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邪師尊長發散亂,遮住了大半張臉孔,隻依稀看得出是個四十左右、麵色蒼白的男子。他那黑色的長袍拖在地上,竟堆起兩三層的樣子,風聲過後,袍子裏似乎空蕩蕩的,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隻有個腦袋?但他突然抬起右臂在麵前一揮,一團白色霧氣向小猛他們掩殺而來。

刀子揚起右手,一道紅光化作蒼龍一條,張口巨吼,將白霧吞吸幹淨。

“你是神鬼門第幾代弟子?敢用化龍破殺法除我的怖陣?”侵邪師尊的聲音不陰不陽、時高時低,讓人聽來很不舒服。

刀子忙恭身答了,微上前道:“弟子奉命前來接送聖靈夫人的仙骨,還求師尊手下留情。”

“你叫餘光刀?”侵邪師尊一陣怪笑,“一個沒有祖曆的培奴竟能連破前麵兩關,你本事不小哦?”

刀子略顯不安,越發弓身道:“弟子力薄道淺,還求師尊免下殺招。”

侵邪師尊連連搖頭,望空長歎,“我守關十年,孤寂無聊!難得今日有人來陪,怎能錯此良機?十年哪,我自攻自守玩得也太無趣了!你既會神鬼術,我要你陪我玩個盡興,我高興了讓你過關,不高興了,要你們全死!”

刀子微微一頓,趨前一步,“弟子自當為師尊略解孤寂之愁,隻是弟子的主人和這幾位朋友均是常人,無有禦身之術,還求師尊放他們先行過關。”

“小滑頭,你用騙術帶他們入得關來,現下又對我花言巧語,我是好欺之人嗎?”

“師尊請息怒,弟子**微弱,自知一人難保眾人周全,出無奈,違心用了掩隱法,還望師尊不要見怪,弟子更不敢巧言相騙,隻是憂心這兩位受了邪侵的朋友,方才鬥膽相求,還望師尊體察個中原由。”

侵邪師尊這才瞟了瞟地上的兩個女孩,得意笑道:“我有三道迷解之題,你若在半個時辰內破了出來,我賞你兩顆無恙丹救你的朋友,你能破了我的憂魔憂心陣,我就放你們出關。”

刀子聽他願賜解藥,一時喜難自禁,“難得師尊體恤人情,既如此,請師尊出題。”

侵邪冷笑一聲,接著開始大笑,笑聲尖刺陰邪。刀子忙讓大夥蒙住耳朵,小猛不由擔心地上的兩個女隊員,見弟弟朝他微笑,知道是讓他不必擔心。

此時侵邪師尊的笑聲已變成繁雜的噪音,仿佛銅鑼鼓铩一起亂打,又有簫瑟琴弦同時昏奏,時而伴著女人的低哼高叫,時而和著鬼怪的怒吼狂嘯。

刀子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噪音突然刹住,隻剩了開始時的尖笑,笑聲一陣高過一陣,卻嘎然而止。

“解得了嗎?”侵邪師尊搖頭晃腦、得意非凡。

刀子輕輕舒一口氣,起身道:“師尊的驅魔擾音術高深莫測,弟子傾盡全力也隻解得一二,但容弟子鬥膽起解。師尊說的是人有魔心,魔在道心,魔心不死,人心不寧,道心不破,魔性可成。不死人心即有不滅魔心,由此可煉人成魔;不破魔道有長生魔界,由此可度魔成仙;誰人心寧誰人得道,得道人心,半魔半仙。唯修身養性可成道行,施善育德可去魔影,至此人心方得真純;若廢道失性終墮沉淪,敗善喪德會聚全魔,至此人心已成絕惡。不知弟子所解是非如何?還請師尊教誨。”

“胡說八道!”侵邪師尊這一聲不但嚇壞了小猛,連刀子也驚惶不已。卻聽他冷笑道:“你解得全麵透析,怎麽說隻解得一二?你明知已解對了,還問我是非如何?餘光刀,你果然有些本事啊,我是小瞧你了!”

小猛他們一聽這話,全都鬆了一口氣,卻見侵邪師尊雙袖一揮,空中飄來無數螢火,隻在空中微微一頓就飛速旋繞起來。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刀子卻微微皺眉,他輕聲靠近洪岩,“你得幫我,我的飛刀再快也無法連續而同時地破了兩種螢光。你看,螢光有紅、藍、紫三種顏色,隻要打中藍色和紫色,紅光就會自行消退。咱們各打一種,隻是不能出錯,你不能打我的,我也不能打你的,而且必須同時完成才能破了這一題,好嗎?”

洪岩先時很茫然,刀子一解說,他就明白了,“好的,咱們就象在靶場上比試那樣,不過這一次卻關係重大,但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你,那麽你打藍色,我打紫色吧?”

“好嘞!”刀子高興得點頭啄腦。小猛拍拍兩人的肩,“好好打,回去後我還給你們選菜譜!”

洪岩笑著先站了出去,刀子緊隨其後。

但見空中熒光亂舞,三色交錯不歇,時而高盤低旋,時而閃射墜沉。

“嗖嗖嗖”是飛刀的玄音,“砰砰砰”是快槍在爆鳴。兩音齊響,雙色齊中;紫藍一滅,紅光頓失。

“哈哈!”侵邪師尊拍手笑道:“你們莫不是孿生的兄弟,竟能配得如此天衣無縫?好好好,我倒看得有些高興了!餘光刀,你帶來的人也不簡單呀!”

刀子二人相視一笑,小猛在一旁點頭稱讚。

這時,侵邪師尊雙袖一舞,憑空冒出個美豔無比的少女站在了刀子麵前。少女麵如春風、頰帶羞澀;儀態端莊、舉止文雅。

這又是什麽迷棋?大夥傻了眼,刀子靠近小猛道:“我隻為解題,哥哥別怪我舉止荒唐好嗎?”

小猛含笑點頭,刀子來到少女跟前,揚手給了少女一耳光。少女痛聲喝問,刀子一言不發將她掀倒在地,然後開始剝她的衣裳。

小猛不由驚疑,洪岩暗自惶惑,風江龍則大張其口、猛喘粗氣。

少女哀聲呼救掙紮不已,刀子不予理睬,他三五下把少女剝得精光,少女突然變成一具朽爛的屍體,無數蛆蟲從她的各個孔穴爬了出來。

眾**駭,都怕刀子被這個邪怪所傷,卻見刀子俯下身子,對著屍體那蠕動著黑蛆、流淌著綠液的嘴親了下去。

洪岩嚇得抓著小猛不放,風江龍早嘔吐起來。刀子卻“滋滋”吮吸,似很享受。

屍體突然消失,刀子躋身一跪,“多謝師尊的精瓊漿,弟子身上有傷,得此佳品,實是療傷的靈藥。隻是弟子平白受此恩惠,實在擔當不起。”

侵邪師尊大笑,突然曆聲道:“你是誰的徒弟,竟知道我迷題的解法?說,誰教你的?”

刀子肅敬道:“弟子拜在神鬼門第國十六代掌師座下,一切**受他教化。”

“難怪!”侵邪師尊轉怒為喜,拉起刀子的手道:“我看你已經得了他的真傳,想來教化出你這樣的徒弟,他必是費了一番心血,你也受夠了磨折吧,怎麽不知道愛惜呢?你用金針鎖住毒性,可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然我定不許你出關!我一生沒收過徒弟,你是我唯一看得中的。罷了,你叫我一聲師父,我許你不必破我的憂魔憂心陣,放你們出關去吧!”

眾人喜出望外,刀子忙半跪道:“承蒙師尊厚愛,錯眼垂青了。隻是弟子已拜過師父,蒙他愛惜教化、待如親子,因此不能領受師尊的美意,還望師尊體恤。”

“什麽?”侵邪師尊瞠目拂袖,已然大怒,“叫我一聲師父你們就出關了,你這般執拗,是看我不起囉?”

大夥嚇了一跳,風江龍急得一個勁地推搡刀子,“你就叫吧,叫一聲又不會死,快叫呀!”

刀子一反常態,麵露厭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豈能另拜他人?師父與我情同父子,一人隻可有一父,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風江龍撇嘴咂舌,小猛和洪岩則默默頷首。侵邪師尊爽然大笑,“好個鬼師!好個徒弟!餘光刀,你果然是個忠厚誠信之人,你不叫我師父還好,你若叫了,我會讓你們誰也出不了關!憑你的這份忠義,你已經破了我的憂魔憂心陣,你接著無恙丹,帶他們出關去吧!”

刀子不及道謝,侵邪師尊已不見人影。他忙著將無恙丹喂給海驕和安琪,風江龍卻在他身邊訕訕笑道:“有一套呀刀子,幸虧你沒叫,叫了就死定了,你還真拿得住那老頭……”

“不可對師尊無禮!”刀子勃然大怒,終究奈何一歎,對一個魔入心腹的人,怎麽度化好呢?

小猛知道弟弟的心事,他拍拍弟弟的肩以示安慰。洪岩想給風江龍一點顏色,奈何時機不妥。風江龍倒也識趣,他退到一旁不敢再多嘴。

刀子見氣氛不好,忙笑道:“咱們到前麵歇一夜吧,明天的路雖然不再有怖陣的困阻,但她倆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越得過前麵的山嶺,好嗎哥哥?”

小猛不答話,背起海驕就走,洪岩也忙背了安琪追上去。風江龍訕訕地,他緊挨著刀子想套套近乎,刀子卻怏怏地似很疲累。一行人就這麽默默地來到一座山崖下,刀子選塊草地讓大夥休息,他依舊去找吃的。

小猛安頓好兩個女隊員就在火堆旁發呆,洪岩一麵燒水一麵自語,“沒吃的,等她們醒了,喝點開水總好吧。”

小猛如夢初醒,“怎麽會?刀子去找吃的,不會落空!”

“其實……”洪岩一語未了慌忙打住,他知道隊長跟自己一樣心疼刀子,有些話說出來隻會讓對方更難受。

“沒事的,”小猛似在自我安慰,“刀子有奇法禦體,回去後讓他好好休養就是了。”

洪岩欲言又止,終究輕歎作罷。刀子回來了,他把找來的野果分給眾人。這時海驕和安琪已能坐立起來,兩個女孩拿開水就著果子吃得津津有味。

小猛讓刀子也吃,刀子說不餓,風江龍抱怨起來,“你怎麽不搞點肉食?這東西咋吃得飽?”

刀子愣了一下,笑道:“沒有善因,不也隨便傷害生靈,何況夜色已濃,我匆匆行事,無法周全呀!”

“別理他!”海驕白了風江龍一眼,又瞪了刀子一下,“你有神氣跟他講那麽多,不如歇著,累了一天,你是鐵巴啊?”

刀子笑而不語,找根棍子去撥火堆,風江龍靠近他看了半天,“你真的不餓?不會吃了什麽好的吧?”

刀子啞然失笑,“我吃了什麽你也是看見的,怎麽又來問?”

小猛和洪岩也笑起來,海驕和安琪大惑不解,她們當時昏迷不醒嘛!洪岩把破關的事一說,兩個女孩唏噓不已。

風江龍仍在嘀咕,“我說你怎麽不餓,那東西很好吃吧?”

刀子大笑,扯得小腹處的傷陣陣發疼,真正哭笑不得。小猛忙給他輕輕揉著,“別笑了,看把傷到的地方又扯疼了!”

刀子這才勉強止住道:“他問得也太有趣了,要是我當時請他一塊吃,他肯定不願意,這會子問我好不好吃,我還真說不上來!”

大夥被他逗樂了,小猛撫撫他的頭,“原來你也會講笑話的!”刀子不由一怔,哥哥的眼裏滿是憐愛,還有點點淚花!這讓他想起哥哥說的“你笑一回,我就覺得生命燦爛一回……”他真願能多給哥哥一些這種燦爛,但是哥哥眼裏的點點淚光又是為什麽呢?

“刀子!”海驕猴子似的竄上來,“照洪岩剛才說的,那東西那麽髒,怎麽吃得下去?”

“外表而已!”刀子正色道:“不論美色還是邪怪,都隻為惶惑人心,若能心無雜念便可究其本質。而且我認為師尊布下這道迷題是想看看我有沒有這緣份,因為除了我師父,我還沒聽說誰能煉製精瓊漿呢!”

眾人一陣低籲,小猛歎道:“高人異常啊!侵邪師尊外表怪僻,內裏卻古道熱腸!對了刀子,我最想不通的是第一道迷題,你是怎麽解的?”

刀子笑道:“師尊用驅魔擾音術來逐一演示人魔的變道之理,我隻是靜聽他說些什麽,其實並無奧妙玄機,音律的高低變化已經把解題說得很明白了。”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刀子頓時茫然,“究竟要怎麽說,我也不知道,隻是在聲音的變化裏尋求其中的真理,大抵是這樣吧。”

眾人依舊不解,見他也說不清楚,難免喪氣,小猛沉吟道:“看來這第一題要靠悟性來解,聲音裏並沒有明顯答案是什麽,對嗎刀子?”

“對極了,還是哥哥說得明白!”

“悟?”洪岩不可思議道:“怎麽悟呀?太難了!”

“悟什麽悟喲?”風江龍拍拍肚子,“吃飽了沒事幹才去悟,餓得半死不活,神仙也不想悟!”

眾人白他一眼,都懶得搭腔,隻有刀子麵現不忍,“你再耐耐,天亮了我一定給你找吃得飽的來!”

這個顢頇小子!大夥純本能地瞪了刀子一眼,風江龍更是來了勁,“算了吧,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找的東西難吃死了,天亮了我自己去弄!”

眾人紛紛瞠目,刀子卻笑了,“我以為你真餓呢,原來你不餓呀!”

風江龍愣愣不解,洪岩他們也不明白,唯小猛笑道:“他本來就不餓,沒聽他老是抱怨你找來的東西難吃嗎?”

刀子笑紅了臉,風江龍頓時羞惱,“我怎麽不餓?你們早上吃肉罐,我吃餅幹,當然耐不過你們!”

“別生氣嘛!”刀子正色道:“我和哥哥都說你不餓,自然有道理。師父說過,世上飲食萬千難匯,然諸多滋味卻隻歸於兩類,饑者萬物美味,飽者佳肴難嚐。你說我給你的東西難吃,說明你不餓,要是餓了,怎麽會難吃?”

眾人點頭稱道,風江龍理屈詞窮,抱頭倒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