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雨淒淒。

軍部總務樓前,雷鳴推開想來為他撐傘的警衛,“滾!趁老子開會把老子的人抓了,是他媽哪個狗日幹的?”

雷鳴邊罵邊往軍法處趕,警衛撐著傘緊隨其後,“將軍,他們有拘查令,要不是上麵有孟隊長的簽名,龍兒是不會跟他們走的,再說……”

“說個屁!”雷鳴回頭瞪了一眼,繼續邊走邊罵,“什麽孟隊長?老子還沒發話呢!他簽名抵個球用!”

“可他們還是把人帶走了……”警衛這聲嘟嚨隻換來一個耳光,他捂著臉頰追了幾步卻不得不停下來——一個淋得稀透的人攔了將軍的道。

“來得正好!跟我去把人帶回來!”雷鳴一陣推搡,小猛卻一動不動。真是反了!雷鳴大怒,“你不是真在拘查令上簽名了吧?敢抓老子的人?你他媽瘋了?還是要造反?”

小猛麵無表情,別說將軍的話,就連將軍這個人,他也似乎視而不見。可是不等雷鳴發作,他就吼起來,“我有什麽辦法?他們有軍政部好幾個部門的聯名通諜書,難道我硬頂著?龍兒也是我的人,我就不急啊?”

雷鳴傻了眼——這小子真的瘋了?

警衛也嚇一跳——孟隊長怎麽吼起將軍來了?

“你小子有種!”雷鳴似在歎息,卻突然踹了小猛一腳,小猛從地上掙起來,嘴裏剌剌不休地顯然不服氣,雷鳴劈頭蓋臉地按上去就打,小猛偶爾也還上兩下。

警衛看個大張嘴,這兩人幹起來了?是的,幹起來了!他呆了半天才想起應該去拉架,可是不等他勸,小猛掉頭就跑,雷鳴罵罵咧咧地隻顧追,兩人頃刻沒了蹤影!

警衛杵在雨中不知所措,卻發現身後的樓廊下站了不少人,隻是都裝作沒事似的,顯然怕他尷尬嘛!

停在大樓前的一張轎車也徐徐開走了,警衛不由慌張,部長是什麽時候來的?不知他有沒有看見將軍跟孟隊長幹架?廢話,沒看見才怪!

“怎麽樣?”雷鳴扔給小猛一塊幹毛巾,“我演得不錯吧?就是擔心他不來看。”

“他來不來咱都一樣演!”小猛胡亂地擦把臉,“有那麽多觀眾,還愁傳不到他耳朵裏?”

“對,先讓他得意著,以為老子的人在脹幹飯!”雷鳴說著卻不由歎氣,“小猛啊,這麽做下來倒是保全了你的人,可你的處境會越來越艱難,別的不說,海驕怕是饒不過你,要不給她透個底吧?”

小猛搖頭,“她的演技不錯,就是沉不住氣,往往把戲演過了,還讓她用自己的本色演吧,王潤澤精明著呢,讓他瞧出我是在變向在遏製這場政治風暴,隻怕他會采取極端手段,那時我就不敢保證不會有人受傷害了。與其讓他掌握風暴的趨勢,不如由我們來控製。”

說到這裏,小猛愣愣地看著雷鳴,似在萬千心事又難以啟齒。雷鳴下意識地虛起眼睛打量,坐到小猛身邊道:“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相信你、支持你,也不追問你個中緣由,但是請你告訴我,為什麽近來老用這種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酸,到底怎麽了?”

小猛不語,低頭揉了揉眼睛。雷鳴追著他的目光,“你有心事,瞞不了我的,說吧,也許你心裏的事正是我想說的。”

小猛驟然抬頭,淚水滑出眼眶,“將軍,你覺得世間最寶貴的是什麽?”

“生命!”雷鳴毫不含糊。

小猛愣愣點頭,“是啊,這二十多年來,不知有多少生命被這場剿亂的戰事所湮滅,別的不說,就我們精衛隊全體隊員而言,又有哪個沒有因此背上終天之恨?將軍,你能不能聽我說個故事?”

“什麽?”

話題驟然轉變,雷鳴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小猛若無其事地抹去淚痕,輕描淡寫地把那天講給刀子的那個故事複述一遍,繼而有意壓低音量道:“將軍,如果你是那個乞丐,當時光倒流,你還會要那根權杖嗎?”

雷鳴沉吟著點上一支煙,卻任它自己燃盡了,才歎道:“孩子呀,你就不要問了,那隻是如果,況且故事的結局太過完美,這是被現實所不允許的。”

小猛漸次垂頭,似在壓製哽咽,許久才長長呼出一口氣,起身道:“那我回去了,不過將軍,你也許不知道,我是個完美主義者呢!”

“你……”雷鳴勃然起身,卻隻能對著那漸去漸遠的身影暗自沉歎,孟小猛啊,你哪怕隻是傻一點點也比現在好啊……

小猛從將軍家回來就一直在家裏等刀子,弟弟奉命去協助洪岩,不知是否順利?

房門一響,刀子回來了,小猛迎上去將弟弟拉到沙發上,“怎麽樣?還順利吧?”

“哥哥放心,洪岩已按計劃順利就位。醫學院那個講師的身份也查出來了,原來他是王潤華先前的警衛裝的!他潛入醫學院是想用奇毒為王潤華召令一批反動學生軍。他先前還很固執,啥也不肯說,就在心裏罵,後來被我說出了他的心裏話,洪岩又讓我嚇了他幾回,他就啥都招了。如今洪岩已熟知了惡人行事的套路,即使王潤華派人去接頭,他也不會露出破綻,你就放心吧!”

“這就好。”小猛沉吟一陣,“對了,我讓洪岩在清剿‘夢緣’時假裝犧牲了,那些軍警有沒有懷疑?”

“懷疑什麽呀?”刀子眉飛色舞道:“洪岩的易容術精妙絕倫,那些軍警都對著講師的屍體脫帽致哀呢,還有人哭了!你是沒在場,不然肯定也想笑!”

“是嗎?”小猛淡淡一笑,眉間浮起鬱色,“快了,網口越收越小,我的事也快完了,咱很快就能走了……”

“你真要離開這兒?”刀子眼珠一轉,“咱為啥不回西部老家呀?你不是說花姐向往策馬追風的生活嗎?咱回老家吧!我還沒見過族裏的長輩呢,還有還有,我要到媽媽的墳前去讚頌,還要去你說的鍾表店裏看那架瓷式台鍾,還有……”

刀子興興說到這裏,見哥哥悶悶不樂,忙改口道:“回什麽老家呀,你說到哪就到哪吧!嘿嘿!”

刀子最後那兩聲幹癟癟的,小猛不由含淚,“我何曾想走?可我越來越發現自己根本不適合做這工作,我向往簡單生活,想自由自在愛我所愛!我知道你不想離開,這兒有你的愛、你的夢、你的幸福!我若讓你離開,是我自私、殘忍!所以我也在猶豫,讓我再考慮一下,好嗎?”

“不用不用!”刀子是個忍不住淚的,抹眼哽咽道:“你想走,是為形勢所迫。我剛才的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咱要是回了老家會連累族人的!離開才是萬全之策!你不用為我考慮,我之所愛在於我心,隻要我活著,鈴兒就在我身邊,我願隨你去個清涼世界,過你說的簡單生活,我隻求跟著你,你真的不必以我為慮,好嗎?”

小猛不語,伸手將弟弟攬在懷裏,許久才說了一聲“好”,可那止不住的淚根本在作著相反的答複。

“砰砰砰”地,房門被什麽人敲得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