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猛別過臉去,繼續往水裏扔石子。風江龍磨到小猛身邊,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聲音,“我錯了,從頭到尾都錯了。你別跟我計較,你是對的,我是小人,一直對你有戒心,也對不起刀子。可我今天真的是鬼使神差就傷了他,他說了,我已經遭了報應。眼下我要死了,誰也救不了我,但你可以的。你說過要給我一次機會,如果你真的放棄了我,那即使我不做精衛隊員,你是不是可以讓我活下去?我姐姐還等著我呢,隊長!”

風江龍扯著小猛的衣袖哭起來,小猛甩甩手,站起身來,“該說的我已經說得太多,應該對你做的,我卻一件也沒做。不管你的悔悟是真是假,對我而言已經沒有意義。說真的,我害怕受到你這種人的折磨,我也不想到了最後才來肯定自己讓一個渾蛋耍了!刀子說得對,你不笨,卻很傻!一個冥思苦想著要殺死自己的人怎麽不傻?誰也救不了你,你是一心要自己死!我不否認答應過勝男,要把你好好地帶回去,但你也要明白,如果我不能帶回一個全新的你,我寧願帶回去一具不會再犯罪的屍體!”

“不!你不能這麽絕!明明可以救我,卻袖手旁觀!你向來堅守承諾,不能違背諾言!我死了,你怎麽跟我姐交待?她那麽信你,你不能傷她的心!隊長,小猛,你救救我吧,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我已經叫你隊長了,你還要我怎麽樣啊?”

風江龍涕泗滂沱地跪在小猛腳邊,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去拉小猛的褲腿,“你不救我,我就這麽跪著,刀子是你的人,隻要你一句話,他什麽都肯幹,你讓他救,他敢不救嗎?求你了隊長,別說我是個人,就是一隻狗這麽跪著,你也不會無動於衷吧?”

小猛想笑,腸胃卻一陣翻騰,突如其來的惡心讓他隻想嘔吐。洪岩他們見隊長在溪邊一陣又一陣地幹嘔,都嚇得圍上來。刀子剛剛收功,聽見哥哥的嘔吐聲,忙捂著肚子跑來扶住小猛,先不問話,隻忙著號脈,“怪了,沒病呀,怎麽想吐呢?”

小猛揩著眼角嘔出來的淚,“誰說沒病?我讓邪魔打成內傷了!”

眾**驚,刀子卻笑了,“哥哥講頑話哩!不過也算得內傷了,是他做了讓你惡心的事嗎?”

小猛不置可否,吩咐大夥還去做事,將刀子引回草墊上坐下來,方笑道:“你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呢?有時敏銳有時糊塗!我心裏有句話,你聽了肯定不舒服,不說呢,又解不了我對你的困惑。有那麽一次,我實實地在心裏歎息,你是個被善良蒙蔽的人!這不是責怪,你明白嗎?”

“哎呀呀,”刀子驚疑萬分,“你會天語術嗎?怎麽知道這個?師父也是這麽說我的,難道是他在仙境帶給你的話?他說我不能透解善良真意,反受其中蒙蔽。哥呀,你就是天啟的神鬼士,跟我師父是一樣的人,我能做你的護奴真是……真的……太幸運了!”

小猛大笑,小家夥呀,找到你才是我的幸運!

“開飯了!”洪岩大聲吆喝。小猛正想去幫刀子拿一份,風江龍突然跑來,叉腰吼道:“你不救我,我就不還刀子的龍鱗!”

這還了得!隊員們七手八腳地去搶,刀子攔住小猛的拳頭,“別打別打,他是急昏了才會又做傻事的!”

眾人這才住手,隻是搞不懂刀子的意思,刀子反而奇怪地瞪著風江龍,“你這是幹嘛呀?怎麽拿我的東西要挾我?”

不待他說完,海驕生氣了,“你白癡啊?要挾你不用你的東西用什麽?我看你被他踢傻了!”

大夥哭笑不得,刀子顯得很委屈,“我才不傻,龍鱗是我的,除非我想送人,否則它不會背主,不信你們看!”

刀子話音未落,係在風江龍腰上的龍鱗就鬆解開來,竟從風江龍手中掙脫,穩穩地圍護在了刀子的腰間。

眾人拍手叫好,風江龍傻怔半天卻突然跪在刀子腳邊,“就算我又錯了,你打我吧,我絕不還手,可你一定要救我呀!”

“別理他!”洪岩遞給刀子一罐熟肉,“嚐嚐我的手藝,海驕都說好吃呢!”

刀子謝了要吃,奈何褲腿讓風江龍揪著坐不下來,再說耳邊嚎喪似的嗚嗚有聲,怎麽吃呀?“你別哭了,吃點東西再想辦法吧。我現在使不了左手的**,怎麽救你?還有,你別這麽跪著了,他們都笑呢!我這身份哪經得起人跪?快起來吧,吃飽了再說,好嗎?”

刀子象哄個小孩似的,惹得大夥捧腹大笑,隻是又有點生他的氣,安慰風江龍那樣的人真有點犯賤!

風江龍知道洪岩沒做他那份,因此自覺地拿出一袋餅幹,和著冷水,下著刀子那罐熟肉的香味,倒也吃得咂咂有聲。

刀子吃好後,隻是盯著崖壁上的幽活草發呆。小猛遞給他一罐水,“想什麽呢?為那種人值得嗎?實在想傷腦筋,多想想你的傷吧,我又幫不了你。”

刀子苦笑,“他罪不至死,我的傷也會慢慢調愈。隻是我一時想不出救他的法子,師父在就好了。”

小猛忍不住戳他一下,“你以為你師父會救他!”

“對哦,師父不會的。”刀子笑道:“神鬼門中最忌恨被人傷了氣門,記得我曾傷了遣使的氣門,幸好我能為他療治,否則他可以對我任意報複,我卻不可稍作反抗。”

“這就對了,你知道這些,就不該老想著去救他。”

刀子微微一頓,淒淒笑道:“生命太寶貴,人生卻太苦短。擅通幽冥的天師也曾歎息,‘精通神鬼的手段也挽不到一個不會枯竭的長生!’何況他是常人,又這麽年輕,世事有苦澀也有甘甜,人生的諸多滋味他還沒嚐到呢,我又怎麽忍心見死不救?其實他真的很可憐,在神鬼門的判定中,他已經不是一個真正的人了,受魔道之控而不自知,實在太可憐!我但願救得了他的命,也能挽回他的心。我這麽做,你一定很生氣,本來,你是我的主人,我不能逆你的意,但我更不想違了神鬼術的根本。求你準我,好嗎?”

小猛黯然,傻弟弟呀,你知道生命寶貴,你的呢?你說人生苦短,你的豈不更苦短?你歎息一個年輕的生命沒有嚐遍人生的滋味,你不是嗎?你可憐他,誰來可憐你?

刀子見哥哥怏怏不快,難免驚慌。小猛忙笑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想違你的心,你要知道,隻有你開心了,我才高興,但你也要記住,如果你受到傷害,最疼的隻會是我。”

小猛說著就把刀子攬進懷來,象是摟著一個孩子,其實他對刀子的確有一份讓他自己都害臊的感情,每次擁抱弟弟,他總覺得是在摟抱一個親生的骨血,這感覺令他難堪,卻也令他癡迷。

偏偏刀子在他懷裏笑起來,他不由尷尬,故作霸道地瓣住弟弟的臉,“笑什麽?快說!”

刀子遲疑不語,小猛越發奇怪,“說呀,不然我生氣了!”

刀子這才輕聲道:“我常常做一個夢,夢見自己總在爹爹懷裏,隻是從來都看不清爹爹的臉,直到做了你的護奴,我才看清,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快說呀!”

“可是我的爹爹跟你一模一樣,就象同一個人,你們……”

刀子突然住口,他發現哥哥的神情不對,很快地,哥哥哭了!嚇得他就要跪地請罪,小猛卻將他摟得更緊,弟弟呀,哥哥本來就和爸爸長得一模一樣,你夢見的是我們的爸爸,是我們的,你明白嗎?

小猛內心的悲酸陣陣狂湧,他差點就道出一切。刀子卻自顧胡思亂想,一定是我的瘋話讓哥哥失了神,可我現在無能為哥哥修神,該如何是好?他著實慌起來,整個人在小猛懷裏瑟瑟發抖。

小猛見嚇壞了弟弟,忙收起滿腔悲緒,強作笑顏地自嘲說,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而傷心。

刀子猶自忐忑,隻是不敢多問。這時,去崖壁上采藥的風江龍回來了,他把幽活草往刀子麵前一伸,“解藥我弄來了,你想出法子沒?”

刀子愣愣不語,他還在擔心小猛。風江龍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他這才回過神來,“我一時想不出法子,但你別急,封藥還有兩天的靈性,到時再說,好嗎?”

風江龍滿心不悅卻不敢抱怨,要是惹惱了孟小猛,怕是又活不成了。忍是上策,風江龍懷揣屈憤,佯裝和悅地把幽活草裝進背包。

刀子張望四周,“咱們走吧,再過一會兒,這裏就不能呆人了。”

小猛麵露難色,“你身上有傷,急著趕路怎麽行?”

“哥哥放心,我已能自如行氣,隻要使得了攻殺就破得開邪陣,而且我們將要去的那片莽林裏可能有育精花,它對我的傷是再好不過的調補藥……”

“出發!”小猛還沒起身就下了命令,隻要對弟弟有好處,哪怕要去火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