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三幢一樓的搏擊訓練室內,勝男正追著弟弟“例行”規勸,“你別一天到晚對著幾個沙袋出氣!江龍啊,姐姐還要怎麽說你才明白?隊長對你用心良苦,隊友們也在盡力跟你和解,你這種態度,好像犯錯的是別人,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悔悟?你能不能……”

“別說了!”風江龍一腳踢開沙袋,差點砸在勝男臉上,“你這麽殷勤地給他們作說客,我實在懷疑你的用心,也很懷疑你是不是我的親姐姐。”

“你……”勝男手一指,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風江龍懶懶地拔開她的手,又懶懶地往休息墊上一靠,“我體諒你一心想討孟小猛的好,也請你體諒一下我受的苦,行嗎?”

“你受的苦?”勝男不可思議,“你受什麽苦了?隊長把你救回來,你就養尊處優地閑逛著;花夢精心地護理你;隊長從烏山回來,第一個問的也是你;白草知道你是個左撇子,她重新為你製作任務裝備;安琪再忙也會問你一聲,就是海驕……”

“行了!”風江龍把剛點上的煙往棉墊上一摁,“就算我沒受苦,你想討孟小猛的好不假吧?沒用的,別傻了!孟小猛看上花夢就把你一腳踢了,你以為他會回心轉意?別看他平時人模狗樣的,到處扮君子、裝好人,其實肚子裏全是壞水!你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狗日的……”

這一次,輪到風江龍的話被打斷,不過是被一個耳光打斷的。他氣急敗壞地想動武,卻突然冷笑,“我說著你的痛處了吧?打啊,再使勁點,我被他們打的還少了嗎?終於輪到你了,我的姐姐!”

勝男怔怔不動,猶如挨了一記悶棍,繼而咬牙切齒,又似當胸中了一槍,“我才應該懷疑你是不是我的親弟弟!”

勝男哭著跑出訓練室,風江龍在心裏毫不猶豫地罵了聲“渾蛋”,他拎起外衣剛出門,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衝他而來。說真的,他從心裏害怕這個六親不認的表妹。

“站住!”海驕的低吼又冷又狠。

已經繞道而行的風江龍不得不回過頭來,“幹什麽?”

海驕揚頭不語,幾秒的蔑視後,她突然大吼,“我要殺了你!”

風江龍這才注意到她握著一把菜刀,而這把刀正朝自己砍來!他驚惶失措地扯起外衣去擋,“嚓”地一聲,衣服被劃作兩半,臉上也迎來一陣寒氣。

海驕不減砍殺之勢,她揮起菜刀在空中劃著雪白的光影。風江龍本來就心虛,見表妹活象個拿命的凶神,嚇得他百米衝刺般往宿舍跑去。

海驕緊追不舍,見風江龍逃進屋裏關了門,氣得她往門上又砍又踢,“出來呀,你這個渾蛋!出來,孬種!”

“海驕!”小猛奪了她的菜刀,“你瘋了?”

“我沒瘋,我要殺人!”海驕跺腳大吼,菜刀被隊長奪了,現下隊長又這樣瞪著自己,她不由屈憤難平,“我要回家!我呆不下去了!你留著他吧,我走,我走!”

緊隨而來的刀子被她最後那聲瘋子般的嘶吼嚇了一跳,他左手一揮,海驕的身子頓了頓,隨即慢慢往下倒。

“你幹什麽?”小猛抱起似已昏厥的海驕,他不無責怪地瞪著刀子,“你把她怎麽了?”

刀子驚惶失色,隻會搖頭。小猛把海驕抱回她的宿舍,見她似無大礙,這才詢問身後的刀子,“她怎麽了?”

刀子彎腰曲膝,滿麵負罪,“她剛才受了心魔的困擾,我怕她失神,沒來得及跟你請命就對她用了修神術,不過這不是攻法,是守法,是為她好的,真的,我可以發誓!”

“別這樣!”小猛一把抱過刀子,“是哥哥錯怪你了,原諒我!”

刀子感覺那隻撫在自己背上的手在發抖,他有些疑惑,但不敢稍動,“哥哥放心,她睡醒就沒事了,你不怪我就好,怎麽說到原諒?”

“傻瓜!哥哥不是擔心她。你不要總是唯唯諾諾的,我剛才那樣問你,本身就不應該,我怎麽能懷疑你的用心?是哥哥錯了才請你原諒,你別搖頭,咱們是兄弟,你要坦然接受我的道歉。走,看看怎麽回事?”

兩人剛出門就碰上迎頭進來的勝男,小猛一看她的神色就猜到這事的起因,他囑咐勝男照顧海驕,自己則帶著刀子來到風江龍的宿舍門口。

“江龍,你把門打開!江龍,開門呀!”

喊了半天不見動靜,小猛倒退幾步,打算撞門進去,誰知刀子右手揮起一股勁風,門“砰”地開了。

風江龍把自己關在臥室裏,小猛喊了幾聲沒有回應,一旁的刀子不得哥哥的暗示便不敢妄動,隻得陪小猛坐到了沙發上。

“江龍,”小猛對著臥室門,“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別在屋裏生悶氣,出來談談嘛,都是一隊的戰友,沒有過不去坎。海驕生成是火爆性子,可是這種人氣來大去得也快,你一個男子漢,怎麽跟個女孩慪氣?”

房門依舊關閉,刀子輕聲道:“他可能睡著了,聽不見你說什麽。”

刀子話音剛落,門“嘩”地開了,風江龍瞪著眼出來,他往刀子臉上一指,“你他媽才聽不見!”

刀子愣了一下,他不知哪頭事發了。小猛的心頭卻竄上一股火,但他還是按捺著拉風江龍。

風江龍甩開他,一屁股蹾在對麵的沙發上,“你怎麽知道我不好受?我好受得很嘞!你們仇視我,杜勝男也跟著幫腔,我現在是眾叛親離了,這事落到你頭上肯定難受,我又不用繃麵子,有什麽不好受的?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好怕的?”

小猛低頭淺笑,刀子卻滿臉困惑,“你不怕,為什麽把門關上?”

風江龍頓時羞惱,刀子說到了他的痛處,他撐起身來想動武,小猛手一推,他又坐了回去,他淺嚐過小猛的手段,所以不敢輕易反抗。

“江龍,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如果真象你剛才說的那樣,什麽都不在乎,也無所謂了,你會情緒抵製隊友們的和解嗎?你越抵抗,越說明你想回到隊友們的身邊。怎麽無所謂呢?一個血氣方剛、充滿抱負的人,怎麽能夠放棄可以實現生命價值的事?你說隊友們仇視你,可是如果你已經走出了心裏的陰影,怎麽會看不到愛隻看到恨?恨是可以淡釋的,愛卻需要培養。你如果不是恨別人,就一定是恨你自己,隻有這種人才會總在仇視的圈子裏。你說你已經眾叛親離了,是嗎?那你姐姐為了誰哭?她的眼淚是因為對你的愛!如果恨一個人,值得去掉淚嗎?你是她的弟弟,她捧著這份親情小心翼翼地嗬護,輕了怕飛,重了怕疼,不輕不重又怕握不穩。江龍啊,這樣苦心的經營,哪裏是在對一份感情,根本象在照看自己的孩子,你怎麽敢說親離了?你又怎麽敢說眾叛?就拿剛才的事來說吧,海驕那種發了瘋一般的舉止,你就真的看不出那是一種在乎、一種心疼?如果已經決定放棄一個人,用得著為那個人去發瘋、去動怒嗎?她那是心疼哪!心疼隊友們撕破喉嚨也喚不來你一句回應,心疼當初意氣風發地來自四麵八方,卻要失去一個隊友的合力,心疼你姐姐嘔心瀝血的挽攔和左右為難的處境。江龍啊,我這麽苦口婆心地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們需要你,你也離不開我們,父輩們用他們的心血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失去任何一個,都會象斷手斷腳一樣地疼得撕心裂肺,我們是分不開的。讓我們忘掉那個痛苦的記憶,我們將要麵對的明天還有無數事業在等著我們呢!你要知道,那些事業裏不能沒有你,缺了你,我們會象殘廢了人,雖然保住了性命,卻留下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遺憾。”

風江龍一直低著頭,小猛的聲音剛勁而不失和氣、威嚴而滿含深情;小猛的話象錐心的針又象三月的風,把風江龍的心刺得針針見血,卻讓他感到陣陣舒暖。

不知何時就擁在門邊的隊友們進來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勸慰著風江龍,和他有過械鬥的安南握起他的手,“江龍,咱們別慪了,你說兄弟倆幹了一架,還當真記恨一輩子?就當是切磋武藝吧!說起來,你那天那招直路通天,等有空了,你還得教教我呢!你使的那個瀟灑勁呀,不的你笑,過後我還悄悄模仿呢!”

大夥全笑了,風江龍也抬起頭來,他看看小猛,再看看大夥,最終不好意思地又垂下頭去。

小猛暗裏鬆了一口氣,他帶著刀子回了宿舍,靠在軟軟的沙發上,他象走了幾千裏路那樣疲累,他輕輕閉著眼睛,盡量放鬆全身的神經,讓心作一次短途的休息。

刀子輕手輕腳地去泡了一杯茶,悄悄放到小猛麵前,然後靜坐一旁,盤腿讓真氣在體內周遊。聽到小猛喝水的聲音,他忙收功趨過身去,“哥哥有難解的心事嗎?為何氣息不穩?”

小猛輕輕搖頭,看著爛漫的刀子,他真願自己和他一樣,沒有世俗的雜念,沒有紛繁的,隻有一顆清涼的心,純純潔潔、幹幹淨淨。

“哥哥!”刀子一聲喚,小猛如夢初醒,“晚飯想吃點什麽?對了,軍政後勤服務街上有家歸來樓,他們的各色清湯很有名,我帶你嚐嚐去,好嗎?”

“好!”刀子取來小猛的外衣,兩人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