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問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嗎?”破月忽輕笑著道。

肖夫人淡淡一笑道:“妹妹若不肯明言,我自然也不好問。”

好個聰明的女人!破月在心裏暗歎,輕輕一笑道:“我是來找肖亦龍的。”然後便冷眼觀著肖夫人的神色,她就是故意挑明了看對方的反應,看對方如何自如應付。

肖夫人端杯的手微微一顫,眼眸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但隻是瞬間又恢複了自如的顏色,微笑道:“原來妹妹是亦龍的朋友,可惜他一早就出去了,真是不巧。”

亦龍,她竟然如此親密地稱呼他!破月感到自己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她承認自己在嫉妒,非常非常嫉妒!卻又是如此蒼白,眼前的她才是肖亦龍堂堂正正的夫人。她恨,無端地恨!

肖夫人望著她異常的神情,隻微微一笑道:“妹妹既是亦龍的朋友,我卻不曾聽他提及,也是奇怪。不瞞妹妹說,他這人很是糊塗,別看他大局上還有些分寸,小事上是一點都不知道,和孩子沒什麽差別。天涼了不知道添衣,練功到興頭上更是忘記吃飯,糊塗得緊……”她瞥了一眼神色怪異的破月,笑道,“瞧我都扯到哪去了,妹妹不要見怪才好。”

破月蒼白地一笑道:“沒事,你繼續說,我願意聽。”她在心裏冷笑:你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偏偏跟你鬥到底!

“說什麽好呢?不知道妹妹是怎麽和亦龍認識的?”肖夫人笑問道,裝出最大程度的興趣。

破月輕笑一聲道:“夫人是真的想知道嗎?”

肖夫人微微一愣,繼而笑道:“屋裏有些悶,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破月見她自覺將話題轉開,便也暗鬆了口氣。

兩人悠然地走在後院小湖邊,湖岸蘆葦重重,飛絮散漫地飄拂在四周。這般寂靜、清涼的早晨,和這碧綠靜謐的湖水,透出絲絲秋意。

肖夫人在破月身側慢慢走著,微笑道:“妹妹這麽美,想必追求的男子很多吧。”

破月淡漠的目光投向清淨的湖水,浮現出黯然的傷感。她答非所問地喃喃:“夫人和肖大俠賢伉儷住在這幽靜的小居,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隻讓我想到一句詩‘隻羨鴛鴦不羨仙’。”她淡淡的話語裏含著酸楚和嫉妒。

肖夫人微笑不答,甜蜜之味卻溢於言表。她伸出纖纖玉手,輕輕地拔開蘆葦,一對漂亮的鴛鴦正親密地貼在一起,悠閑地蕩於湖麵之上。她步步小心地跨出去,去摘湖邊的藍色小花。

“你在幹什麽?”破月不解地望著她。

肖夫人笑著亮了亮手中的藍花,嫻雅的臉上竟露出一絲少女的天真:“這花是我最愛的,以前亦龍也常常喜歡摘給我……”

破月冷笑一聲,暗忖道:你在炫耀嗎?自以為是的女人,你也未必聰明!

肖夫人繼續采著,扶手的一根蘆葦忽然被折斷,她意外地驚呼一聲,失足掉了下去。破月一怔,飛身過去拉她,伸出的手陡然遲疑了一下,眼睜睜看著她撲入湖中,騰起一陣水花。

破月呆呆地站著,腦中一片混沌。

“亦龍,亦龍,救我!”肖夫人在湖裏發出聲聲求救。

肖亦龍!破月敏感地回過頭,陡見一個灰色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趕來,急切地飛奔向湖中。當肖亦龍將虛弱的肖夫人抱上來時,兩人都已渾身濕透,肖夫人緊緊地依偎在丈夫懷裏,像受驚的小兔子微微顫抖。

破月靜靜地凝望著肖亦龍,看他臉上露出無比關切和心疼的表情,她的心又在發了瘋似的痛。

“怎麽樣?”肖亦龍低低地問著懷裏的妻子,對其他似乎視若無睹。

“放我下來吧,”肖夫人微弱地說道,“我沒事了。”

“我送你回房。”肖亦龍道,他抬頭開始將目光投向破月,驚愕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破月輕輕一笑道:“見到我是不是很驚訝,心裏還在怕吧?怕我在你夫人麵前說些不該說的話……”

“破月,你給我聽著!”肖亦龍慍怒地道,“我什麽都能容你,但我決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家人!”

“亦龍,你誤會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肖夫人正要解釋,破月冷冷一笑道:“不錯,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這天玄城的妖女什麽事幹不出來?我就是想讓她死……”

一記清冷的耳光響起,肖亦龍慍怒的手掌在微微顫栗,破月感覺麵頰在隱隱生痛,她冷冷一笑,沒有言語。

“亦龍……”肖夫人驚詫地望著丈夫。

“我親眼看到你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掉下去,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嗎?”肖亦龍冷冷地望著她,“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能如此冷漠,如此狠?”

破月淒然地輕笑。

肖亦龍的眼眸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他暗歎一聲,沉聲道:“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他轉身,抱著妻子離去。

破月直直地站在原地,感覺胸口仿佛要炸開般疼痛,血,從她嘴角滴落。她揚首淒涼地一笑,喃喃自語:“我本該知道的,又何必來這裏自食欺辱?我真是傻,傻……”

“肖亦龍,你好……”她咬牙切齒地道。

她忽然感覺一陣暈厥,無聲地倒在地上……

肖亦龍背手在門口躊躇了良久,神色凝重。見大夫從房間裏出來,忙上前問道:“她……怎麽樣了?”

大夫開顏一笑道:“這位姑娘沒有什麽大問題,隻是長期奔波勞累,身體太虛,再加上急火攻心,才會如此。”

肖亦龍暗暗鬆了口氣,心裏不禁一寬。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她的關切已經超乎尋常。

“還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莊主。”大夫躊躇著道。

“但說無妨。”

大夫道:“這位姑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你說什麽?”肖亦龍失聲問道,“她……”

“是的,所以要好好調養才是,不可再如此掉以輕心。”

肖亦龍頹然地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送走大夫後,肖亦龍神色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書房,默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聲響。

老管家正為他整理案頭的書卷筆墨,見他神色異常,忙關切地問:“莊主,你怎麽了,身體不適?”

肖亦龍搖了搖頭,疲憊地輕歎一聲。

“一早不是出去應戰嗎?怎麽就回來了?”老管家問。

肖亦龍道:“對方得到喪父的噩耗,便匆匆趕回去了,我們約定數月後再戰。”他忽然想起什麽,吩咐道,“幫我磨墨吧。”

他提筆沉吟了片刻,在白紙上寫道:十月初八,與劍無痕之戰未了,約定再戰。此人善用劍,出劍無痕,身手詭異,身份暫不詳……

他又換了一頁,提筆間遲疑了良久,一滴墨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漸漸化了開去。他恍惚地看到那張令他難以忘懷的臉,含著動人的微笑。他忽然輕歎一聲,頹然地丟下毛筆,喃喃低語:“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了?難道這輩子我們真的扯不清了嗎?”

“夫人……”老管家忽然喊了一聲。

肖亦龍一怔,回頭見肖夫人正輕盈地走來,忙起身將她扶坐在椅子上,心疼地責備道:“怎麽不在**好好休息又起來了?”

肖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又沒什麽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而已,沒事的。”她回頭對老管家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亦龍有些事要談。”

老管家便知趣地告退了。

肖夫人凝望著身側的丈夫,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緊緊的,兩人都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