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達一邊說著,從他的身後慢慢走出了一個身影,對著姚達躬身一拜,便又是抬起頭對著鍾大人露出了一張笑臉。

可此人的笑臉落在鍾的眼裏,那簡直比嚴冬的寒風還要刺骨。這個人鍾非但認得,而且鍾大人一向自認為自己對他再熟悉不過了,可現在看來,這個人在鍾的眼中,是那麽的陌生。

姚達又是再度露出了笑臉,指著身邊鍾大人的老管家,對鍾大人說道:“在下來為鍾大人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趙家碟部成員顏文。他可是在下最好的一個助手啊!”

鍾大人再也站不住,整個人便直接摔倒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複州城官衙府邸的大廳內,信王趙榛帶領著一幹文臣武將,將偌大的大廳擠得是滿滿的。這次信王趙榛親自率軍來複州增援,身邊帶來的部下自然不少。除了趙雲、謝小鬼之外,武將有管天下、華安、單山嶽、李將軍、張龍,文臣也有吉倩倩、劉和以及章曉等人,加上原本就在複州城的伍黑龍、李燾和趙良充,這陣勢,明顯不隻是來複州救援這麽簡單了。而站在大廳正中央,被五花大綁的,正是先前被管天下親手抓來的張浚。

此刻張浚早已經沒有以往的威嚴了,全身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花白的頭發散落,上麵還沾染了一些汙穢物,這是信王趙榛特地命人押著張浚在複州城的鬧市中走了一圈的成果。

複州城的百姓認出張浚的身份,差點沒有把他給生吞了。之前南宋大軍攻破複州城的時候,雖然隻是短短一小段時間,但也有不少複州的百姓慘遭那些士兵的毒手。自己的親朋好友死於非命,那些百姓自然便把一切罪過都怪罪到張浚的頭上了。要不是有士兵攔著,隻怕張浚早就死在那些想要報仇的百姓手中了。

不過饒是如此,對於張浚的打擊也夠大的,張浚往上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看到的那趙燕反賊竟然是信王趙榛。怕死的張浚立刻跪下喊道:“殿下!殿下別殺我啊!”

信王趙榛便冷冷地說道:“張浚大人別來無恙乎?這次是第幾次抓住你了?你屢次與我作對,看來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張浚連連求饒,但是信王趙榛可沒有這麽容易就放過張浚。信王趙榛深吸了口氣,隨即冷冷哼了一聲,對單山嶽喝道:“你讓人把他給我押下去,直接送往江陵交由姚達去發落。對了,別忘了,這一路上,在他的囚車上掛上牌子。我要讓所有人都認識認識這個大宋忠臣!”最後一句話,信王趙榛是一字一句說出來的,那眼中的恨意簡直要將張浚給撕成碎片。

聽完信王趙榛對張浚的處置,在場的眾人都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個處置雖然不是立刻殺了張浚,可對張浚精神上的折磨,那簡直是比殺了他還痛苦,這下張浚的名聲可是永遠都別想翻身了。而那趙構也跟著會被信王趙榛的輿論政策將名聲給弄臭的。

處理完張浚之後,信王趙榛冷哼了一聲,臉色總算是稍稍好了一些,轉頭對眾人說道:“不管怎麽樣,這次防守的戰鬥總算是結束了。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諸位可有什麽意見?”

這次信王趙榛帶來了這麽多的兵馬,顯然不會是隻想救援複州就夠了,這一點,在座的眾人都明白,當即,管天下便起身對信王趙榛抱拳喝道:“大人!那趙構竟然敢如此賣國,末將願領重騎兵軍隊,前去攻打紹興,把紹興的那個什麽趙構給抓來交由大人處置。”

“不!”在身邊的趙雲也是立刻站起身,對著信王趙榛和管天下說道:“末將以為,應當起兵去攻打齊國軍。他們在南方防線的實力不強,而且這次又是折損了不少軍隊。齊國軍最能打仗的太子劉麟死在這裏,正是齊國軍大亂之際。我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北上齊國將齊國軍給徹底鏟除。”

相比之下,趙雲的建議顯然是要先攻打外患,不過管天下安內平天下的建議也是得到一部分將領的讚同。一時間,大廳內的文臣武將紛紛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不過信王趙榛卻是並沒有發表意見,隻是頗有興致的看著眾人爭論,似乎早就有了想法。

不僅僅是信王趙榛,坐在信王趙榛左手邊的吉倩倩和劉和兩人也是沒有說話。這倒是引起了坐在劉和身邊的章曉的好奇心。趁著眾人都沒有注意,章曉悄悄碰了一下劉和的胳膊,低聲問道:“劉和,你們和大人是不是早就有了對策?”

劉和有些吃驚地望向了章曉,隨即又是笑了起來,在這些年輕官員當中,其實劉和最為看重的,還屬章曉。在劉和看來,章曉的才華絕對不在自己之下,隻是還缺少足夠的經驗和展現才華的機會。所以章曉能夠猜出其中的奧妙,倒也不足為奇了。

劉和笑著對章曉使了個眼色,看著周圍還在爭論的眾人,原本接下來就該是劉和提出那個建議的,不過現在看來,劉和倒是有意把這個機會宋給章曉。隨即,劉和用手指在自己麵前的茶杯中沾了沾,然後便在矮桌上輕輕寫了兩個字,隨即又是趕忙擦去。

盡管如此,章曉也已經看得清楚,劉和所寫的,乃是“內外”二字。雖然這提示有些不明不白,但對於章曉來說,卻是已經足夠了,章曉低頭思索了片刻,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一臉感激地看了一眼劉和,隨即便站起身來,朗聲對坐在上方的信王趙榛拱手喝道:“大人屬下有一個不同的建議。”

章曉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卻是讓大廳內正在爭論的眾人漸漸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望向了章曉,就連平時喜歡和章曉鬥嘴的劉樺,也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信王趙榛先是一愣,不過當他看到劉和的眼色之後,便明白了其中緣故。對於信王趙榛來說,誰來起這個頭倒是無所謂,反正在座的對他的忠心絕對不會有問題,所以信王趙榛很快便笑著對章曉說道:“章曉既然有的建議,那不妨說出來聽聽,讓大家也來參詳參詳。”

“是!”章曉心中鬆了口氣,他之前還在擔心,自己這麽貿然出來,算不算破壞了信王趙榛的計劃,現在信王趙榛既然沒有生氣,那就證明自己過了第一關。

緊接著,章曉便朗聲說道:“屬下以為,無論是趙構皇帝還是齊國軍,這次進攻我們,都是必須反擊的。若是不及時給予他們嚴厲的還擊,那勢必會給大人和我軍的名聲帶來一定的影響,今後就會有多的人敢起兵攻打我們。也不利於民心所向。所以,屬下建議,大人應該同時對趙構和齊國軍用兵。以雷霆之勢占領紹興和齊國軍占領的淮南北部與汴京路、山東西路的南部,向天下人昭告大人大軍的威嚴!”

“不可!”章曉的話剛剛說出口,立刻就有人出聲反對。這反對的人,正是平時喜歡和章曉鬥嘴的劉樺,不過這次劉樺可不是有意要和章曉對著幹,相反,作為章曉的好友,劉樺可是擔心信王趙榛真的采納了章曉的建議,會給章曉惹來殺身之禍。

劉樺唰的一身就站起來,對著信王趙榛抱拳說道:“大人,此事萬萬不可!趙構畢竟是皇帝,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勢。加上齊國畢竟是金國支持的,其實力不可小覷。我軍若是單單與一方開戰,或能輕鬆取勝,若是選擇兩方同時開戰,所耗太過巨大,還有可能失敗,得不償失啊!”

“哦?”信王趙榛似乎很有興趣地眯起了眼睛,笑道:“劉樺,那依你之見,我手下的兵馬不能同時與趙構和齊國軍開戰咯?”信王趙榛這話的語氣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麽變化,但吉倩倩和劉和卻是聽出,信王趙榛的話語中透著一絲失望。

劉樺愣了一下,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麽,可又說不上來。他停頓了一下之後,又繼續說道:“以我軍現在的兵馬,要同時擊敗趙構軍和齊國軍也並不是不可能,但大人就必須要將手下大部分的兵馬投入這場戰鬥當中,而且短時間內還不能見到成效。如此一來,倘若諸路諸侯有什麽異動,大人將無力抵抗,到那時,可就什麽都晚了。”

聽完劉樺的話,章曉心中不由得苦笑了起來。劉樺所說的那種情況,恐怕正是大人所希望發生的。若是其他人說出這番話,章曉肯定會立刻反駁。但劉樺這麽說也是為了幫自己,所以張了張嘴巴,他還是沒有把反駁的話說出口。而這個時候,劉和輕咳了一聲,站起身來,他知道是時候自己出頭了。

對著信王趙榛拱手一禮,隨即笑道:“劉樺兄之言差矣,如果是換作幾個月前的時候。或許諸路諸侯當真會如劉樺兄所言,趁機犯境。隻不過,鹹寧一戰,已經徹底將諸路諸侯對我趙燕軍的企圖打碎。就算是大人將大批兵馬調離江陵府防線,那些諸路諸侯也還是不敢動手。不是實力的問題,而是他們手中大軍的軍心已經有了畏懼之心。”

軍心這種東西,玄之又玄,可在座的眾人當中也大多都是領兵大將,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現在各路南宋諸侯各懷鬼胎,互相防備,都已經不能凝成一股力量了。估計這種局麵,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調整回來,這樣也就意味著這半年的時間內,南宋諸路諸侯都無法對趙燕軍動兵了。

劉和的話,卻還不能說服劉樺,劉樺連忙說道:“可就算是如此,同時對趙構軍和齊國軍開戰,還是有些得不償失啊!不如按照趙將軍所言,先平定了齊國軍。趙構軍現在實力大減,根本不足為懼。隻要消滅了齊國軍南部的兵馬,對付趙構,大人隻需遣一軍前往即可,又何必冒風險呢?”

劉樺此言倒是老成之謀,隻可惜從一開始,信王趙榛所謀的就不隻是齊國軍和趙構。他已經是借著此事,將諸路諸侯一並算計在內了。光是像信王趙榛現在這樣起兵救援,還遠遠不能打消諸路諸侯的疑慮。事實也正是如此,信王趙榛親自領兵來複州已經七八天了,可諸路諸侯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所以,為了引得諸路諸侯相互動兵,就隻有下猛藥了。想到這裏,劉和微微一笑,搖頭說道:“劉樺兄所說固然有理,但之前章曉兄也已經說了,如今的情況,已經不由得我們使出雷霆手段了。隻有這樣,才能直接獲得大統,讓大人治下安定。”

倒不是劉和不想把真相說出來,隻是先前眾人在商議此事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這個計劃隻能由少數幾人知道。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是因為信王趙榛不信任在座的一幹部下。完全是因為這個計劃太重要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會泄密。

所以,隻能是慎重行事。剛剛偷偷告訴章曉已經是破例了,在沒有請示信王趙榛同意之前,劉和也不敢隨便說破此事。

見到劉樺似乎還想要爭辯,信王趙榛也是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這場辯論,揮手說道:“好了,此事就按照章曉和劉和所說的辦。哼!齊國軍和趙構竟然對我先動手,那我們直接將這兩盤菜直接吃掉!”

信王趙榛這一發話,就等於此事已經定下來了。劉樺就算是心裏再怎麽不甘,也隻能是聽命行事了。緊接著,信王趙榛便朗聲喝道:“趙雲、管天下、華安、張龍聽令!”

信王趙榛一連喊了幾名戰將的姓名,而趙雲等幾人也是立刻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到大廳中央,對著信王趙榛便抱拳喝道:“末將聽令”

信王趙榛眯起眼睛,一臉嚴肅地對幾人喝道:“趙雲為主將,管天下為副,華安、張龍等人輔之。我給你們兩萬輕騎與兩萬重騎兵,迅速北上將徐州以南的所有齊國軍盡數消滅!”

信王趙榛的話語中帶著一陣寒意,聽得趙雲幾人也是不由得身子一顫。當即,幾人便立刻對著信王趙榛齊聲喝道:“末將領命。”

側著腦袋想了一會,信王趙榛又突然喊道:“章曉你隨軍北上,輔佐他們幾人,不得有失。”信王趙榛這個命令出來之後,章曉立刻領命。

而在場的眾人,除去吉倩倩和劉和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各有各的想法。之前趙雲也已經說了,現在的齊國南方軍已經是十分脆弱了,沒有了劉麟的領導,齊國南方軍現在就像是一盤散沙。

可就算是如此,信王趙榛非但派出了趙雲、管天下這樣兩位武學宗師出征,還給了他們如此多的兵馬。就算是如此,信王趙榛還嫌不夠,又派出章曉隨軍輔佐。在場的眾人可都不是傻子,信王趙榛這樣就像是要萬無一失。要說沒有其他用意,就打死他們也不相信

信王趙榛可不管眾人心裏怎麽想。這個決定其實早在來複州之前,信王趙榛就已經有了腹案。當即,信王趙榛便將軍令直接丟給了趙雲,不過在丟出軍令的時候,信王趙榛卻是偷偷藏了一小截絲巾纏在軍令末端,趙雲接到之後,當然是很快便發現了那一小截絲巾。不過趙雲卻是不動聲色,對信王趙榛抱拳喝道:“末將領命!”

這時,單山嶽卻是從外麵趕了過來。他剛剛把張浚的事給處理完了,這才想起信王趙榛這邊,還要商議如何出兵的事情。他這次跟著信王趙榛來複州,可不隻是為了在複州晃蕩一下,就打道回府的,他可是盯著出征的名額啊。

可當他剛剛急匆匆趕回來,卻是見到趙雲等人正領命退回了自己的座位,立刻便快步走了進來,對著信王趙榛就喊道:“大人!我呢?我呢?”

見到單山嶽這小子急急忙忙的樣子,信王趙榛等人也都是哈哈一笑,隨即信王趙榛點頭說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單山嶽、李將軍聽令!”

聽得信王趙榛這麽一說,單山嶽立刻就笑了起來,和從座位上走出來的李將軍兩人同時朝著信王趙榛抱拳喝道:“末將聽令!”

信王趙榛眼睛一眯,喝道:“我給你兩萬兵馬,把兩浙給我平了,你們做不做得到?”

李將軍性子沉穩,沒有立刻回答,而單山嶽卻是直接就喊了起來:“大人你就放心,我一定幫大人把那個趙構給活捉了過來!”單山嶽不僅是繼承了單宏飛的刀法,是把單宏飛年輕時候的急性子給完完全全地繼承下來了。不過信王趙榛倒也不在意,眼下的趙構軍最強的王鴻投靠了自己,張俊、張浚和劉光世也全部完蛋了。他的兵馬根本沒有能力與單山嶽和李將軍的大軍相抗衡。隻要單山嶽和李將軍不犯傻,基本上這一戰已經是定下了勝負了。

既然已經定下了計劃,信王趙榛也不再和眾人多說什麽,大手一揮,便讓眾人都退了下去。而就在這個時候,之前一直都沒發話的吉倩倩卻是留了下來。等到眾人都離開之後,她突然眯起眼睛對信王趙榛說道:“殿下,你可不要忘了,還有一個包袱掛在那裏呢!大人想要如何處理啊?”

吉倩倩這麽一說,信王趙榛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吉倩倩所說的,就之前幫助章蕭讓平定了齊國軍與南宋軍的王鴻。之前張俊鼓動李成等人攻打趙家軍,信王趙榛也是早就知道的,不過複州和鄂州既然有章蕭讓在,信王趙榛也就放心了不少。而且,信王趙榛已經將王鴻都給拉到了趙燕軍的陣營中了,自然有把握了。

吉倩倩這麽一說,信王趙榛也是緊皺起眉頭。他當然也明白此事潛在的危險,畢竟,王鴻就曾經背叛過大聖王楊幺。現在他雖然投靠到自己帳下,但難保他以後不會背叛自己。隻是此事也不是那麽容易處理的。

首先,這王鴻是在漢陽軍城危急時刻選擇投靠信王趙榛的,現在又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心。如果貿然對王鴻動手,隻會讓天下人以為信王趙榛卸磨殺驢,沒有容人之量。其次,這王鴻統領著福建府和兩淮地區,兵力也不少。如果指揮大軍和王鴻作戰,趙軍必然損失極大,這可不是信王趙榛所希望看到的。

想到這裏,信王趙榛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前額,搖頭對吉倩倩說道:“倩倩,你可有什麽辦法?”

聽到信王趙榛的問話,吉倩倩嘿嘿一笑,說道:“屬下倒是有個辦法,能夠幫助解決掉這個麻煩”

“哦?”信王趙榛望向了吉倩倩,這才反應過來,這件事是吉倩倩主動提起來的,那就說明這丫頭肯定是有想法。信王趙榛此刻也顧不上怪吉倩倩賣關子了,忙問道:“倩倩,你可有和方法?快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