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淒迷、篝火熊熊。小猛極目張望、徘徊不定。

陸戰拉他坐下,道:“你敢讓薛剛一個人去追烏雨,說明他本事不錯,追不到也沒啥嘛,可能半路遇上好耍的耍去了!”

小猛不語,心想,弟弟少年心性卻不會貪玩誤事,必是遭逢意外才會遲遲不歸,但也無妨,這天下隻怕少有人是他的敵手。倒是這女孩,怎麽想個法子離開她而不傷她的心呢?

陸戰見小猛拔著火堆悶悶不語,隻好轉言勸道:“別擔心,也許薛剛正在來的路上,對了,我表姐說你們是她的大恩人,即使我們婚後不在鍾家堡住,她也要在堡中給你們兄弟另起新居,等薛剛成親後,預備給我們回去探親時好住呀,你喜歡嗎?”

小猛難以作答,陸戰卻還在做著愛情美夢,“好開心哦!想著要跟你四海為家,我常常興奮得睡不著!長這麽大,我還沒出過西部呢!最遠就到王草城,可也隻是打馬走過,小時候聽外公說,最值得去的地方是南部的維銀城,你去過維銀城嗎?肯定去過!對了,咱婚後先去哪?”

小猛神色恍惚,似在夢囈,“婚後嘛……我說哪也不去,你信不?”

“真的?”陸戰跳起來,趴到小猛身前,“你想通了?沒騙我吧?你願意在鍾家堡住?”

小猛咬唇不語,陸戰猶自歡呼,“太好了!這下表姐要高興死了!可惜我幻想的Lang人生活過不成了,不過沒事,隻要跟你在一起,住哪都好!你不知道,我回堡後才聽表姐說你一個人留在了狂歡城,差一點把我急死!還好半路遇上了,不然我非把狂歡城翻個底朝天!哎對了,你咋把吳顏給殺了?我隻說要羞她一下,不過殺了也好,反正……”

陸戰突然緘口,她後悔提起吳顏,這不?未婚夫又低下頭去,肯定又是哭了……

“都是我不好,提她幹嗎?其實你沒必要難過,死就死唄,你再傷心,她也活不轉來呀,再說……”

陸戰又忙住口,這次她嚇了一跳——薛威淚眼凶凶,目光不善呀!

“怎麽了?幹嗎這麽看著我?我說錯了嗎?一個算命的女人也值得你哭成這樣?凶巴巴地,好像是我殺了她?明明是你朝她開的槍,衝我發球的火!搞這半天,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認識她的?一般的交情,至於你抱著她大哭?我還是你的未婚妻呢,隻怕我死了你都不會掉一滴淚!你要搞清楚,她就是你的情婦也不能越過我!”

“啪”地一聲,陸戰驚呆了,她甚至沒動一下,她也不是懷疑薛威會打她,隻是從小到大沒人動過她一指頭,這一巴掌打得她半天才呼出一口氣,一張俏臉上慢慢浮起凶相,卻很快變成滔滔不絕的委屈,那一直強忍的淚終於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小猛也呆了半天,他不知自己怎麽出的手,甚至不以為出了手,但這女孩確實吃了一嘴巴,現下哭得哽咽難抬,這可怎麽辦?能言擅辯的小猛第一次啞口!

說什麽好呢?對不起嗎?這句話如果要說,隻怕一萬遍也不夠;為什麽打她?這許多事根本是我的錯,她因為誤會而說出傷人的話,我卻從始至終都在故意傷他,如果要動手,該打的是我!

小猛黯然神傷,好似一個低頭認罪的案犯,其實何嚐不是?想想自己都做了什麽?哄騙人情、欺弄人心、奪人所愛、虛情假意,甚至始亂終棄!自己幹的好事喲,而且剛才還出手打人!打人之前呢?之前在幹嗎?哦,在想著怎麽甩掉這個一腔癡情的少女!孟小猛啊孟小猛,你夠卑鄙、夠殘忍、夠渾蛋!你也夠高明,一直以來都在以情作刀,好在今日直破人心!

破人心?殺破心!《殺破心》……

昨日的一切恍如隔世,又似乎近在眼前,映入視線的景象一片模糊,腦中卻浮出一幅幅清晰畫麵——幽巷後、溪水邊,一彎矮牆青青院;

琴如訴、弦似箭,一腔心血兩相見;

知音少、情相辨,一代傾城笑開顏;

懷故人、告忠言,一席片刻勝百年……

逝也!逝於我手!小猛一口咬了自己的手背,陸戰嚇得撲上去,“別傷害自己,我不怪你了,真的,真的不怪了!”

情使人傷,更使人誤!這女孩深陷迷情難察真相,渾不知心上人的確因自責而自虐,卻跟她沒半點關係!

又一支無形的利箭**小猛心裏,沒有一絲痛楚,隻有茫茫然無助一片……

陸戰哪知小猛的心事?她緊偎在小猛懷裏,安然領會著沉默是金的真理,聽呀,柴火發出了劈啪聲,蟲兒在草縫裏哼著催眠曲,還有威哥熱烈的心跳聲,一切還是那麽美,無語相愛更美!

陸戰甜甜笑著遊進一個甜甜的夢裏,夢是假的,威哥的懷抱卻半點不假,這就是美夢成真!

陸戰在夢中吃吃發笑,一顆水珠滴在她臉上,不是夜雨,是小猛的淚,但他不敢伸手去擦,怕驚醒了這個女孩的美夢,但隻要是夢,終有醒來的時候,當她醒來……當她醒來……唉……

小猛長歎,妄想以此**,滿腔悲緒卻越發狂亂,忽而絞斷肝腸,忽而破出心胸,叫人痛不欲生卻喊不出聲,此夜為何這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