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肖夫人輕輕地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肖亦龍微微一愣,道:“怡悅,你聽我說……”

肖夫人輕輕搖頭,淡笑道:“你什麽都不必說。我隻問你,你要怎麽安排她們母子?”

肖亦龍一驚,道:“你都知道了?”

肖夫人道:“我剛聽到了。從我第一眼看到她,直覺告訴我,她是為你而來。不奇怪,因為你優秀,有女孩子傾慕你、喜歡你,我也不會亂吃醋,跟她說清楚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她有了你的孩子……”

“怡悅……”肖亦龍正要開口解釋,肖夫人又道,“聽我說,作為一個女人,我知道孩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為她心愛的男子生下孩子,是女人最一生中最慎重也最幸福的事。這個孩子會成為她生命的動力和延續,是她活下去的力量……”

“如果她知道孩子不是……”肖亦龍若有所思地喃喃,他輕歎一聲,望著妻子,充滿了歉意。

肖夫人蒼白一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現在你不必向我抱歉,作為丈夫,你為我做的已經很多很多。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有一個心結未曾打開。當初你是為答應我爹臨終囑托要照顧我一生,才娶我。你真的很好很好,我很感激,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自私,我束縛了你。你有權利尋找真正所愛……”

“怡悅,我們的揚兒都已經五歲了。”肖亦龍輕聲道,“不要再說這些,好嗎?我既娶你為妻,就會愛護你一生,我不會負你。至於破月的事,我會向你解釋的。我承認管不住自己的心,我糊塗過,但是現在我該清醒了,我該告訴她一切真相,不能讓我的優柔寡斷害了她,也害了我們。我現在就去跟她說清楚。”

“不要!”肖夫人攔住他,急切地道,“我也承認,我見到時她很慌亂,我怕她奪走了你。可是你想一想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們不能這麽殘忍是不是?”

肖亦龍疲憊地歎息一聲。

“現在……你去看看她吧,她快醒了。“肖夫人淡淡一笑,“把她留下,我…願意和她共處。”

肖亦龍感激地凝望著她,沒有說話,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破月躺在陌生的**,隱隱嗅到枕邊散發的芳草清香。她抬了抬澀重的眼皮,恍惚地看到一個蒼老、佝僂的身影向她走來。她想起身,卻感到疲憊不堪。

那個身影緩緩走來,渾身散發著濃重的殺氣。他舉起手,手裏是一把透著寒氣的匕首。

破月警覺,自然地將手伸向身側的長劍,卻什麽都沒有摸索到,她心裏一驚,吃力地發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他用嘶啞的聲音低沉地答道。

“你為什麽要殺我?”破月努力地側身想要爬起來,卻不能如願。

“你是天玄城的人,已足以有理由讓我殺你!”他冷冷地道。

破月蒼白地一笑道:“我不管你和天玄城有什麽仇怨,我現在……還不想死!”

“那可由不得你!”他冷笑一聲,揮刀猛刺而來,破月急忙翻身避過,匕首落在被褥上,泛著清冷的寒光!那人微微一怔,第二次舉刀撲去時,一陣低低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那人一震,遲疑地收回了匕首。兩人沉寂片刻,破月忽然開口費力地喊:“進來!”

那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眸裏含著無盡的恨意。他輕歎一聲,倏然閃身不見。

破月鬆了口氣,頹然地躺了回去。

肖亦龍推門而入,神色凝重地走到床邊,望著破月蒼白的顏色,心中一緊。

“怎麽樣?”他低低地問。

破月偏過臉,賭氣地不去理他。

“真是一個孩子。”肖亦龍輕歎一聲,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想要幫她理一下貼在臉頰的散發,頓了頓,又黯然地收回手。

沉默許久,破月忽冷冷地道:“你來幹什麽,不陪著你的夫人,不怕她再被人傷害?”

肖亦龍神色一變,沉聲道:“你就是這樣任性,什麽人都怨,什麽人都恨。怡悅剛才還關心地問起你……”

“她這是以退為進,女人的手段你恐怕還沒有見識過。”破月冷冷地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肖亦龍淡淡地道,他頓了頓道,“當日來福客棧一別已快三個月,這些日子你都在哪裏?”

“你這是關心我嗎?”破月輕笑一聲。

“你怎麽想都行。”肖亦龍道,“我隻想勸你一句,善待自己,不要整天像隻刺蝟似的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如果你能寬容一點,善良一點,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子。”

破月深深地凝望著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自嘲地道:“是嗎?可惜我大概永遠也成不了你心中的可愛女子了。即使如此,我還是很高興你能對我這麽說。”

肖亦龍淡淡一笑,道:“你如果能一直都這麽明白事理就好了。”

破月笑了笑,向他伸出手去,輕輕地道:“扶我起來。”

肖亦龍遲疑了一下,將她扶起身。破月忽然緊緊抱住他,不肯鬆手。

肖亦龍一驚,想推開她又有些顧慮,隻呆呆地任由她抱著,沒有說話。

破月笑望著他,眼眸裏充滿了媚惑,她低低地道:“你喜歡我的是不是?”她將自己的臉靠近他的臉,如蘭的氣息噴在他臉上。她輕輕一笑,忽然一口咬住他的唇,緊緊的,仿佛要發泄所有的愛和恨,直到腥味的**一滴一滴落下來。

她笑得像個媚惑的妖姬,她在他耳邊低低地道:“肖亦龍,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我要你欠我一輩子!”

肖亦龍擦去嘴角的血跡,呆呆地望著她。

破月放開他,笑著對門口麵色蒼白的肖夫人道:“這是我還你的,肖夫人。”

肖夫人臉色慘白,她無力地依靠在門框上,嬌弱的身軀在微微發顫。

“怡悅!”肖亦龍擔憂地望著她。

“這樣就不能忍受了嗎?”破月冷笑道,“你不是還想留下我,大度地想我共事一夫嗎?我若真留下來,恐怕姐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肖夫人呆呆地望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忽然轉身離開。

“怡悅!”肖亦龍起身追去,破月拉住他,任性地道:“我不許你走!”

“放手!”肖亦龍沉聲道,“我不會再相信你,你這蛇蠍般的女人!”他猛地掙脫出手,憤怒地離去。

破月輕輕地一笑,笑容裏含著無盡的淒涼。她掙紮著下床,一步步走出屋去。路上經過的侍女以異樣的目光望著她,竊竊私語,神色很不屑。她走上前,猛然給她們每人一記耳光,冷聲道:“你們給我聽著,管好你們的嘴巴,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負的!”

那些侍女呆呆地望著她,竟沒人敢再說話。

破月出了肖家莊的大門,再回首時,看到那個老管家正以冷漠、詭譎的眼神凝望著她。她心中一顫,正要開口,門被猛然關上。老管家怪異深沉的神情掩埋在大門背後。

她下意識地輕撫著自己的腹部,柔聲、淒然地喃喃:“孩子,娘現在隻有你,隻有你。”

她忽輕輕一笑道:“肖亦龍,我不會讓你如此好過的,你等著瞧!”她陡然轉身,看到小男孩肖揚正在一旁靜靜地望著她,手上捧著一懷絳紅色的果子。

“姐姐,這個送給你吃。”肖揚將果子全部放在破月的手上,笑嗬嗬地道,“很好吃的,我在樹上摘的。”

破月望著天真的他,心中一動,俯下身,吻了吻他光潔的額頭,低聲道:“謝謝你,姐姐不會忘記你的。”

“姐姐再見!”肖揚向她招手。

“再見。”破月微微一笑,轉身毅然離去。

肖亦龍扶著夫人出來時,隻見到破月隱約的背影。

“姐姐已經走了。”肖揚在一邊道。

肖夫人望著神色模糊的肖亦龍,輕輕說道:“去把她追回來吧。”

肖亦龍輕歎一聲,搖了搖頭。他黯然地回頭,滿懷的傷痛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