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負主命的刀子哪知哥哥的遭遇?烏雨從城東門一跑,他就奮起直追。

若說陸中天遇到個腳力不錯的追兵,烏雨遇到的就是個騰雲駕霧的神兵,但她比陸中天幸運——靠城住著幾戶村民,房屋茅舍倒可以暫且藏身。可恨追兵如影隨形,躲自己的影子簡直異想天開!

“嗖嗖”幾聲,烏雨頭也沒回地發了幾枚暗器,就象精於投籃的球員那樣,她自信出手無誤,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隻要見過那種自信十足地投去一球,看也不看就振臂高呼的場景,不覺得搞笑的是瞎子!可惜今天沒看客,刀子避開毒針的身手無人喝彩,也就沒人去笑話烏雨的太過自信。

“站住!”刀子躍到前頭,擋住去路。

烏雨大驚,這小子是人是鬼?能避開我的毒針,不是人!能越過人的頭頂落地無聲,是鬼!

鬼說話了,“你跑不過我的,我主人命我拿你,可你是女子,我不便出手,還請隨我回去。”

烏雨竊喜,這小子不說話蠻嚇人,一說話就是個傻子,本事再好也沒用,要騙他容易得很!

“小帥哥呀,你拿我幹嗎?現在城裏人心惶惶,到處都在打槍,我好不容易跑出來,你就不能憐香惜玉、放我一馬?”

刀子使勁搖頭,“我有主命在身,一定要拿你回去,不過你不用怕,我不帶你回城,去的地方並無槍戰,可我主人說你心思狡靈,你若歸依伏法,我絕不為難,若想騙我,別怪我出手捆綁!”

“哦喲喲,嚇人的吧?”烏雨輕拍胸口,搔首弄姿道:“我偏不跟你回去,你能把我咋地?你也說了我是女子,不至於光天化日就對我動手動腳吧?知道的呢,說我得罪了你家主人,不知道呢,還說你要強**……”

“胡說!”刀子一臉紫漲,“我主人叫我別跟你廢話,既不願跟我回去,那就對不起了!”

刀子右手一揮,烏雨驚叫,抱著肚子蹲下身去。

“怪了!”刀子彎腰問道:“你叫什麽?我還沒發功呢!”

“別問了,我要上茅房,不放心就在門口等著!”

烏雨急匆匆進了一旁的茅廁,刀子半信半疑,心想,人有三急,等就等,還怕你跑了不成?

“救命啊!救……”

是烏雨在喊!騙人的吧?刀子循聲過去一看,“你不是吧?咋會掉下去呢?好說茅廁的蹲板不結實?還是你自己不小心?”

傻子隻能說傻話,除了刀子,誰都知道這女人是自甘“墮落”,亡命之中,別說在糞池裏“遊泳”,就是在刀尖上tian血也沒人會皺眉,可惜烏雨現在沒了這般骨氣!

糞水又濃又稠,窒息死人不成問題;坑壁又高又滑,爬得出來大成問題!掙紮於如此生死線上,骨氣不名一文,值錢的是勇氣!張口叫吧,喊幾聲救命丟不死人,頂多接受了追兵的羞辱後就能安全“著陸”!

“別說風涼話了,快拉我上去!”烏雨緊閉著眼,不是羞於見人,實在是這氣味薰得她睜不開眼。

刀子望著烏雨那雙滿是糞便的手,心裏很猶豫;看著那張半“屎”不活的臉,覺得很可憐。還好糞池邊有一根類似攪屎棒的棍子,握把那頭挺幹淨,提起來往糞坑裏一伸,用力一拉,拖出一大坨“穢物”,五顏六色地煞是好看!

這“穢物”不好打整喲,幾遝紙幾盆水根本擺不平,何況上哪找紙找水去?你看她周身異彩、“糞”顏塗鴉!上下掛些物事破流爛滴,數股“肥源”順流而下!

這哪是那個在“富麗酒店”召男妓的吃人女巫?可歎往事如夢,她如今“屎”魂落魄,堪稱一大“屎”者!

刀子好笑得要命,笑著笑著卻開始發愁,“咋辦呀?你這樣子咋去見我主人?雖是人犯,卻未免太過狼狽!這樣押著你去,主人未必見怪,可要是遇到路人詢問,你讓我從何說起?關鍵是你現在讓我無從下手啊!”

說到此處,突然靈機一動,將手中的木棍往前一伸,“不如用此暫作繩索,你我各執一頭,見了我主人再說,好不?”

“好個屁!”烏雨橫眉瞪眼又欲哭無淚,“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呀?啥時了還說這種話?捂嘴幹嗎?不許笑!不許蒙鼻子!居然拿木棍拉我?虧你想得出來!還不找地方讓我洗洗,一會兒結成硬殼更難收拾!”

“洗?”刀子兩眼一瞪,“你這一身洗起來容易嗎?我可不能讓主人久等!他此時必已心急如焚,還是走吧!”

“走?怎麽走?你身上幹淨說得輕巧,有本事跳下去,你能走,我照樣奉陪!”

“我幹嗎跳?你以為我真傻?別耽擱了行不?你自己也說會結成硬殼的嘛,那時不就好了?走吧,吹吹風幹得快些!”

刀子一本正經,烏雨氣得大哭,“我怎麽會碰到你呀?喪門星、要命鬼喲……再怎麽說我也是一代佳麗啊!想我身負絕技縱橫南北,今天栽到你手裏就算了,你怎麽忍心羞辱我呀?要我這個樣子去見人,以後還怎麽混?不如殺了我吧……”

烏雨涕泗滂沱又連連打噴嚏,看來硬殼沒結好先鬧上了感冒,本來嘛,濕著身子容易作風,可是打噴嚏就有個本能動作,她恨不得砍了這雙沾著屎又來捂嘴的手,實在氣就哭唄,坐到地上哭一場就好了,可是好嗎?好個屁!臉上半幹的汙跡被淚水一衝,再被她用手塗抹幾下,嘿嘿,輕重不一的顏色調得均勻透頂!

“哈哈哈……”刀子笑得肚子疼,聽烏雨嚎啕不已,不由他心慌意亂,“你別哭了,讓人瞧見,還說是我推你下去的!再說我哪有羞辱你?既然此時不方便見我主人,卻不知哪裏找個漿洗處?你說得也對,洗幹淨了也是對我主人的尊重。”

“就是嘛!”烏雨息淚止聲,望著遠處的一片樹林,“那兒有條溪水,你給我守著,我去洗洗!”

刀子順勢看了看,麵露難色,“這個嘛……不是我存心猜疑,可我主人要我行事小心,你若借機跑了,我豈不有辱主命?”

“跑?怎麽跑?光著身子啊?換了你也不會呀!”

“也對哈。”刀子喜形於色。

烏雨冷笑,暗裏冷嘲,這小子長得出奇的好,誰知是個草包!他主人肯定是陸中天請去風波樓喝酒的薛威,下午倒在老城主的花園裏看過幾眼,長得也不錯,就是驚惶失措地,隻怕也是個傻蛋!哼,瞎子使瘸子追老鷹,兩個白癡想拿我?笑話!

烏雨一路自得,到了溪水邊,選個地方哼哼唱唱地清洗開來。

刀子很警惕地守著,一叢灌木作了遮擋的屏風,上麵是烏雨臭哄哄的衣褲,刀子的眼睛卻一刻也不敢移開,這可是人犯不會潛逃的保證!“她說得對呀,光著身子怎麽跑?”

光著身子就不能跑嗎?

逃命的人既是速度最快也是膽子最大的,要不是烏雨對糞池的深度估計失誤,有她剛才那個跳躍動作的一半勇氣,就足以使她作一次瘋狂的裸奔!

這場景要算驚世駭俗了吧?但絕非史無前例!何況她穿著三點式,而且暮靄沉沉、難遇看客,否則當地這些孤陋寡聞的村民該怎麽接受如此前衛的健身運動?

但是有個晚歸的農夫注定要成為這種運動的信息傳播者,可惜上天賦予他這個使命時,沒有給他太多時間。

這一次,烏雨的毒針完全按她的預想,準確無誤地射在那個距離她兩米以外的平常人身上!

有時候殺人不需要理由,但烏雨今天的理由很充分——莊稼漢那身滿是補丁的衣服勝過她以往的任何一件不論貂皮還是華綢——如果單從對某件物品的需要程度來看,烏雨殺人的理由無可厚非!

刀子等得急了,生平第一次不耐煩起來,“你好了嗎?”

不聞回應,他開始慌了,“我說你快點行不?這都洗了半個多時辰,還有這堆衣服沒洗,再耽擱下去,我主人怕要燒起心火!”

還是沒有回音,他越發緊張,“我說你還在不?”

這是他自己問出來話,卻嚇他一跳——我咋說得這麽順口?根本是受了不祥預感的驅使!

人犯真的跑了?刀子難以置信卻不得不信——隔著“屏障”揮過去的一道痛襲之氣,根本沒聽到應該聽到的尖叫——她真的跑了?光著身子跑了?

氣憤和驚惑讓刀子做了有生以來最大膽的一件事——親臨現場以證虛實。

當他咳嗽一聲繞過灌木一看,“我的諸方神靈呀,她真的跑了?光著身子跑了!天啦天,我怎麽笨成這樣啊?知道她會騙人還讓她給騙了!哥呀,我拿什麽臉回去見你喲……”

刀子蹲在溪邊哭得跟個女人沒啥兩樣,哭歸哭,不打主意不行呀,抓不到烏雨,無顏麵主;可她潛逃多時,該從何輯拿?細察追捕的話,時間要得更多;就此罷手麽?必定遺害無窮!於今之計嘛……先到馬家村稟明哥哥再設法追趕吧!

刀子起身要走,突聞兩耳錚鳴,接著心跳加速,驚得他倒吸冷氣——滿珠突然告急,好說花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