?”

刀子笑起來,“這法子不錯,讓我試試!”

他話音未落,挎了繩索躍上崖壁,把繩索的一頭扔給小猛,然後從中繞了縛在樹上,再拉著另一頭飛過花海落在對麵的鬆樹上,將繩索綁好後,又躍了回來,全過程一氣嗬成,煞是精彩!

小猛讚愛地撫撫弟弟的頭,然後命令隊員:“按天鷹序號,順次揪著這根繩索爬到那棵樹上,然後滑到對麵去。記住,滑行過程中不許碰到毒花!”

大夥一一照辦了,都很順利。輪到小猛時,刀子卻解了繩索,“我帶哥哥過去吧,不必辛勞攀滑!”

小猛欣然應允,本來嘛,誰不神往憑空飛躍?這感覺豈一個爽字了得!

海驕在鬆樹下撇嘴咂舌,小猛他們剛落地,她就掐了刀子一爪,“偏心鬼!能帶一個大男人過來,還讓我爬來滑去的!”

洪岩和安琪想笑卻沒笑,本是怕刀子難堪,誰知刀子一派肅然,“我不是偏心,是忠心!我敢保你們一路周全,卻不能對每個人都濫用神力。哥哥是我主人,不讓他受累是我起碼的職責。師父說過,通往祖墓的路上要盡多地經曆磨折,進入祖墓時才有感悟和堅定的心。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我們都通過墓門的拷問,隻能照師父說的,讓大家受點磨折,可能是我理解錯誤,但也隻能這樣了。”

“好家夥!”海驕拍了刀子一掌,“年紀不大,道理怪多!不過沒隊長講得好。那天隊長說,一個人要多受磨練,還說有的磨練可遇不可求,這是命運對人的垂青,總之說了很多,反正比你講得好。算了,我不跟你囉嗦,深奧了怕你不懂,簡單點又講不清楚,你慢慢悟吧!”

眾**笑,海驕渾然不覺。小猛故作沉肅道:“看不出海驕的悟性很好啊,大小道理一點就通,我那天可謂班門弄斧,慚愧慚愧!”

“哪裏哪裏!”海驕朝小猛抱了抱拳,眾人更是捧腹,她這才知道讓人侃了,卻不好朝隊長發作,便拿刀子出氣,誰讓這家夥軟善?不欺負他欺負誰?洪岩要幫刀子的忙,奈何被安琪揪著,小猛也不好替弟弟出頭,好在刀子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海驕也不過佯裝氣勢,如此打鬧隻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