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桌旁的小女孩傻傻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忽清醒般的大叫:“小混蛋,你賠我的風箏!”
喬雲呆呆地望著手上的破風箏:“我不是故意的……不過它真醜。”
“你才醜呢。”小女孩不滿地打量著這個滿臉汙垢,衣衫破爛的小乞丐。
“你說我醜?”喬雲爬過去,用髒兮兮的小手在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上捏了捏,白皙的小臉上立即留下了幾個黑手印。
小女孩怔了怔,哇地哭了起來:“爹,有壞蛋欺負我!”
“不許哭!”喬雲湊近她,低聲威脅,“再哭就讓小蟲子咬你!”他隨手從樹葉上捉下一隻毛毛蟲,在她麵前晃動。
小女孩怯怯地撫住了自己的嘴,睜著無辜的大眼睛。
喬雲把毛毛蟲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任它蠕動著往上爬。
“真是膽小鬼,它才不咬人呢。爬在身上很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小女孩驚恐地搖頭。
“你來我家幹什麽?”小女孩問。
“偷東西。”喬雲老實地回答。
“你是小偷!”小女孩驚叫。
“我不是!”喬雲否定。
“你就是小偷,你是爬牆進來的!”
喬雲哼了一聲:“你家大門外有四條瘋狗,我才爬牆的。”
“胡說,那是侍衛叔叔,才不是瘋狗!”
“小姐,喝藥了。”一個眉目慈祥的中年婦人端著盤子走來。
喬雲神色一變,忙跳下石桌,身子嗖地鑽到桌子底下,垂下的藤葉正好遮住了他的臉。
小女孩苦著一張臉:“又喝藥,我不要!”
婦人歎息一聲,輕撫著她的腦袋:“小姐乖,把藥喝了,你的病就全好了。你看,我給你準備了好吃的糕點。”
喬雲在底下咽了口口水。
“要,我就不喝!”女孩耍脾氣。
“如果不喝的話,莊主會生氣,一生氣就不要你去慕容山莊看妹妹了。”
小女孩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眸神中閃過一絲落寞。
“妹會回來嗎?會陪我玩嗎?”癡癡地問。
“要小姐乖乖的喝藥,二小姐就會回來了。”
小女孩默默捧起藥碗,咕咕地大口吞著藥水,小臉痛苦地扭成一團。
小女孩仰起臉,癡癡地望著婦人:“我真的會好起來嗎?”
“會,當然會。”婦人將她摟在懷裏,眼角淚光閃動。
喬雲透過蔓葉縫隙,怔怔看著小女孩蒼白的臉。
“我現在去煮點粥給你喝,你快回房間去,別著涼了。”婦人低聲叮囑。
小女孩乖巧地點頭。
喬雲等那婦人一走,又鑽了出來。小女孩輕輕咳嗽。
喬雲奇怪地問:“你生病了嗎?”
小女孩睜著無暇的烏眸,望著不遠處幾隻飛舞的蝴蝶,她輕輕地說:“我偷聽到大夫對我爹說,我快要死了……”
“不要死!”喬雲忽激動地大吼一聲。
“為什麽?”小女孩奇怪地盯著他。
“就是不要死,不要死!”喬雲眼神中充滿了真摯的渴望。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在他懵懂的意識裏忽然產生一種對死亡的異常敏感。他想起某個很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很淡很淡,他記不起她的容顏,卻刻骨銘心。
“那我就不死,好不好?”小女孩開心地笑,她拉住喬雲的手:“我帶你去我房間玩。”
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喬雲隨小女孩進入一個幽靜的小別院。喬雲東張西望,充滿了好奇。
小女孩推開一扇門,向喬雲介紹說:“我就住這裏。”
喬雲跨入房間,盯著一屋子的小擺飾小玩具,羨慕地道:“哇,好多好玩的東西,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我娘已經死了,最疼我的是我爹,你爹疼你嗎?”
喬雲神色稍稍一變,他黯然地底下頭:“他不疼我,他討厭我……”
“那你以後天天來陪我玩好不好?”
“好。”喬雲滿口允諾。
“這裏就你一個人住嗎?”
“嗯。”小女孩失落地點頭。
“你怕不怕?”喬雲朝她扮了一個鬼臉,“你怕鬼嗎?”
小女孩被他逗樂了:“你裝的,才不怕呢!”
喬雲忽眼前一亮,一下子撲過去,倒在柔軟的床塌上:“大呼,好舒服啊,我從來沒睡過這麽軟的床。”
小女孩也爬上去,學他的姿勢躺在上麵。
“好舒服啊。”小女孩學著他的口吻。
兩個小腦袋相互蹭著,咯咯地笑。
“等你長大後,你會很漂亮,然後有一天,一個武功很高的大俠從牆上爬過來……”
“大俠是會飛的。”小女孩忙糾正。
“好吧,一個武功高強的大俠從牆上飛過來,飛到你的窗前,把你裝在麻袋裏,帶走了……”
小女孩皺皺可愛的眉頭:“小偷才用麻袋裝東西呢。”
“那他既是小偷又是大俠好不好?”
“不好,就要大俠,小女孩側過臉望著他,你以後也做大俠好不好?”
“好,就做大俠。”
“那你以後不要用麻袋裝我好不好?”
“好,我做一個很大很大的風箏,可以把你帶上天,像小鳥一樣飛。”
“把奶娘也帶上好不好?我們餓的時候可以讓她做糕點給我們吃。”
“不好,她太胖了,會摔下來的。”
……
“你脖子上掛的是什麽?”
喬雲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白色的月牙形的小東西,幫小女孩掛上:“送給你。”
“是什麽?”小女孩用手輕撫著問。
“是狼牙,從一頭凶狠的狼的嘴裏拔下來的。”
“你好勇敢!”小女孩崇拜地望著他。
喬雲嗬嗬地笑。
“狼會咬人的。”小女孩擔憂地說。
“我一點都不怕,你也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好。”小女孩溫順地把腦袋靠在喬雲的胸前。
喬雲忽感到有一種異樣的快樂,正充斥著全身。被如此信任,如此重視,這是他從來沒有受到過的待遇。在他小小的內心世界裏第一次感受到平等所帶來的快樂,他覺得他和眼前這個小女孩很親切,他們是同一國的,懂得彼此,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
“臭小子,你在幹什麽?“一個慍怒的聲音響起,門外站著一位神色嚴肅,不怒而威的中年男子。
“爹!”小女孩歡叫著爬下床,撲入他的懷中。
中年男人溺愛地輕撫女孩的腦袋,含笑問道:“依人,今天乖不乖,把藥全喝了嗎?”
“嗯,喝了,好大一碗。”依人邀功似地說。
“真乖!”中年男子會心一笑。
喬雲怔怔地望著他們,有些黯然。
中年男子嫌惡地瞅著喬雲:”小畜生,你從哪來的?龍心堂是你隨便進出的地方嗎?”
喬雲冷冷與他對視,毫不畏懼他的威嚴。
依人拉他到中年男子麵前:“爹,他是我今天剛認識的朋友,他答應我以後天天來陪我玩。”
中年男子一把扯住喬雲,凝視著他,忽狠狠地問:“是誰指使你來的,說!”
“沒有!”喬雲大聲回答。
中年男子眼神中凶光一閃:“那我就殺了你!”
“爹,你不要殺他好嗎?”依人哀求道。
“依人,以後要離這種來路不明的小乞丐遠點,聽到沒有?”
“他是我的朋友,不要殺他好嗎?”依人眼中蓄滿了淚水,楚楚可憐的樣子令人心碎。
中年男子的心軟了下來,他伸手捧住女兒的小臉蛋:“爹答應你,你不要哭了好嗎?”
喬雲在心中暗暗喃道,朋友……
“堂主!”一名侍衛裝束的男子跑了進來,夜貓子闖進來了”
中年男子一怔,狐疑地瞥了一眼喬雲,沉吟片刻,吩咐道:“你留下保護小姐。”自己挾了喬雲出去。
“張九!”中年男子喚來一名家仆,“把這小子關在柴房裏。”
“走!”張九一把揪住喬雲,強行將他帶走。
“放開我!”喬雲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遭來一頓打。
“小東西,老實點!”一手將他推入一間雜亂陰暗的柴房,鎖上了門。
“放我出去!”喬雲死命地敲打門,沒人理他。
“可惡!”喬雲挫敗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拿過一根樹枝,抽打著。
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得喬雲忍不住睡著了。等他醒來,天色已暗。
喬雲揉著惺忪的眼睛,打量著四周堆得七七八八的柴火,有些沮喪地自言自語:“為什麽不把我關在廚房呢?”
忽然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忙轉過頭,看到門被打開,伸出一個小腦袋。
“是你!”喬雲驚喜地跳起來。
噓!依人低聲提醒:“小聲點,會被人聽到的。”
“你怎麽會進來?”喬雲奇怪地問。
“張九是個糊塗蟲,喝了酒就睡著了。現在我們出去吧。”
兩條小小身影悄然地溜出了柴房,來到了後花園。
“張爺爺,你來幫一下忙。”
一位白發銀須的老仆人苦著一張臉,慢吞吞地走過來:“小姐,你這不是害我嗎?”
“別說話,快蹲下!”依人急促地吩咐。
老仆人無奈地蹲在牆角。
喬雲一腳踩在老仆人背上,隻聽他痛叫一聲:我的老骨頭!“
依人忙捂住他的嘴:“爺爺,別叫!”
喬雲爬上了牆頭,回頭看到小女孩依人朝她朝手。
“你會變成大俠來找我嗎?”依人癡癡地問。
喬雲很用力地點頭。
小女孩朝他晃晃胸前的那顆狼牙:“隻要你回來找我,我就不會死了。”
喬雲趴在牆頭,很認真地說:“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拉勾!”小女孩伸出小拇指,小臉上綻開一個純真的笑容。喬雲傻傻地看著她,伸出手去,忽然身體一歪,掉了下去。
“你怎麽了?”依人在圍牆內奇怪地問。圍牆外,喬雲啃了一嘴泥巴,隻能發出嗚嗚聲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