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勤服務街在軍政家屬區的後麵,隔著兩米寬的小楚河。從軍政部大門左側直走,繞過軍部物資配給樓,穿過幾條曲拐的石子路,跨過“界橋”,就能聽到服務街上嘈雜的人聲了。

對橋邊的崗亭出示了通行證後,小猛帶著刀子進了“歸來樓”,他們要了頂層的一個小包間,小猛點了三菜一湯,全是按刀子的口味。

菜上齊後,他盛碗飯給刀子,“吃吧,我專門要的香粒米飯,你出穀後還沒吃過呢!”

“好香!落月穀裏隻有尊貴的人家才能吃這麽好的米。”

小猛聽得心酸,不管他是不是孟小刀,隻要想到他這十幾年是在那樣清苦而艱辛的環境中長大,小猛就不由在心裏辣辣地疼。

“哥哥,”刀子搛一筷菜給他,“你還在想心事嗎?”

“心事?”小猛好笑道:“我沒有心事啊,你在家裏就問過了。”

“可你剛才也沒跟我說呀!”

“是嗎?那你幹嘛非說我有心事?”

“我行氣時就聽到你氣息不穩,若非心緒不平,又怎會如此?”

“你太敏銳了!”小猛示意他接著吃飯,“我是有一點心事,但可能隻是一種瞎想。你來說說看,風江龍是哪種人?”

“受心魔之控的人!”

小猛吃了一驚,“你怎麽這麽肯定?答得這麽爽快?”

“哥哥不這樣認為嗎?”

“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刀子放下碗筷,肅穆道:“幽冥的主控篇裏說,眼是啟示心魔善惡的真訊,善者目光柔和清澈,惡者多放寒氣凶殺。人無絕善絕惡,卻分易控難控,易控者善受心魔擺布,傾惡則目示後者,反之亦如;難控者有自主恪本之毅,善惡向如先定。我說他是受心魔之控的人,就是根據這個來肯定的,而且他還是那種近惡越甚、近善卻微染的人。這雖不是斷言他的絕惡,但是要想度他這種人入善很費心神和時日,不過這隻是我粗俗的判定罷了,還請哥哥指正。”

小猛苦笑,“我不敢斷言你是對是錯,因為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近惡越甚、近善微染,就是說,沾染惡氣他會惡上加惡,碰到善者他也難受感化,頂多隻是一時的感悟,持久不了。”

刀子有些惶急,“可不能憑著這點就不對他施以善化!師父說過,積善成德,是人之德亦己之德,德是各人自持之物,善是必然外放之物,施善成德、失德也失善。”

小猛愣了一下,“你最後一句說什麽?”

刀子也想到他可能沒聽明白,遂解釋道:“施放善行積成德行,失去德行也就會失去善性。”

小猛咀嚼半天才笑道:“好吧,咱們就對他多施善行,但願他能有所得,我們也能有所成。”

刀子輕輕點頭,其實心裏很奇怪,為什麽哥哥的語氣有點哀惋?

從歸來樓出來時已是六點,小猛抱怨自己太大意,竟拖著刀子延長了吃飯的時間,日頭漸漸西沉,他焦心地拉著刀子往回趕。

跨過“界橋”,在軍部信息樓旁邊的小山亭外,兩人聽到一個很耳熟的聲音,循聲望去,亭子裏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靈子,另一個是上次被靈子趕出門來,卻差點被靈豹咬到的狼狽角色,雷言。

正如靈子所說,兩人每次碰麵都不愉快,這次也不例外。雷言扯著靈子不放,靈子惱得麵紅耳赤,想賞他一耳光,卻被他抓得更緊;她氣得大聲喝斥,他卻笑得越加猖狂。

小猛不動聲色地上去捏住雷言的手腕,雷言頭也不回,張口就罵,“渾蛋,什麽人敢跟老子動手?”

小猛不答話,示意靈子先走。雷言還要追,小猛一個箭步擋了去路,“雷教官,公眾場合,請你注意言行!這麽無禮地糾纏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太不應該?”

雷言這才理了理風紀扣,半是輕蔑半含怒氣,“你是什麽東西,敢管老子的事?”待見了一旁的刀子,他不由怔了一下,“我想起來了,你們去過靈子家!說,你們是什麽人?找她幹什麽?靈子是老子看中的人,少他媽打主意!”

小猛不由皺眉,他想起靈子對雷言的評價,難怪靈子說雷言不象將軍的兒子。一旁的刀子也是怔怔地打量著雷言,“怪了,你喜歡靈子,怎麽會讓她那麽討厭你?”

雷言惱羞成怒,“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刀子不知對方在威嚇,所以傻乎乎地想說得明白些,卻聽哥哥催促自己回家,他才想起真的不敢再耽擱,發起病來就糟了。

兩人還沒下完台階,雷言就追了上來,“想跑啊?知道我是誰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

小猛無心與他糾纏,隻得軟了口氣,“雷教官,今日不得罪也得罪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也請你放心,我們跟靈子是一般朋友,咱們之間並無妨礙。”

雷言揚著下巴冷笑,“這會子知道怕了?剛才不是挺英雄嗎?好啊,你跪下認個錯,我就大**量放你一馬!”

小猛切齒不語,隻把拳頭捏得“哢噠”響。刀子卻笑起來,“將軍哪會教養出這種人?肯定是靈子弄錯了,別理他,咱回吧!”

小猛知道弟弟這話一定會激怒雷言,但已不及勸阻。雷言果然拔出槍來指著刀子,“小雜種,他媽兩次不說人話,信不信老子斃了你?”

“雷教官!”小猛勃然大怒,“你非法出示槍械,按軍法要關半年禁閉。我一再以禮相待,如果不是有事在身,你剛才罵我弟弟的話,我是不能容忍的!如果你敢開槍,我可以擔保你做三年的牢!”

小猛拉起刀子就走,身後卻傳來一聲槍響。雷言真的開槍了?小猛難以置信,但他仿佛有了中彈的感覺,可是有個人擋在他身後,是刀子!小猛在急痛之中倒也看清了發生的一切。

刀子胸前不足一厘米的半空,是一顆彈頭;前方不遠處有個癡傻般張著嘴的人,是雷言。

刀子緊皺眉頭,痛苦地朝哥哥示意,小猛忙跑去推開雷言,子彈反彈回來,禦著氣的刀子卻因病痛發作而來不及收功,“哇”地吐出一口血,“咚”地跪倒下去。

小猛又急又疼,扶住弟弟連聲追問。刀子疼得不敢喘氣,但還是憋出兩個字,“回家!”

小猛此時恨不得一掌劈了雷言,他抱起刀子往家趕,隻給動彈不得的雷言丟下一句話,“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