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還沒到呢,即使秋風不盡,在這晴朗的日子裏,人們還是不會覺得冷的。

但是安南的世界一直是冰天雪地,每次看到靈子,他的心都會跌進一個雪雨交加的黑夜,那麽冷、那麽痛,迷失在一片無助的淒惶中……

“她快要結婚了呀……”

好久以來,安南的心裏隻會這樣歎息,尤其今天,他心裏這聲哀歎顯得快斷氣了一般。眼前這些忙碌不堪的人讓他頭暈目眩,他不明白這些人幹嗎這麽高興?好像今晚將在這兒訂婚的是他們自己!

安南的嘴裏很苦,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練成了這種本事,可以不讓眼淚淌在臉上,而是倒著往肚子裏流。可是眼淚應該是鹹的呀?但是誰又規定它不能是苦的?至於那股甜腥……哼,還能是什麽?血唄!

部長過來了,看得出他對兒子十分喜愛,否則不會百忙之中還能抽出一點時間,僅隻為了來視察禮堂的布置情況。老伴在他身後連聲地讓他放心,他才帶著安南出了禮堂。

整個白天,安南隨部長出席著各種會議,直到黃昏,兩人才向禮堂趕去。剛下車,小猛迎麵而來,照例是寒喧一陣、恭喜一番,臨別卻在安南的手心裏留下一樣東西,安南伺機展開一看——“二樓衛生間的頂格裏有件避彈衣,在部長更衣前穿好它,如果有人朝你開槍,立刻倒下!”

這是隊長的命令,安南自然依計而行,但是當他敲開部長的更衣室時,一個槍聲也同時響起,他剛拔出槍來,門外閃進一個身影,刺客麽?還是……

驚愕中的他甚至沒反抗,以至靈子奪了他的槍他還愣愣地站著,這算什麽?靈子跑到部長跟前,槍口對準安南,安南閃都沒閃一下,槍聲過後,他重重地倒下了,胸口隱隱作痛,心卻狂喜陣陣——如果這一切都是隊長的安排,那麽靈子的身份……

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訂婚儀式隻好延期了。而第二天的天氣也異常地善解人意,它陰晦了,甚至飄起牛毛細雨……

救治所的手術室裏傳出一個悲痛人心的消息——南部第二代護城士、優秀的精衛隊員,多次立功的特職軍人,安南同誌,因公負傷,經搶救無效,不幸犧牲……

人心碎了,多好的孩子啊,他那金子一樣的心在這個陰雨之天停止了跳動;他靚麗火熱的生命也在他的第二十一個春秋裏,被劃上一個血色的句號……

精衛隊員一片哀寂,他們哪還哭得出聲?嗓子早就啞了……

安琪從一次次的昏厥中醒來,又一次次地昏死過去……“哥哥呀,你怎麽忍心拋下我?別走,回來!回來呀……”

一聲聲喊,一直這樣喊,然而現實給她的隻能是一樣殘酷的答複。窗外的秋風更緊,雨聲也更急。樓道裏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過來一隊軍法執警,領頭的對小猛出示了證件,隨即道明來意——“孟隊長,根據昨晚槍戰中目擊證人的供述,我們懷疑你的隊員安南,是亂黨派來行刺部長的殺手,所以我們要帶他的妹妹安琪回去協助調查……”

“放屁!哪個王八蛋吐屎!”海驕又抓又撲,幾個人都攔不住她,那個執警著實吃了她幾腳。

小猛幾乎用了攔腰截斷的方式將海驕抱住,然後對那個執警點了點頭。隊員們刹時驚愕,一致不可思議地瞪著隊長,這是真的麽?就這麽讓人把安琪帶走?難道不是真的麽?執警們走了,安琪也是,而且……而且上了手銬?!

“回來!”洪岩追了幾步,終究停下來,一拳砸在過道的牆上,留下一個模糊的血印,人卻不知去向……

“回吧,都回吧……”小猛垂頭喪氣,隊員們都木頭般隨隊長往回走,海驕突然衝到前頭,“你渾蛋!”一拳揍在小猛臉上,人卻順勢衝向雨中,她是找洪岩去了……

夜漸沉,周遭雨霧漫漫。

郊區部長的別墅裏,王潤華將書房的大燈關了,隻在桌上留了一盞台燈。麵前的煙灰缸裏塞滿了煙頭,不知覺中,他將最後一個煙頭也摁了進去。這時窗戶一陣異響,窗簾被輕輕掀開,一個人影立在他麵前。

“怎麽樣?”他急聲催問。

“媽的!”來人罵了一聲就往沙發上一摔,“狗日的孟小猛太狠了,老子今天才看清他的麵目,早就叫你不要盡信人言,你偏偏信他是個君子……”

“少扯淡!說正事!”王潤華一臉慍惱,但還是重新撕開一包煙,並遞過去一支。

來人就著王潤華的火把煙點著,一口就拉了半截,長長地噴口煙霧,這才有氣無力道:“今天下午杜勝男果然到精神療養院去了,杜小鵑也按計劃成功地劫持了她女兒,可惜他媽的孟小猛不是人,睜眼看著杜勝男被打死了,他愣沒放下槍!杜小鵑也被雷鳴帶去的人就地處決了!早說用這法子殺不了孟小猛,你就是不聽!”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杜小鵑太衝動了,女人靠不住啊!”王潤華砸拳抱怨,卻咕咕笑起來,“這樣也好,杜小鵑對自己的女兒也下得了手,最毒不過婦人心呀,她要是活著,我還得想法除了她,如今正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孟小猛身邊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既然殺不了他,就把他逼入絕境!古語說得好啊,千夫所指,無病而死!隻要他的人跟他離心離德,咱再從旁給他造點聲勢,到時看他怎麽唱這獨角戲?”

“麻煩!”來人翻個白眼,自己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接在剛才的煙嘴上,一麵接火一麵嘟嚨,“一槍就解決的事,你兜那麽多圈子幹嗎?”

“一槍?”王潤華冷笑,“你以為他的通天甲是保暖的?他身邊那個怪物是吃素的?你最好按計劃行事,別給我節外生枝,要不是看你是塊料,你以為我敢把你留在身邊?”

“得了吧,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來人斜倪冷哼,“你幹嗎不說你是慧眼識英雄?別說我不想當英雄,就是個英雄,讓你拿毒藥控製著也成狗熊了!”

“少廢話!滾回你的窩去!”王潤華忿忿擺手,盯著來人的背景啐了一口,眼裏閃過一抹凶光,“英雄?什麽是英雄?你老爸威名赫赫還不敢自稱英雄!自古成王敗寇,等著瞧吧,隻要孟小猛一落單,我再用你收拾了雷鳴,到那個時候,雷言呀雷言,你就知道什麽是英雄了!”

想到這裏,王潤華又得意得想跳華爾茲,“現在的形勢對我是越來越有利了!他孟小猛以為毀了狂歡城就斷了我的後援,其實是幫了我的大忙。少了陸中天這個後患,我做起事來隻會更利索!正愁找不到出招的決口,我那兒媳稀哩糊塗就咬定安南要殺我,真是天助我也!現在安琪在軍法處受審,杜勝男也死了,我正好乘勝追擊,把他身邊的人一個個解決了,再設法弄到冥元珠,到時用花夢來控製刀子,讓這小子給我操令聖寶,一切就大功告成!”

王潤華想得心花怒放,嘴角勾起陰邪冷笑,“孟小猛啊孟小猛,要不是你聰明過頭又一心想壞我的事,我倒真想讓你活下來,用你來脅令刀子恐怕比劫持花夢有效得多!不過不打緊,就算沒有人質,要控製刀子那種蠢貨簡直比騙三歲小孩還容易!等著瞧吧,天下入我股掌,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