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示意兩個孩子坐下,湊近龍兒道:“我一高興,差點忘了問你一件事,你說的勝男師姐是誰?”

龍兒愣了一下,“將軍不知道風伯伯有個女兒叫杜勝男嗎?”

雷鳴大笑,“怎麽不知道?隻是風起和杜小鵑給他們的兒女用了不同的姓,我一直都反應不過來!”

“爸,”小雨一麵續茶水一麵道:“我現在才知道你說的孩子是些什麽人。隻怕龍……龍飛也不太清楚,不如你給我們講講吧!”

她話音未落,龍兒一本正經道:“你咋含糊呢?就叫我龍兒呀,隻是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小雨做個鬼臉,“叫我將軍小姐呀!你不是一直都這麽叫嗎?”

“別聽她的,叫她小雨,”雷鳴看了看時間,“還早,你們想聽,我可以說說,就當嘮家常吧,但龍兒得用心聽。”

“我也會用心的!”小雨急急插嘴,見爸爸似乎生氣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雷鳴笑嗔女兒一眼,神情變得哀傷,語氣也沉重而憂傷,“我的精衛隊有十個隊員,隊長孟傑,具有以一敵百的搏擊手段,而且是個不可多得的破密專家,他的才能是全隊的精華所在,他是精衛隊的靈魂,他心胸開闊、為**氣,全隊在他帶領下親如一家,執行起任務來配合得天衣無縫。隊員們在任務中機動不失默契、靈活不乏多變。可惜他因為我的錯誤決策而犧牲了……”

龍兒對那段往事一無所知,但他不想觸及將軍的隱痛,所以忍著沒問。小雨熟知孟傑的死因,見爸爸又為這事難過了,忙拿話岔開,“孟叔叔有子女嗎?”

雷鳴如夢初醒般抬起頭,“有的。他娶了個溫柔嫻靜的妻子,叫薛靜,是天恩孤兒院的老師。他們有兩個兒子,大的叫孟小猛,小的叫孟小刀。續任計劃啟動時,小猛有三歲,小刀有一歲了吧?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小雨知道,所有跟孟傑有關的事都是爸爸心中的傷痛,所以又忙岔開話題,“爸,你不是說你的精衛隊裏有個百裏挑一的神槍手嗎?”

“當然!”雷鳴得意道:“洪如不但是精衛隊的神槍手,而且我敢說,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出他那樣的槍手來。他出槍奇快,發射奇準。他的境界是槍人合一,他的絕技是後發製勝。”

“後發製勝?”兩個少年一般狐疑。雷鳴更是得意,“對啊,他可以讓你先開槍,死的一定是你。”

“他怎麽做到的?”龍兒驚漾不已。小雨也很驚惑。

“這是個謎。”雷鳴諱莫如深。兩個孩子難免喪氣。雷鳴眯縫著眼睛繼續追憶:“說起來呀,他的妻子也是精衛隊的豪傑呢!”

“我知道!”小雨興衝衝接過話頭,“她是趙倩阿姨。爸爸你說過,我吐舌頭的動作象她!”

“是啊,”雷鳴撫撫女兒的頭,“趙倩最喜歡吐舌頭。她擅長易容術,能百變莫測。隻要見過你一眼,聽過你說一句話,她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裝出一個你來。既便你的家人也難辨真假。她的神通是精衛隊的一抹奇彩。洪如是唯一娶了本隊人為妻的隊員,他倆都是直性子,較起勁來不相上下,但絲毫不影響任務中的默契。他們有個兒子叫洪岩。**伊始我就沒再見過,可能他夫妻二人早把兒子送走了,或者被某個師父領走了吧?當時情況太亂,直到他倆都犧牲了,我也沒來得及問。十八年了,洪岩有十九歲了吧?我記得他那時還在蹣跚學步呢!”

“我知道他!”龍兒興奮道:“勝男師姐是我們這些人中年齡最大的,可是除了我跟她是同門的,其他的她都不記得了,不過有個叫洪岩的男孩讓她印象很深,因為洪岩長得象女孩,又偏偏叫那個名字,很容易讓人想成紅顏。”

雷鳴沉呤道:“勝男沒跟你提過她的表妹海驕嗎?”龍兒茫然搖頭,小雨更是不解。

雷鳴沉歎,很快展顏道:“如果說洪岩象女孩,海驕則相反。那時她有兩歲了,整天抱著把玩具槍在軍屬大院跑來跳去,口中含糊不清地喊衝喊殺,見了我更是來勁,先行個禮再鄭重其事地請示命令,常惹得我們幾個大人捧腹大笑。”

兩個少年隨著雷鳴笑起來,小雨道:“怎麽海驕和勝男是親戚嗎?”

“是啊,”雷鳴沉肅道:“風起和海威都是我精衛隊員,他們分別娶了姐妹兩個。姐姐杜小鵑嫁給風起,她是個要強的人,在我們南部歇馬城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就職,是個小有名氣的律師。當時風起臥底在歇馬城的一個黑幫,他們是在那兒認識的,因為風起的緣故,杜小鵑不得不從事務所辭職出來,隨丈夫回了南大城。生了女兒後,杜小鵑一定要女兒跟她姓,風起覺得妻子為了自己而拋棄了事業,心裏愧欠就依了她,為女兒取名杜勝男,後來生了兒子才取名風江龍的。杜小鵑有個妹妹叫杜小月,當時在南部軍醫院學習,因為姐夫是精衛隊員,她倒一心敬慕英雄,就選中了我的隊員海威。海威是東部人,水裏的本領高超,能在水中三天三夜不露頭。別看他長得高大威武,性情卻十分溫和。他和杜小月堪稱一見鍾情。杜小鵑因為自己的丈夫是精衛隊員,知道這種人沒有生命保障,所以極力反對妹妹嫁給海威,甚至連婚禮也不去參加,直到侄女海驕出世,她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如果我記得沒錯,**地時候,杜勝男有四歲,風江龍是三歲吧,海驕剛過完兩歲的生日。算起來,如今都是大人了,歲月如梭啊……”

“將軍,”龍兒眼圈一紅,“江龍大哥已經不在了……”

雷鳴淚眼含恨,一老一少竟相視哽咽。小雨瞟瞟二人,又開始打岔,“爸,你的精衛隊員才講了五個,還有五個呢?”

“這麽大的人了,問事也不管別人心情好壞!”雷鳴的嗔怪倒有三分是疼愛。小雨故作驚怕地吐吐舌頭,“你不喜歡我敬慕英雄嗎?”

“英雄?”雷鳴微微一怔,滿心的感慨脫口而出,“英雄這個名份聽起來光榮,背起來卻十分沉重,不是鮮血和熱淚,那是承載不起的,更多時候,唯有生命才是英雄的代價,可人世間最寶貴的就是生命啊!”

小雨若有所思,“但是有的東西比生命更有價值和意義。爸,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個隊員臨終時留給你的話,讓你一想起來總是熱淚盈眶而又豪情萬丈!”

雷鳴笑了,眼裏果然閃出淚光,“是啊,那是白藝超說的。當時,他頭上中了一槍,送到軍政醫院時,連王潤清這個頂尖級的外科醫師也不禁哀歎,那一槍在當時就可以要了小白的命。可他硬是撐著見了我,交回了我要他取的東西。他說他總算不辱使命。我當時又悔又痛,因為在策劃那次任務時,龍兒,你的爸爸曾一再跟我提談,讓他配合小白作戰,但由於另一個任務的需要,我否決了他的建議。當小白滿頭是血地送到我麵前時,我才悲悔莫及。可是小白說,生命的代價不算沉重,和萬千民眾的生命相比,他的太渺小,但他因為自己渺小的生命所能實現的這種意義而欣喜、驕傲!”

龍兒暗自嚼咀白藝超的那句話,為自己將要肩負的使命感到榮幸。小雨吸了吸鼻子,“爸你說過,小白叔叔是個神奇的造物專家,他能偽造各種東西,隻要是敵人的通關物事,他都可以做得以假亂真,他是精衛隊裏的奇才,不是嗎?”

雷鳴知道女兒又在為自己的傷感打岔了,他不好拒絕女兒的善意,更不可能斥責女兒的體察人心,“是的,”他強作輕鬆道:“小白是個出類拔卒的軍工能手,他性格沉靜、少言寡語,卻常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的女兒白草出世後,我去喝過滿月酒,大家都說白草雖然還小,但氣質已現,很有幾分小白的神影。他妻子華萍卻說,可惜是個女兒。小白當時就不高興了,說女兒才金貴,他要她女承父業、青出藍而勝於藍!”

“說得好!”小雨激動得拍手,“我相信白草姐現在一定是個造物神手!”

“但願如此。”雷鳴欣然點頭,“我的精衛隊員雖然都犧牲了,但他們的子女必定都非等閑之輩,就象安自勇說的那樣。”

“安自勇?”兩個少年一樣驚愕。

“是的,”雷鳴的眼裏充滿敬意,語氣也很堅定,“就是安自勇!”

“爸!”小雨氣惱道:幹嘛說他呀?他可是精衛隊的叛徒!”

“住口!”雷鳴沉聲喝令,隨既撫了撫女兒,“小雨啊,你說你敬慕英雄,那些用鮮血甚或生命換取和平的人的確是英雄,但還有一種人,他用自己的名譽為代價,同樣作著英雄的事跡,直到流盡了身體的最後一滴血,完成了英雄的使命,卻得不到人們的敬仰和理解,甚至隻能遭受唾罵和鄙棄,這樣的英雄,我們不得不說他做得最可悲,但最令人敬畏。”

小雨心有所動,“你說的是安自勇嗎?”龍兒也怔怔地看著將軍。

雷鳴長長地歎口氣,重重地點點頭。“是的,安自勇是我精衛隊最優秀的間諜,**第二年,他奉命叛隊投敵。這是高度機密,隻有我和他知道,他得到這個任務就哭了。我從沒見過一個七尺男兒哭得那麽傷心,可我了解他內心的痛苦,也理解他淚水中的含義,但是有什麽辦法?我們要獲取亂黨最準確而及時的情報,就非得有人去作出這樣的犧牲。這個人就是安子,大夥都是這麽叫他的。他跪求我別讓他去執行這樣的任務,他象個孩子那樣地哭啊……哭得我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