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氣候依然炎熱。

雷鳴終於去看了妻子,甚至頂著火辣辣的日頭去了一趟食堂——妻子消瘦如此,一定是夥食太差!

可見雷鳴真的沒愛過白纖素,連關心的方式也機械得不帶一點人情味。試問一個痛失愛子、身陷牢獄,多次自殺而又滿心絕望的人,她會對飲食有興趣?

雷鳴才不管這些,隻要確定妻子的消瘦跟夥食無關,他就盡了做丈夫的責任。

兩人的見麵不象夫妻會談,更象上級在對下級訓言。不同的是,這個“下級”個性絕然,全過程一直高昂其頭、神情寡淡!可喜的是,雷鳴對此視而不見,他居高臨下、氣勢非凡!

何曾是夫妻?哪裏有情意?這次探視根本毫無意義!雷鳴倒是若無其事地走了,似乎從此心安理得,他不知道此時身後正射著一雙仇恨的淚眼。

淡漠的表情是白纖素掩飾悲憤的麵具,女人都是天生的謀士、自學成才的魔術師。當她愛,寒冬也會萬物青翠、百花盛開;當她恨,世事常會本末倒置、不分黑白!

女人又都是可愛的生物啊,堪稱人世不可或缺的奇珍異彩,是引領情感大潮的濤濤主流。多少美妙讚詞為女人應運而生,無數經典佳話為女人增光添彩。可是女人又都很可怕,小施伎倆可讓男人頭昏腦脹,大弄權術會令神魔互換座位!

白纖素是女人,她完全有這種本事,隻要一息尚存,她隨時準備為愛子複仇!

尤其今天,她確信自己多次自殺未遂是蒼天有眼,丈夫的探視象一股引發她仇恨火山噴發的動力,熊熊的烈焰和著滾燙的熔漿,首先燒毀附在身上的繁瑣累贅——恩情和理智,然後提煉出精悍無情的靈魂。複仇,正是需要絕然的冷靜和寡欲的冰心!

這是多麽莊嚴的事業,肩負如此使命,白纖素在瞬間把心幻化成了犀利的魔形,向外卻煥發著殉難救苦的神聖光芒。

一個星期後,她的死訊象一陣陰風驟然刮開,吹到雷鳴耳邊時,成了徐徐和風——一個僥幸存生的死犯不該畏罪自殺嗎?那是天經地義!

作亂和剿亂的嚴格陣勢早就讓雷鳴對夫妻情分嗤之以鼻,死了更好!他不屑為此掉淚,隻有女兒的哭聲讓他心酸。好機械的將軍,連人之常情都隻為值得的人。

代表精衛隊參加葬禮的是小猛和刀子,兩人隨著致哀的人群各盡憑吊。看著青黑的棺木放入墳坑,然後是一抔抔的泥土蓋了上去,小猛的心也隨之下沉而陣陣緊抽——夫人的死固然令他遺憾,想著自己曾四處奔走、苦心挽救,無非是希望她免於死刑重獲新生,可她還是選擇了結束生命!但在這個哀寂的葬禮上,為何自己一再心神不寧?因為愧疚嗎?不,夫人罪證確鑿,我沒做錯,將軍深明大義也不曾怪怨指責。那麽因為小雨?也不是,這女孩明辨是非,傷心之餘還不忘寬慰我呢!那我究竟為了什麽?

小猛心緒紛亂、思路受困。刀子輕輕拐他一下,“這是墳場肅地,哥哥不說恭敬點,怎麽滿心疑慮?”

小猛恍悟,不是弟弟這番提醒,他還真理不出這滿腦亂麻的頭緒!是的,他要麽瘋了,要麽犯了職業病,否則不會對夫人的死產生懷疑!這般猜測毫無證據,但這疑心是如此強烈,他甚至想扒開泥土、打開棺蓋、請來法醫、看個仔細!

葬禮終於結束,人群陸續散去,雷鳴領著小雨和龍兒一走,小猛帶著刀子又繞了回來。

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後,刀子默啟**暗施神妙,悄令元神窺查真假。小猛當然警視周遭暫作護法,見弟弟收了功,忙追問結果。

“哥哥料事如神!不知惡人如何使的手腳?那土裏埋的不是夫人,卻是當日汙陷我欲行奸汙的女子!”

“劉曉?”小猛不可思議道:“她兩天前請了探親假,海驕的跟蹤雖然失敗了,但她怎麽會死在這兒?”

“哥哥錯了,她用的龜息閉氣法,常人難辨真假。我已算過時辰,明日淩晨三點她便會醒來,到時必有幫凶破土相救。不知哥哥作何打算?”

小猛冷笑,妙目微閃靈鬥暗算,俏臉生輝頃刻計成,“好,就這麽辦!”隨即附在弟弟耳邊低語一番。

刀子邊聽邊點頭,心裏卻忍不住地禱告,神靈莫怪我,今晚之事實在是惡人先壞規矩,誰不知墳場是肅穆之地呀……尤其夜幕來臨……

是的,夜來了,披著黑幕;夜深了,撒下寒露。

夜靜了,撤去人聲;夜沉了,鬼怪亂舞!

在活人的世界裏,有個可視性的生死分界地——墳場。盡管白日裏大家沐浴著相同的陽光,但是一到夜晚,這裏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鬼域。

風到這裏成了陰風,吹動花草樹木,仿佛魂影顫動;發出窸窣碎響,好似冤鬼移步。點點磷光、雙雙怪眼;陣陣異響、聲聲嗚咽。

此是暗夜,月黑風高;此地不祥,何人擅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