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清晨,肖家莊的老管家早早地開了門,拿著掃帚開始打掃院子。已是深秋時分,草木凋零,枯葉橫飛,滿地黃色的落葉隨風舞動。老管家每天都要起早打掃一遍,幹得非常認真、一絲不苟。

差不多等他掃完落葉的時候,從屋裏飛奔出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穿著幹淨利落,拖了一把木劍,興奮地喊一聲“爺爺,我來了!”便在空地上開始舞開了,他劍舞得也極認真,像模像樣,很有些功夫。

“小少爺,今天還是這麽早啊?”老管家在一旁靜靜地望著他,麵露讚許之色。

“當然!爹說了每天都要起早練功,不許偷懶,不然長大後就不是男子漢!”男孩閃動著靈動的眸子,認真地說。

“好,好,爺爺看你練得真不錯,你爹看到你進步這麽快一定會很高興的。”

男孩忽停下來,歪著腦袋問道:“爺爺,為什麽爹這麽忙呢?我起床去請安的時候,娘就說他已經出去了。爹他去哪裏了?”

老管家伸手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溫和地笑道:“你爹今天有個戰局,他一早就去赴約了。”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找我爹打架?”男孩不解地問。

老管家輕歎一聲道:“這人呐出了名就有人不斷找上門來,不應戰都不行,別人會說你看不起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爺爺,什麽是江湖?”男孩繼續問。小孩子就是這麽好奇,疑問在心裏藏不住。

老管家疼惜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淡笑道:“江湖就是不斷有仇殺、流血的地方……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懂,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

男孩頑皮地作了個鬼臉,又開始對院裏的一棵果樹感興趣,丟了木劍,試圖爬上去。

“小少爺,小心呐!”老管家在一旁緊張地呼道。

“樹上有好多果子,我要摘一些給娘吃。”男孩興奮地攀著樹枝一步步往上爬,他的小手就要夠到絳紅色小果子的時候,“啪!”聲枝條忽然折斷,腳下踏空,他來不及驚叫,整個身體已經往下墜落。

“小少爺!”老管家驚呼。

陡然一個黑色身影閃電般衝上前,及時將小男孩接在手中。

男孩落在黑衣女子的懷裏,盯著她美麗淡漠的眼眸,傻乎乎地開口道:“我不怕,不怕!”

黑衣女子微微一愣,繼而會心一笑,輕聲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肖揚。”小男孩很清脆地回答。

“肖揚?”黑衣女子臉色的笑意漸漸消失,她將他放下來,回頭冷冷掃視著寂靜無聲的山莊,眼眸裏出現一絲冷意。

老管家緩過一口氣,拉著男孩肖揚對黑衣女子連連道謝。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不用客氣,我找肖亦龍。”

老管家道歉然地道:“我家主人一早就出去了,不在莊內,姑娘還是……”

“這麽巧?”破月不著痕跡地冷笑一聲。

肖揚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問道:“姐姐也是找我爹打架的嗎?”

破月凝望著他片刻,輕輕一笑:“我不是找你爹打架的,我來找你娘,她好嗎?”

肖揚道:“我娘很好,我帶姐姐去見她好嗎?”

破月古怪地一笑,道:“好。”肖揚牽起她的手,她輕輕一笑,兩人一起朝屋裏走去。

“可是……”老管家怔怔地望著這神秘的黑衣女子,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心事重重跟在後麵,考慮著要不要設法通知主人。

破月隨肖揚通過曲折的走廊,來到一個幽靜的小別院前,三兩名侍女從裏麵魚貫出來,匆匆離去。

“娘!”肖揚在門口大喊一聲,聽見裏麵有人回應,便跑了進去。破月怔怔地望著四周翠竹環繞、別致寧靜的小別院,心忽然一悸。這是肖亦龍和他夫人的居所嗎?

她的心仿佛被什麽撕咬著,痛得幾乎窒息。她揚起臉,有一種想落淚的衝動。

在肖夫人姍姍出來的那一刻,破月意識到自己真的輸給了這個女人。她並非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色,溫宛嫻雅的氣質卻已讓破月自慚形穢。肖夫人身著淡綠色的輕紗羅裙,直拽於地,柔美而輕盈。她麵露淡淡微笑,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家閨秀風範。

當兩個愛著同一個男人的女人相遇時,比的不是年輕和漂亮,而是氣勢。眼前的肖夫人是肖亦龍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破月無論如何都是輸她一籌。破月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自食其辱,可是她又耐不住好奇心要來會會這位端莊嫻靜的肖夫人。

肖夫人此刻正懷著同樣的好奇打量著眼前這位不請自來的黑衣女子。她來得如此突兀,讓人沒有一點防備。憑著女人的直覺,她感覺到這個女子對自己充滿了敵意。

“請問你是……”肖夫人困惑地問。

破月輕輕一笑,道:“久聞夫人賢德,早就想來拜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讓小女子汗顏。心願已了,再無遺憾,告辭了。”

她說罷轉身欲走,肖夫人忽然開口道:“等一下。”

破月怔了怔,停住腳步。肖夫人走上前,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笑道:“妹妹遠道而來,哪有這麽快就走的道理?至少該喝杯茶水歇歇,也讓我盡地主之宜,妹妹覺得如何?”

破月見她如此熱情,心中一驚,暗想她是否已猜到了些什麽,不由增加了幾分警惕。

“來,進屋坐坐。”肖夫人笑著拉她一同進屋,邊走邊道,“剛聽揚兒說是你救了他,正要好好謝謝你。”

破月不很情願地跟著她進入一間寬敞舒適的客間,早有婢女奉上清茶,在一旁靜靜等候。

兩人閣著茶幾坐下,不分主客。破月掃視了一下四周,幹淨利落,沒有一處感覺不適,就是侍女也是端莊嫻靜,極有教養。這一切自然都歸功於這位女主人。破月飲著茶,心底卻泛起陣陣酸楚。

“不知道妹妹如何稱呼?”肖夫人輕問。

破月淡淡地道:“單名一個月字。”

肖夫人笑道:“那我就不客氣叫你一聲月兒妹妹。”

破月心中一動,嘴上卻隻淡淡地道:“隨便。”她端杯的手在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