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血痕並不算是很嚴重的傷勢,可是帶給劉廣的恥辱卻是難以消除。劉廣這一生隻敗了兩次,一次是在萍鄉敗給了單宏飛,另一次就在英山軍營敗給了雷轟豹。雷轟豹那自然是不用說了,名符其實的南宋第一人,當年若不是信王趙榛親自出手,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雷轟豹。就算是時至今日,除了信王趙榛外,也沒有人敢誇口比雷轟豹強。而單宏飛,當年就已經是有荊湖北路第一將的稱號,雷轟豹戰死之後,單宏飛也隱約被稱為是繼雷轟豹之後的最強戰將。

劉廣敗給這兩人,無話可說,但要讓劉廣自承不如眼前的林玉虎,劉廣如何能夠咽得下這口氣?劉廣一聲怒吼,提著戰刀便朝著林玉虎砍了過去,這一刀劈出,氣勢十足,刀鋒直逼林玉虎的麵門而去。

隻不過憤怒卻不能拉進劉廣和林玉虎之間實力的差距,麵對劉廣的攻擊,林玉虎隻是冷哼了一聲,右手鐵戟一揮,就直接將劉廣的戰刀給擋了下來,同時左手的鐵戟再次揮出。隻見那鐵戟上的月牙戟在空中帶過一片寒光,又是再次命中了劉廣的胸口,留下一道口子。

再次中招,劉廣卻是越戰越勇,咬著牙就往林玉虎身上衝。如果是碰上其他人,或許劉廣這拚命的招數還真有用,可偏偏他遇上的是林玉虎。劉廣這般拚命衝殺,隻能是落得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而已,卻是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媽的!”劉廣臉上的神情越來越瘋狂了,他簡直恨不得整個人都撲到林玉虎身上,然後用牙齒一口一口把林玉虎給咬死。可林玉虎手中的那一杆鐵戟卻是好像一麵銅牆鐵壁,將劉廣的攻擊盡數擋下,還不斷地在劉廣的身上留下傷口。劉廣畢竟是個人,身上流了那麽多血不可能沒有影響,就算劉廣再如何堅持,也是漸漸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弱,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作為劉廣對手的林玉虎自然也是感覺到了劉廣的變化,搖了搖頭,鐵戟再次擋下劉廣的攻擊,卻是沒有反擊,而是沉聲喝道:“你已經輸了。”

“輸?”劉廣聽得林玉虎的話,先是一愣,隨即卻是咧嘴一笑,那笑容加上滿臉的鮮血卻是顯得有些滑稽。而劉廣卻是強製自己挺起胸,傲然喝道:“我是劉廣!是一方豪傑,我怎麽可能會輸?更不要說是輸給你。”說完這話,劉廣卻是身子又開始打晃。

林玉虎從麵罩的眼洞中露出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點頭說道:“你!是個漢子。”說到這裏,林玉虎便沒有再說下去,對於劉廣的堅持,林玉虎沒有任何理由去回避。當即,林玉虎提起了手中的雙戟,雙腿一夾坐騎,卻是反守為攻。

雖然林玉虎已經不再死守了,可對於劉廣來說,他已經沒有任何體力再進行進攻了,勉強提起戰刀朝著林玉虎砍去,可刀勢卻是軟綿綿的,沒有任何的威力。林玉虎一戟彈開戰刀,反手又是一戟,這次正中劉廣的胸口,留下了一個血洞。

劉廣慘叫了一聲,直接便從馬背上栽倒下去,這下可是把在後麵觀戰的會忠等人給急壞了,再也顧不得劉廣之前的禁令,紛紛縱馬趕來援救。而林玉虎冷眼看了一眼趕過來的會忠等人,又看了一眼在地上的劉廣,最後一扯韁繩,卻是直接回軍陣去了。

林玉虎的如此反應倒是讓雙方都是不由得一愣,不過信王趙榛等人很快便回過神來,對於林玉虎沒有當場殺死劉廣,信王趙榛也隻是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因此惱怒,會忠等人也得以順利把劉廣給救了回去。

夏誠怎麽也沒有想到今日一戰竟然會是如此的下場,雖說聯軍並不能算是敗了,但現在劉廣重傷,對於聯軍的士氣肯定是有很大影響的,這一戰肯定是不能繼續下去了。當即夏誠一揮手,便喝道:“傳令!退兵。”

而被會忠等人救回來的劉廣遙望著林玉虎遠去的背影,臉上竟是苦澀,沒想到自己竟然需要對方的憐憫才能活下來。劉廣越想越覺得憋屈,隻感到胸口一股悶氣直衝咽喉,張口就一噴,卻是噴出一大口鮮血。

見到劉廣竟然吐血了,會忠等人可是慌了手腳,作為在場資曆最老的劉廣戰將,會忠立刻就大聲呼喝道:“軍醫!軍醫!快點過來。媽的。軍醫都死哪裏去了。”

還未等會忠喊完,劉廣卻是突然抬起一隻手,直接便抓住了會忠的衣領,瞪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會忠,一字一句地喝道:“由劉通來接替我的位置。你等要好好,好好……”話還未說完,劉廣的身子突然一顫,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卻是再也動彈不得。

“大人!”“大人!”隨著一聲聲悲呼,標誌著一代梟雄劉廣,走完了他精彩的一生。

一方豪傑首領劉廣死了,這對於諸侯聯軍的士氣是個很大的打擊,夏誠等人立刻便幫著劉廣兵馬給劉廣臨時布置了祭堂,為劉廣送行,甚至還下令讓全軍著白衣。

在祭堂上,夏誠、高安和彭友三人都穿戴著白衣在劉廣的牌位麵前行禮,隨即便走到了跪在旁邊的劉通麵前,夏誠對劉通抱拳說道:“劉通賢侄節哀,劉廣兄遭遇不幸,我等也是深感遺憾。劉廣兄是死在那趙燕帳下大將林玉虎的手中,等我等攻破鹹寧,必定生擒此人,為劉廣兄報仇”

夏誠的話剛剛說完,高安也是瞪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聲音帶著哭腔,對劉通說道:“夏兄說的不錯,劉通賢侄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向我們說隻要是能夠幫上忙,我們一定會盡力相助劉廣兄英雄一世,沒想到卻是死於賊子之手,可歎可悲啊!”說著說著,高安的眼角便多出了幾滴兔死狐悲的晶瑩。至於那彭友,之前和劉廣的關係並不是很好,所以也就沒有說什麽,隻是對劉通拱了拱手。

劉通起身,對著夏誠等人躬身一拜,眼睛也是一片紅腫,滿臉恨意地喝道:“幾位經略巡撫使大人的好意,劉通心領了。但是父仇不共戴天,我要報父仇又豈能假手於他人。明日,我便要親領大軍去挑戰鹹寧,不把鹹寧攻破,我枉為人子!”說著,劉通便一口氣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高高舉起,而在劉通身後的那些劉廣戰將也是紛紛大聲響應。隻有趙廣和會忠兩人眉頭一皺,臉上滿是擔憂地看向了劉通。

而聽到劉通的話,夏誠等人也是露出了為難的神情,現在劉廣剛死,士氣低落,這個時候去攻打鹹寧,隻能是白白送死。要是沒有了劉廣大軍,那聯軍的力量可就大大減弱,夏誠等人想要攻破鹹寧,那可就越發困難了。當即,夏誠便對劉通說道:“劉通賢侄不要太過衝動我們都希望能夠為劉廣兄報仇,可此事卻是不能急於一時啊!趙燕軍強大,我們要是貿然出兵,隻能是白白便宜了趙燕軍,到時要是賢侄出了什麽意外,又有誰能夠為劉廣兄報仇呢?”

“沒錯!”高安也是接著勸道:“夏大人所言極是。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攻破鹹寧絕對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功的。劉通賢侄應該先靜下心來,處理好劉廣兄的後事,我們再好好商議一番,想出一個攻破鹹寧的好辦法才是”

劉通顯然還是很不甘心的樣子,但是架不住夏誠三人費盡口舌的勸說。而且,劉通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便答應了他們。

最後夏誠還不放心,幹脆便讓劉通帶著劉廣兵馬安排在聯軍營寨的後麵,免得哪天劉通一時想不開,擅自出兵去打鹹寧。夏誠以盟主的身份所下達的命令,劉通也隻有聽從的份。

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夏誠等人又是勸了幾句,隨即便各自離開了祭堂。而目送夏誠等人離開之後,那會忠終於是忍不住對劉通勸道:“少主,呃,大人!如今將士們士氣低迷,大人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啊!”劉廣臨死前特意囑咐讓劉通繼承自己的位置,那會忠等人現在自然是要稱呼劉通為大人了。

劉通點了點頭,卻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睛瞥了一眼周圍,一擺手,卻是示意祭堂上的那些親兵全都退了出去。等到整個祭堂內就隻剩下劉通以及一幹部將之後,劉通突然冷冷一笑,對會忠說道:“將軍放心,我剛剛所說都是騙他們的”

劉通這句話一說出口,頓時就讓周圍的眾將全都傻了眼,隻有最了解劉通的趙廣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點頭對劉通說道:“大人英明!”

“哼!”劉通冷哼了一聲,當然並不是針對趙廣,而是惡狠狠地看著剛剛夏誠他們所離開的方向,說道:“父親雖說是死在那林玉虎的手下,但若不是夏誠等人見死不救,父親又怎麽會死?如果真要算殺父仇人的話,夏誠、高安和彭友一個都跑不了。他們以為自己的那點心思我看不出來嗎?如果我不是裝作剛剛那種莽撞的模樣,隻怕我們劉家大軍立刻就會遭到他們的暗算。”

會忠等人終於是恍然大悟,會忠點頭說道:“不錯!大人英明。夏誠等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之前老大人在時,他們就對我領地虎視眈眈。如今老大人剛剛故去,他們就想欺負大人年少,簡直是混蛋!”會忠的話也是引得其他將領都是憤怒了起來。

“算了。”劉通擺了擺手,安撫了一下眾將的情緒,說道:“之前我故意裝成一副莽撞的樣子,一來是為了迷惑他們。二來,就能夠名正言順地躲到後陣去。如今這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了,你們通知下麵值得信任的將士,做好準備,我們隨時離開這個鬼地方”

“離開?”劉通的話再次引起了眾人的一陣驚呼,晁廣一臉急色地對劉通說道:“大人!我們怎麽就要離開了?難道我們不參加攻打鹹寧嗎?”

而這次不用等到劉通開口回答,在一旁的趙廣則是搶先一步回答道:“大人說得對,我們的確是要離開這裏了。所謂聯軍根本就一個笑話,以他們這般麵合神離的態度,根本就不可能攻得下鹹寧。與其在這裏損耗兵馬,還不如及早離開此處。”

李軒逸緊皺著眉頭問道:“可是這麽一來,我們豈不是就要和夏誠等人撕破臉皮了嗎?那剛剛大人不是好不容易才騙取了他們的信任,那不也是白費了嗎?”

趙廣搖頭說道:“不,將軍大人所言,隻是暫時騙取了他們的信任。不管大人是什麽態度,夏誠等人最後肯定是不會放過我們的。相反,如果我們趁著夏誠等人和趙軍開戰的時候,逃離他們的控製範圍,有趙軍的牽製,夏誠等人反倒是不敢對我們如何撕破臉?哼!就算是撕破臉那又如何?隻要我們的大軍能夠順利逃回南康軍,夏誠他們難道還敢追到南康軍來嗎?”

“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劉通也是用力揮了揮手,說道:“隻要我們能夠安全逃回南康軍,夏誠等人就算是心中有再大的怒氣,也不敢對我們動手。他需要我們幫著他們應付臨江軍和西麵的趙軍。而且他們也不敢分兵來和我們開戰,那樣隻會便宜了趙燕。所以,哼隻要我們能夠回到南康軍,夏誠等人不但不會翻臉,反倒還會客客氣氣地,把我們重新作為平起平坐的盟友看待。”

劉通和趙廣已經是解釋得很清楚了,會忠等人也都聽得明白,隻是就這麽逃走,讓他們這些心高氣傲的戰將心裏多少有些不甘。

劉通也是明白眾將的心情,緊握著拳頭說道:“我也知道諸位是怎麽想的,我何嚐希望就這麽窩囊的離開。不過諸位放心吧,總有一天••••••我一定會為父親報仇。夏誠、高安、彭友還有趙燕他們到時候一個都跑不了。”

與此同時,在高安的營帳內,高安一回到營帳便立刻將身上的白衣給扒了,雖然眼睛還是紅腫的,可臉上卻是笑嗬嗬,對著在營帳內的童聞博以及夏成、王熊哥倆笑道:“劉廣死了,我們也算是了卻了一個心腹之患”

王熊撇了撇嘴,說道:“將軍,其實那劉廣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如果將軍真想要他死的話,之前就跟小弟說一聲就了,小弟立刻就去取了他的腦袋來。”

“胡鬧!”高安瞪了一眼王熊,不過心情很好的他馬上又是嘿嘿笑了起來,對王熊說道:“三弟,你有所不知,那劉廣此人的野心極大,若是他還活著,總有一天會向我們福建路動手。如今劉廣死了,他的繼承人劉通隻是個好勇鬥狠、隻知逞匹夫之勇的小子。嗬嗬!劉廣?已經不足為懼了”

高安開心的大笑了起來,而童聞博卻是緊皺著眉頭,似乎並不怎麽高興,搖了搖頭說道:“大人屬下以為,這次大人和夏誠他們都是做錯了”

“呃?”童聞博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桶冷水,正在興頭上的高安被澆了個透心涼,滿臉疑惑地看著童聞博,心中滿是不解地問道:“先生何出此言啊?之前先生不也是讓我伺機削減其他三路諸侯的實力嗎?如今劉廣已死,那劉廣的實力大大減弱,再無能力窺視福建路,豈不是好事一件?”

童聞博苦笑著搖頭說道:“大人屬下之前所言,希望大人能夠不留痕跡地減弱各路諸侯的實力,可大人當時卻不應該對劉廣坐視不理,大人在聯軍當中的實力最弱,其他三路人馬,大人一個也得罪不起。這件事大人卻是做得太過明顯了,就算是那劉通一時看不穿此事,但劉廣的文臣武將之中,必然有能看清楚此事的人。到時候,大人豈不是大大得罪了劉廣?夏誠他們勢大,不用擔心。可以大人的實力,就算是劉廣已死,大人還是惹不起劉廣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