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張賽良就感覺自己的頭一陣陣的發暈。這還是那個號稱夏家軍軍中的最多智的大將楊淮嗎?怎麽會變得如此優柔寡斷、畏首畏尾了?張賽良並不知道楊淮心中害怕什麽,他隻知道,如果再拖延下去。這鄱陽城內的夏家軍大軍,就隻有死路一條。當即張賽良就對著楊淮喝道:“楊將軍!大人肯定也已經中了敵軍的埋伏,回不來了。不要再猶豫了,下令突圍吧。”

還別說,張賽良這一聲呼喝,真有當頭棒喝的味道,一下子就讓楊淮給驚醒過來。楊淮一愣,立刻便點頭說道:“對!對!林將軍,傳我將令,全軍集合,我們突圍。”

“遵命。”知道事情緊急,邵雲也不敢耽擱,轉過身就直接朝著城下走去。而楊淮也是和張賽良一道,指揮起城頭上的秩序,讓將士們逐一下了城頭。

不過,楊淮卻是沒有先下去,他要守在城頭上,觀看城外重甲步兵的動靜,以便做出應對之策。

而與此同時,在城外的重甲步兵軍中,重甲步兵那清一色身著黑衣的將士排成了方陣,列於城外五百步的距離。在方陣的最前麵,三名同樣身著黑衣的戰將騎著戰馬走在最前麵,當中一員大將,正是統帥重甲步兵的宋軍大將黃雲飛。

眯起眼睛看著城頭上的動靜,黃雲飛突然高舉起一手,隨著黃雲飛這一動作,那五千重甲步兵將士立刻便停住了腳步。整個鍾家步兵所有軍隊將士都動作整齊劃一,簡直就像是一個人一般,陣型沒有絲毫紊亂。

在黃雲飛身邊的兩名戰將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將領,其中一人,長相倒是和黃雲飛年輕時候有些相似,正是黃雲飛膝下獨子黃德。黃德也是同樣看了看城頭上的動靜,隨即扭頭對黃雲飛說道:“爹爹,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黃雲飛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轉過頭望向另一邊的年輕戰將,問道:“義兒!你怎麽看?”

那被稱作“義兒”的年輕戰將四方臉,長相雖然普通,但從神情中卻是透著剛毅。聽得黃雲飛詢問,他抿著嘴,緊緊盯著城頭上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大人,夏家軍兵馬並沒有死守城頭的動向,應該是想要突圍,我軍應當是做好防備才是。”

聽得這回答,黃雲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對一旁的黃德說道:“德兒!下令將士們列陣,以雁型陣迎敵。”

“遵命。”雖然是父子,但黃德的表現卻是與軍中的上下級沒有任何差別,應諾了一聲過後,便向大軍傳達了黃雲飛的將令。而黃雲飛則是對黃德以及另一名年輕將領說道:“德兒!義兒!這一戰,能不能完成陛下下達的旨意,一切就看你們的了。”

“遵命。請爹爹(大人)放心!”聽得黃雲飛的話,兩人非但沒有露出擔心的表情,反倒是臉上充滿了戰意。那稱呼黃雲飛為大人的年輕將領,並不是黃雲飛的親子侄,此子叫樂義,他的爹爹就是戰死在南安軍城的宋軍大將樂喜。

當年樂喜的性格是沉默寡言,這一點,倒是和黃雲飛有幾分相似。所以宋軍眾將當中,黃雲飛和樂喜之間的交情也是很不錯。樂喜戰死的消息傳來,也是讓黃雲飛難過了很久。對於樂喜遺留下來的兒子樂義,黃雲飛一直以來也是多有照料。

楊淮已經從城頭上下來,提著單刀縱馬衝在夏家軍大軍的最前麵。看著遠處已經列陣的重甲步兵,楊淮的心中又是一跳,那種畏懼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這時林濤也是來到了楊淮的身邊,見到楊淮突然停了下來,忙問道:“將軍?怎麽了?”

聽得林濤的問話,楊淮隻是苦笑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他總不能對林濤說自己是怕成這樣吧?隨即深深吸了口氣,一咬牙,喝道:“林將軍,快去下令!全軍突擊。”

“遵命。”林濤立刻便抱拳應喝了一聲,隨即對著身後的夏家軍大軍喝道:“全軍突擊!”

隨著這一聲令喝,楊淮和林濤便率先縱馬朝著前麵衝去,而夏家軍大軍也是緊跟在楊淮和林濤身後,乘著震天的喊殺聲,瘋狂地衝殺過去。之前在城門內的時候,楊淮就已經對他們說過了,隻有突圍,才能逃得一條生路,所以現在他們已經不再是為了什麽夏家軍的利益而戰,而是在為他們的生命而戰。

“哼!負隅頑抗。”看著衝殺過來的敵人,在樂義身邊的黃德冷哼了一聲,隨即對樂義說道:“準備上!”

樂義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隻是指了指重甲步兵的左翼。黃德和樂義相交多年,當然明白樂義的意思,立刻便縱馬趕往了左翼。而樂義則是留在軍陣中央位置,看著敵軍一步步地靠近,樂義卻好像是一尊石雕一般,一動不動,就這麽駐馬看著敵軍一點一點的逼近。

眼看著夏家軍軍已經突圍到了近一百步的距離了,林濤看到前麵沒有半分動靜的重甲步兵,眼中露出了驚喜,對著楊淮喊道:“將軍!這敵軍竟然沒有弓箭手?”

從正常的情況來說,一支獨立行軍的軍隊,並不能隻是單一選擇一個兵種,必須要由幾個兵種相互配合才行。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特殊情況,比如宋軍的輕騎和重騎兵軍隊,以及夏家軍的聖王死衛和神射營,但這種情況畢竟都是少數。而且像這些單一兵種的軍隊,也都有著各自的缺陷。輕騎和重騎兵軍隊不能攻城。聖王死衛雖然攻擊強悍,但機動力太差。而神射營更不用說了,光有弓箭手的軍隊,隻要被敵人給逼近了,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一般情況下,一支軍隊必須要由各種兵種相互配合才能成軍,而其中最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弓箭手。軍隊可以由刀盾兵為主力,也可以由長槍手為主力,但絕對不能沒有弓箭手。在輕騎之前,騎兵之所以會成為天下最強騎兵,就因為騎兵善於騎射。

可眼前這支宋軍,看上去氣勢十足,卻沒有想到竟然沒有弓箭手配備。這讓林濤又驚又喜,暗自猜測,難道是因為對方急於趕來救援鄱陽,所以弓箭手無法跟上行軍速度所致?若是如此的話,那這次突圍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這次突圍的夏家軍兵馬,其中還包括了那些受了輕傷的將士,近兩萬人。這可是數倍於敵人。若是這樣硬拚硬的衝擊,敵人就算是戰鬥力再強,也不可能擋得住。

楊淮的心裏卻並不這麽認為,當年就已經見識過重甲步兵的厲害的他,怎麽也不會相信沒有了弓箭手的支援,重甲步兵就沒有戰鬥力。相反,以楊淮對黃雲飛的了解,他既然敢到這裏來,那絕對是有必勝的把握。楊淮的心裏反倒是越來越沒底了。當然,當著身後那麽多將士的麵,楊淮不可能說出這種傷士氣的話,隻能是沉聲喝道:“林將軍,小心為妙。”

百步的距離不短,說話間,楊淮和林濤就已經衝到了重甲步兵的麵前,與楊淮碰麵的,正是站在重甲步兵正中央的樂義。一看到隻是一名看似普通的年輕小將,而不是他一直忌憚的黃雲飛,楊淮的心也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提起手中的單刀,就朝著樂義劈了過去。

麵對楊淮的攻擊,樂義隻是回以冷笑,手中長槍直接便刺了出來,這一槍又快又急,讓楊淮心頭一驚,長槍竟然後發先至,轉眼就到了楊淮的麵門。虧得楊淮反應也不差,腦袋猛地往後一仰,險險地躲過了樂義這一擊。

雖然這一擊未能奏效,可樂義卻是沒有半點懊惱,飛快地掃了一眼左右已經衝到麵前的夏家軍兵馬,喝道:“重甲步兵。突刺。”

“殺。”隨著樂義的呼喝,重甲步兵第二排已經提長刀的將士們猛地便將自己的單刀刺出,擦著前麵一排的重甲步兵將士的身子,刀與刀之間極為緊密,夏家軍將士們完全就自己撞上這片刀陣的。

當然,也有不少夏家軍將士提起自己的兵刃想要反擊,可這個時候,那第一排的重甲步兵將士卻是舉起了手中的大盾,將他們的攻擊給擋了下來。整個防線上,竟然沒有一名重甲步兵將士受傷。

如此驚人的結果,讓楊淮和林濤都是不由得一愣,而這個時候,樂義又是高舉起長槍,大聲喝道:“重甲步兵!盾擊。”

“殺。”同樣一陣呼喝聲,這次卻是從第一排的重甲步兵將士口中喊出,隻見這些將士身子往前一彎,手中舉著大盾往前一頂,然後雙腿同時發力,猛地就往前衝了過去。在他們前麵的那些夏家軍將士,大多數身上都被單刀給刺中,就這麽被推得連退了兩三步,要不是身後還有戰友幫忙頂住,說不得會被重甲步兵的將士們就這麽推回去了。

而就這麽一推,那些原本刺在他們身上的單刀也是因此被抽了出來,原本是明晃晃的刀刃,如今全都是被染上了鮮血,看上去顯得特別的滲人。可重甲步兵的將士們卻是沒有半點不適,隻見第二排的將士們將手中單刀往地上一甩,在他們身後第三排的將士們卻是立刻衝了上去,提起單刀就繼續往前刺了過去。就聽得一陣慘叫聲響起,又是一排夏家軍將士被單刀刺中,痛苦地慘叫著。

楊淮和林濤這時也已經緩過神來,卻是看得這情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才一眨眼的功夫,至少有七八百人死在了重甲步兵的刀下。楊淮倒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重甲步兵戰法的威力,所以也是很快適應了下來,立刻下令做出回擊:“所有人。兩人為一組,一攻一守。突破他們的防線。”

楊淮畢竟是沙場老將,眼光毒辣,立刻就做出了正確的判斷,讓將士們各自組陣,以小陣來破敵人的大陣。不過樂義卻是好像早就猜中了楊淮的反應,還未等夏家軍兵馬按照楊淮的命令組陣,樂義雙目閃過一道精光,冷笑著喝道:“重甲步兵!密集布陣!”

頓時,重甲兵立刻用盾牌密集的防禦,而長刀兵在盾牌後屠殺敵人。這樣的陣型,讓剛剛結成小陣的夏家軍將士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而就在這個時候,樂義的嘴角微微一翹,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長槍,筆直地指向了天空。這個時候,從重甲步兵陣型的左邊,一個喊殺聲驟然響起,卻是之前趕到左翼的黃德,帶著重甲步兵左翼的將士突然變陣,轉而朝著夏家軍將士包抄過來。

看到夏家軍將士因此而變得慌亂,在重甲步兵後陣督戰的黃雲飛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重甲步兵沒有弓箭手的配置,也沒有配備弓箭手的需要。重甲步兵隻是刀盾兵。但就憑這五千刀盾兵,重甲步兵足以橫掃天下。

喊殺聲響徹天空,而在鄱陽城的另一邊,聽到這喊殺聲之後,馬擴昂了昂頭,笑了起來,說道:“王康!你們這場仗,輸了。”

在馬擴的麵前,一身鮮血的王康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套鎧甲早已經是破爛不堪了,在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布滿了數十道傷口,看上去甚是恐怖。

不過,就算是如此,王康卻是依舊用點金槍杵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聽得馬擴的話,王康也是下意識地扭過頭望向了北方,隻可惜他隻能看到那龐大的鄱陽城的黑影輪廓而已。很快王康又是扭過頭,緊緊盯著馬擴,說道:“看樣子,你們這是早有預謀了。”

邵興淡淡一笑,卻是沒有回答王康的問題,而是轉過頭望向了左右。剛剛幾番廝殺下來,王康固然是身受重傷,可他們也好不到哪裏去。邵興的大腿上挨了一槍,被紮了一個血窟窿,高勇左肩窩上中了一槍,現在也隻能是吊著左臂,邵隆的胸口被劃出了一個大口子,左臂手腕上也是不停地在流血,趙一鳴的身上到沒有什麽口子,可一隻腳卻是反著方向杵在地上,明顯是骨頭斷了。

而站在王康身後的邵雲好像沒有受什麽傷,但臉色卻是一片蒼白,躺在地上,昏了過去。剛剛為了擊敗王康,邵雲也是拚命廝殺,在擊傷王康的同時,也受傷昏迷了。

雖然沒有了邵雲這麽一個助力,但現在王康的模樣恐怕也是不足為患了。身上這大大小小的傷口都還是其次,剛剛在交戰中,王康的後背挨了邵雲一錘,現在隻怕五髒六腑都被震傷。他還能夠堅持站住身子,已經是王康的意誌過人了。

見到王康雖然身受重傷,可還是站在那裏,邵興倒也沒有開口勸降。別人或許還有可能會投降,可王康與趙榛仇深似海,根本就不可能投降。不過這王康畢竟也算是一代英傑,能夠和陛下鬥這麽久的,除了強大的金人以及夏誠等一方霸主之外,就隻有這王康了。盡管和他是敵對關係,但邵興還是忍不住心生敬意,他對王康喝道:“王康!你,自盡吧!”

“自盡?”聽得邵興的話,王康不由得一愣,身為一代戰神,自己什麽時候被人逼到這種地步?這話以前隻有自己對別人說的份。可是他環顧四周,自己的那些親兵都已經戰死了。邵興等數名高手將自己圍住,外麵還有數十名宋軍士兵。以自己這殘破之軀,萬萬不可能逃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