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王宗石和花中龍也是縱馬趕了過來,那花中龍一邊拍著胸口,一邊笑道:“崔虎!你剛剛可是把我也給騙了。哈哈哈哈!我就說嘛,你這小子可是陛下身邊當過侍衛長的人,哪裏會那麽不頂用。”

崔虎卻是一臉苦笑著對花中龍說道:“你可別說風涼話,我剛剛也隻是差一點而已。也是這小子報仇心切,才會中了我的計。要是他再沉穩一些,我恐怕是必敗無疑了。”崔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瞥了一眼自己刀下的王子平,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情。

王子平看到對方的眼中露出憐憫的表情,顯然是想放自己一條生路。他猛地朝士兵群中跑去。那些士兵一看,立刻用兵器阻攔。而王子平則生生的撞到了士兵們無數的兵器之上。

身上掛著數十件兵器,一個踉蹌,王子平整個人再也站不住了,立刻倒在了地上。不過王子平的眼睛卻是始終瞪著崔虎,盡管口中不斷的冒出血水,但他還是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寧死••••••也不欠你的!”說完這幾句話,王子平的眼睛一閉,就這麽沒有了氣息。

半跪在了王子平的身邊,看著王子平那雙至死也不肯閉上的雙眼,崔虎默然無語。他沒有伸手去為王子平將雙眼合上,而是歎了口氣,站起身對左右的將士說道:“將他的屍首送到城牆下。”說完,崔虎便轉身離開了。

而王子平的死,在城頭上的眾將也都是看了真切,城牆上的劉華等人都是大聲呼喝著王子平的名字,一個個都是瞪著赤紅的雙眼,要不是身邊的趙廣壓製著,他們隻怕立刻就要出城為王子平報仇了。

趙廣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王子平畢竟也是他的戰友,見到王子平死了,趙廣的心裏很不舒服。不過趙廣卻是明白自己的責任所在,不允許自己感情用事,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了心中的怒意。

隨後,他對眾將沉聲喝道:“好了!大家都振作起來,子平的死不能白死。我們一定會為子平報仇的。而現在,我們的首要目的,就守住南雄州城。白何行已經出城去向高安求援了。隻要高安的大軍趕至,我們就能夠發動反攻。到時候,自然有機會為子平報仇雪恨。”

趙廣的話讓眾將也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一個個都是大聲呼喝起來,連帶著整個城頭上的將士們也都是士氣十足。而看著周圍將士們的狀況,趙廣的臉上也滿是興奮,似乎也被將士們的士氣所感染,可在趙廣的心裏,卻是暗自憂慮。和宋軍打了這麽多年的仗,趙廣對宋軍也算是比較了解了,這次宋軍如此大舉進犯,顯然是有了必勝的把握,那白何行能不能順利請到高安的援軍,關於這一點,趙廣自己也沒有把握。當然,這些趙廣是不會說出口的,那樣隻會是平白打擊大軍的士氣而已。現在趙廣隻有暗暗祈禱,白何行能夠成功趕到建州,勸說高安出兵援助吧。

這一天的戰鬥就此結束了,一直到天黑之後,宋軍也沒有再發動對南雄州的攻擊,南雄州城內也是借此機會好好清點傷亡。而在南雄州東北三百裏外的一個小村莊,一騎飛快地奔至村口,一扯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那騎馬之人身穿布衣長袍,看上去像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可臉上那整齊的山羊胡須以及眉宇間透著的一股上位者的傲然之氣,顯示著此人的身份絕不普通。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從南雄州城出來,打算前往建州求援的劉家軍謀臣白何行。以白何行的智謀,趙廣所擔心的事情,他當然也想到了。所以才會在出城前特意裝扮了一番,為此還特意選擇一個人出行,目的就為了減小自己暴露的可能,躲避各種可能發生的危險。

當然,他之所以選擇一個人出行。還因為此時,經過各方諸侯和趙榛宋軍的整合下,各地的土匪和山賊不是被剿滅就是被收服。所以,現在南方各地很少有土匪山賊出沒,所以,白何行這才敢單獨出行。

來到這個小村莊外,白何行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入夜了,要繼續趕路的話,反倒是容易出現危險。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白何行也是清楚得很,所以他打算今夜就在這村莊內找戶人家借宿一宿。

不過白何行卻沒有輕易就往這個村莊裏麵鑽,而是在村口仔細觀察了一陣子,確定這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村莊,並沒有什麽埋伏之後,白何行這才放心進了村。

隨意找了一間看上去很簡陋的民居,白何行下馬謹慎地看了看這間房子,隨即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那破舊的房門。很快,從裏麵便傳來了一個聲音,聽起來應該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子。那老婆子蒼老的聲音說道:“誰啊?”

白何行連忙清了清喉嚨,然後逼出一個粗曠的聲音回答道:“老人家,我是過路的商人,想要來借住一宿。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白何行的回答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從裏麵傳來了一個腳步聲。就聽得“吱呀”一聲,那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張警惕的麵孔出現在了門後,的確是一名老婆子。那老婆子上下看了看白何行,看他的麵目穿戴,老婆子確定白何行不是什麽賊人,這才慢慢的將房門打開了一些,對白何行說道:“這位大官人,村子裏麵有很多人家比我們這好,你大可去他們那裏借宿,老婆子的房子太破了,恐怕是招待不了大官人啊。”

“哎!老婆婆。”見到老婆子拒絕自己,白何行反倒是越來越放心了,連忙上前一步,說道:“這個,小子要求不高,隻求能夠棲身一夜,請老婆婆千萬要幫忙。啊!對了,小子可以付些房錢。”白何行也不是那種不知人情的迂腐窮酸讀書人,立刻就猜到老婆子這是不肯浪費家中的糧食來招待自己,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吊錢,直接就遞了過去。

果然,白何行這一吊錢送過去了,老婆子的那雙老眼立刻就亮了,連忙伸手把那吊錢給接了過來。她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確定是真錢沒錯,這才笑了起來,把房門打開了一些,笑著對白何行說道:“大官人快快請進!請進!”

白何行牽著馬兒便進了房子,張頭掃了一圈院子,這才發現,剛剛老婆子所說的房子太破,還真不是什麽謙虛之言。院子內隻有三間房子,一間是廚房,一間是柴房,剩下的一間才是廂房,看樣子,這戶人家的生活還真的是很清苦。

老婆子見到白何行進來之後便一直在看著自家的房子,心裏還在擔心白何行會不會反悔,把那吊錢給收回去,連忙說道:“大官人莫要擔心,老婆子家裏隻有一個中年婦人和兩個孫子,待會老婆子便把他們都給叫出來,將廂房還給大官人住。保證大官人今夜睡得舒服。”

其實白何行倒還真沒有嫌棄這家人的意思,當年白家遭難,他獨自一人從武功山逃出來,一路上吃得苦那可是多了去了,現在的情況危急,他又豈會去窮講究?不過老婆子既然有這份心思,那白何行也不會推辭,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老婆子。

見到白何行答應了,老婆子立刻便笑得滿臉褶子綻開,忙對著廂房內喊道:“孩子他娘!孩子他娘!快帶著牛兒、狗子出來。招待貴客了!”一邊說著,老婆子一邊邁著步子往廂房走去,那腿腳還真利索。也難怪,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剛剛白何行給老婆子的那吊錢,對於白何行來說,隻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可對於老婆子一家,那恐怕可是相當於他們一家子兩三個月所需。如此,老婆子豈會不用心招待白何行?老婆子也不傻,她自然看出白何行不是普通人,如果好好招待好了,說不定白何行再賞點什麽,那豈不是一筆意外的橫財了?

在老婆子的招呼下,很快就有一名婦人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小孩從廂房內出來,看那婦人的模樣,大概也有個四十來歲,應該就老婆子口中的中年婦人。對於這樣的鄉下女人,白何行自然是不會怎麽上心,對老婆子拱了拱手,笑道:“有勞了。”說完,也不再客氣,徑直便進了廂房。

那中年婦人似乎是有些畏懼地往後麵縮了一下,等到白何行進了房之後,中年婦人這才悄悄走到老婆子的身邊,低頭問道:“婆婆,這••••••這人是誰啊?”

那老婆子對待白何行時畢恭畢敬,可在對待自己中年婦人的時候,卻是板起個臉,喝道:“問那麽多作甚?人家這種大貴人豈是你能高攀上的?還不快點幫著大官人把馬牽到柴房那邊去。牛子!狗子!跟奶奶來。”說著,直接便將兩個孫兒拉到自己身邊,狠狠瞪了一眼中年婦人,自顧自地便拉著孫兒進了廚房。

中年婦人被老婆子一通嗬斥,連頭都不敢抬起來,隻能是默默忍受,等到老婆子走了之後,中年婦人這才抹了抹眼角委屈的淚水,慢慢走到門口那匹馬的身邊。不過,這中年婦人卻不像一般民婦那般害怕這高頭大馬,而是輕巧地牽起了韁繩,同時在馬鬃上捋了捋,馬兒很舒服的對中年婦人很是親近。這樣一來,馬兒也是乖乖地跟著那中年婦人往柴房走去了。

將韁繩係在柴房的門上,中年婦人又是從柴房內抱出了一捆幹草放在馬兒的麵前。那馬兒也是背著白何行趕了一天的路,自然是餓壞了,見到幹草連忙上前來啃。中年婦人伸手摸了摸馬頭,歎了口氣,那雙藏在劉海當中的眼睛似乎露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光彩。

等了少許,卻是發現廚房裏麵的燈滅了,看樣子老婆子是帶著兩個孩子在廚房睡下了,而且沒有等中年婦人的意思。不用說,那老婆子的意思,今天晚上,中年婦人就要睡在這柴房裏麵了。

中年婦人臉上露出了苦笑,搖了搖頭,她回頭看著馬兒,借著月光一看,卻見在馬兒的肚子下麵暗中掛藏著一個小包裹。在中年婦人的眼睛碰巧從包裹上瞥過的時候,忽然身體一顫,整個人都給愣住了。在月光照射下,因為長時間的顛簸,隻見那包裹的邊角破了一個口子,露出了裏麵的一小截字樣,正是“高安大人”四個字。

“孩子他娘!你還愣在那裏作甚?快去給大官人準備點吃食去。”從廚房內傳來了一個嗬斥,卻是老婆子突然想起還沒有給白何行準備吃的,連忙吩咐中年婦人動手送吃食。

被老婆子這麽一喝,中年婦人立刻就被嚇到了,差點沒有摔在地上。她回頭看了看廚房,卻見到廚房內的燈並沒有亮起來,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回答了一聲:“知道了。馬上就來。”說完,中年婦人馬上便將包裹攬在懷裏,直接跑到了柴房裏麵。

到了柴房,中年婦人卻是沒有著急去準備什麽吃食,而是用顫抖的雙手,慢慢打開了那個包裹,露出了裏麵的東西,卻是一份卷軸,卷軸上書寫著“高安大人親啟”幾個大字。再次看到“高安”兩個字,中年婦人的手又是一顫。

中年婦人此時的嘴緊緊閉了起來,兩排牙齒更是狠狠地咬在了一起,那雙眼睛更是充滿了怨毒之色。

深吸了口氣,稍稍讓心冷靜了一些,中年婦人這才慢慢打開了卷軸,開始仔細看卷軸的內容。這份卷軸,其實就劉頌親筆書寫的求援信,在信中,劉頌先是說明南雄州城遭到宋軍攻擊,光憑劉家軍的兵力無法守住。緊接著,劉頌又是陳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重點說明了,如果南雄州被攻破,那下一個要倒黴的,就一定是高安了。

其實也不能說白何行不夠小心,白何行這也是特意將這求援信藏在坐騎的腹部,為的就萬一路上碰上敵人了,不會被敵人搜到這份求援信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在白何行看來,一個普通的小村莊內的兩名民婦,甚至可能大字都不認得一個,哪裏會知道這求援信是什麽東西。可白何行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民婦,不僅識字,而且和高安還有莫大的關係。

看完了求援信的內容之後,中年婦人長長舒了口氣,身子卻是再度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顯得是異常的激動。她扭過頭,看了一眼廂房內的燈光,眼中再度閃爍出仇恨的光芒,輕輕說道:“真是老天有眼啊!讓我碰到了這件事,讓我能報一部分仇。”

“掃把星!你還在幹什麽?”這個時候,從廚房又是傳來了老婆子的喝聲,大概是看到中年婦人久久沒有去廚房準備吃食,所以又來催促。

“來了!來了!”中年婦人連忙伸手揉了揉臉頰,暫且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靈巧地將手中的包裹重新包好,然後就這麽出了柴房。看著手中的包裹,中年婦人猶豫了一會,最後卻是將包裹直接丟回了柴房內,然後徑直進了廚房。這剛剛進了廚房,見到那老婆夏武濤兩個孩子已經是在廚房內用凳子拚出來的床榻上睡下了,兩個孩子顯然已經是睡熟了,而老婆子則是始終在那裏罵罵咧咧,指責中年婦人動作慢。

對於老婆子的責罵,中年婦人卻好像沒有聽見一般,麻利地在廚房內準備了一些湯水和幹糧,就這麽端著出了廚房。中年婦人沒有反應,那老婆子一個人說的也沒什麽意思了,幹脆就起身將廚房的房門給鎖上,啐了口口水,依然罵罵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