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彈子完全無法想象,一個如此小的火器能有什麽威力,不過他終於感到了一絲威脅,不能再讓對方這麽準備下去了。

他第一次感到信王趙榛恐怕所言非虛,因此明知麵對對方那詭異的實力難以取勝,一種莫名的緊迫感卻驅使他握緊了手裏的短槍。金彈子從胸腔裏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他已經作好了進攻的打算。至於羅虎那個混蛋,他已經管不到那麽多了。

但是,在一聲槍響之後,金彈子幾乎感到自己的靈魂那一瞬間都要崩解了,他捂著自己穿著胸甲的胸部。一顆彈丸射穿了厚厚的胸甲,射入了自己的胸口。

金軍領主呆呆地裂開嘴巴,眼眶之中的神采逐漸暗淡,他第一次感到失敗的陰影已將自己籠罩。

他明白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在對方再次發射子彈之前,結束戰鬥,可是信王趙榛卻斷絕了這位金軍將軍的最後一絲妄想。

信王趙榛手托著沒有了子彈的火槍,拿起一把長劍,憐憫地看著這具高大的金軍將軍,然後搖了搖頭。

“金彈子將軍,永別了。”他輕聲說道。他的神色深深地刺痛了金彈子的內心,他在不甘中掙紮著,從咽喉之中發高頻的怒吼與咆哮。

然而在被子彈射中胸口之後,他卻隻能感到一重重沉重的束縛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控製住了,動作慢得好像是蝸牛。反倒是與此同時,信王趙榛終於展示了最後一個絕技。

他抬起手,五指一揚,一支長劍從他手中飛了出去。刺中金彈子的胸口之後,血花仿佛水花一樣飛濺開,甲葉崩裂,或者偏移。金彈子的臉在痛苦中扭曲起來,鎧甲終於在那一刹那被飛射的一劍土崩瓦解。

“你——!”金軍猛將的怒吼回蕩在夜空中。

“老天在上啊,那個白癡——”羅虎在巷子裏,眼中的瞳孔倒映出夜幕下那一條華麗的銀線,射中了金彈子。他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然後無力地靠著牆壁。

他搖搖頭,他曾經還以為自己能協助金彈子殺掉信王,建立不世奇功的。

突然,一支匕首射中了他的咽喉,隨著血水的流動,他緩緩地滑倒在地上。在信王趙榛麵前躲避藏貓貓,簡直是自取死亡。

崔猛抬起頭時,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像是丟開一具玩具一樣丟下手上的一具屍體,感到自己的戰鬥意誌動搖了起來。但戰場上不應當有比他還強的存在才是,他疑慮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光芒。

隨著一聲慘叫與火槍聲,在那一刻,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一種從心靈上傳來的悸動。由前至後,這種特殊的聲音一瞬間掃過整個戰場。甚至連那些金兵們都在一刻之間產生了動搖。所有江湖戰士與金軍士兵們都下意識地回過頭。大家都怔怔地看著某個方向。

滿身是血的馬月英從地上爬起來,他橫過拳頭擦去下巴上正一滴滴往下落的血,黑棕色的眼睛深處還帶著一種殘餘的倔強。不過她一樣也清楚的聽到了那聲音。

金軍猛將將領在另一邊低沉地悶哼一聲。

崔猛震驚地按住胸口,上麵有一顆石子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胸甲中,有人強行用石子擊破了他的盔甲,這不可能!

這位金軍最強將領之一的金軍猛將感到自己的好心情好像已經凝結冰冷一片,這個戰場上不可能存在絕對力量超過他的人,但他的眼睛之中立刻映入了一片光暈。

那是一片從黑暗中出現、低空掠過的光點。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們的目光都隨著這些光點的移動而移動,當他們呼嘯著越過每一個的頭頂,每一個人都在那一瞬間下意識地轉頭。於是他們看到,一刹那,這些光點在半空中變得無比刺眼。

死亡的氣息正在匯聚。

然後他們聽到一個個劃破空氣的“嗚嗚”地聲音。

第一支光點出現了,他仿佛刺穿黑暗的光芒一般,離他最近的江湖劍手回過頭,正好看到這支帶著光芒的箭矢從咽喉處一下擊穿了一名金軍蒙古人弓箭手的場景。那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那個年輕的江湖劍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微微張口,但‘撲通’一聲,他麵前一個金軍已倒了下去。

然後是第二箭,第三箭……

箭矢帶著光點在半空中此起彼伏的閃爍著,金軍下屬的蒙古弓箭手就已經一片片的倒在地上,變成屍體,而生命裏也紛紛灰飛煙滅,兩輪攻擊,站在防線之外的金軍蒙古弓箭手,竟然隻剩下那麽稀稀拉拉的幾個了。

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一愣之後立刻歡呼了起來。

“殺呀!”“幹掉這些金狗。”

單宏飛也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他一隻手擋在崔猛麵前護住身邊但這個小女孩,心中一片慶幸。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又看了看自己身邊同樣臉色蒼白的副手。他們兩從一開始就分辨出了那個聲音,那是那個信王趙榛的聲音。

隻是沒想到,年紀輕輕的他竟然還有這樣強悍的能力。

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該怎麽辦了,長發的中年盟主果斷地拔出劍向前一揮,喝道:“兄弟們,進攻!殺金狗!殺狗官!”

一聲怒吼,戰局終於改變!

而崔猛這時才從起先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這名金軍猛將的目光,與所有人不同的,已經落到戰場之外。但這一次他隻看到兩支急速的箭矢分開霧氣,一左一右地向自己射來。箭矢飛速激射而來,速度快得驚人,在幽幽的月亮下反射地雪亮的寒光,一瞬間已經刺到了他眼皮底下。隻是崔猛一動不動,右手舉起彎刀左右一分,‘砰砰’兩聲就直接將他們掃飛了出去,隻落下片片碎裂的箭矢木杆與打磨的發光地箭頭在飛舞。

可崔猛並沒有感到一絲放鬆,因為那個強大的敵人還沒有出現。

他抬起頭,看到頭頂上空出現一個黑色物體急速的飛來。這個如拳頭大小的東西一瞬間飛了過來,然後迅速向他砸下。轟然一聲巨響,大地震動,碎石塵土落下,戰場上煙塵彌漫開來。

金軍猛將灰頭土臉地從一邊地上爬起來,死死地盯著霧氣背後。但當霧氣分開時,戰場上已是喊殺聲一片。江湖劍俠客、幫眾弟子們的攻擊如洪水一般湧入,失去了金軍支援的莫統領的士兵,在十幾名信王軍特戰隊戰士的壓製下,一麵倒地崩潰。金軍將領手持黑色巨刀,冷冷地看著那些懦弱的莫統領的士兵一個又一個的從他身邊逃開,戰場上仿佛有一道洪流衝擊著整條戰線,向他所在的方向崩潰。那一刻如同大廈將傾,戰場上回蕩著衝殺的叫喊與痛苦的慘叫、呻.吟聲還有金屬兵器的碰撞聲。

不過他還有最後一個機會,那就是殺死對方的頭領。而如果對方真是信王趙榛的話,那就算自己這次行動完全失敗了,也算值得了。崔猛的目光分開人群,終於看到站在戰場另一端的信王趙榛。

信王趙榛手中拿著一支連環弩,一看那弩箭盒子的大小,就知道裏麵能放不少箭矢。看來那些滿場亂飛卻箭無虛發、箭箭致命的箭矢就是對方射的。對方是傳說中的神弩手,可他沒那麽多時間多想,他有理由相信這一刻是誰在控製主場,控製打仗的節奏,主宰了戰場。然而隻要殺了那個信王趙榛,那麽自己就能立下絕世奇功,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戰場的天平也就會向自己一方傾斜。

他冷冷哼了一聲,已經放平了手中的巨刀。

但信王趙榛同樣也第一眼就看到了這位金軍四猛將之中的崔猛,這個對手就像是他過去見過的那個蒙古首領一樣,十分奇特的行頭。不過這個崔猛擁有著全身厚重的盔甲,霹靂彈都無法炸破,如鐵烏龜一般難以對付。不過,比較那打了雙重雞血的蒙古首領,他對付起來也就容易多了。信王趙榛微微笑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想法一樣,都存了擒賊先擒王的想法,也是一向對自己的能力與實力都十分自信的金兵大將崔猛,會做出的選擇。

看著信王趙榛,崔猛突然動了,人影一閃,他好像殘影一樣在戰場上飛速穿行,每一次身形起伏,都越過數米的距離。隻是信王趙榛不慌不忙,他心念一動,手中連環弩一片齊射。

紛亂的箭矢一道道擊出,信王趙榛已經算到了對方躲避的死角,以及輾轉的方向,好像一瞬間大街上忽然生出一片光箭一般。覆蓋攻擊範圍之下,縱使是實力強大渾身鋼鐵盔甲的崔猛,也不敢隨時隨地將自己暴露在如此高強程度的打擊之下。迫不得已之下,他隻能在行進中舉起彎刀反擊,一道道黑色光弧反方向衝散了光雨,並一瞬間劈飛了七八支箭矢。

隻是崔猛想要進一步追擊,等他重新開始移動的時候,信王趙榛又用強大的火力對他進行壓製。除了第一時間依靠盔甲占了點便宜沒受傷以外,一時之間,崔猛竟然發現自己占不到半點好處,反而他的速度不可避免地降了下來。

崔猛抬起頭,第一次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判斷之下。

而另一邊,匆匆忙忙趕來的侍衛們,以及信王趙榛的手下們,看到信王遠程靈活準確的作戰方式,看得大家目瞪口呆,而跟上來的王之義,則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在一邊認真地為他們講解道:“所以說,與金國的大戰時,我軍有三個優勢是永遠保持勝利的法寶,那就是訓練、裝備和勇氣。你們可以看到這就是信王千歲技巧和裝備優越性的體現,當然,信王千歲曾經告訴過我,當縱觀這三個戰爭中我軍基本條件,當無法全部擁有時,他們中總有一個能幫到你獲得勝利,如果你以後有一天會成長為一個將領,那你一定要感謝我告訴了你這個秘密。”

他點點頭,口不對心地說道:“如今我已經成為了一位侍衛長,但看得出來,我非常感謝信王千歲告訴了我這個秘密。”

信王趙榛的侍衛們聽了,忍不住紛紛都“撲哧”的一笑。

“王之義。”信王趙榛磨了磨牙齒,說道:“你既然來了,最好趕快給我加入戰鬥。”

“當然,信王千歲,我正在準備戰鬥。”王之義馬上答道:“不過信王千歲,我看到好宋兵——等等,那個旗幟好像和張俊有什麽關係?”

“那正是張俊旗下的人,不過原來屬於張浚管,現在,恐怕是勾結金狗的賊人。”

王之義帶著十幾名信王趙榛的老侍衛,組成了一道攻擊陣型在信王趙榛麵前展開,直接對那些剩餘的金兵蒙古弓箭兵,發出攻擊。

而此時,堪堪殺到的崔猛,手中提著巨大的彎刀砍向趙榛,信王趙榛猛地飛起一腳,踢開對方的彎刀。碩大的彎刀被踢開,帶著一溜火花沿著旁邊的牆麵切了下去。他的瞳孔微微一縮,立刻後撤,事實上當他看到自己的大刀被踢偏後,砍中了這道牆時,就已然明白此行一招已經失敗。

他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擊殺那個信王趙榛。本來以為可以依靠引以為傲的速度取勝,可是信王趙榛已經預判了他的行動,那個年輕的大宋親王在第一時間就斷然放棄對於整個戰場的支援,集中弩箭僅僅為了牽製他的行動。可見,信王趙榛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判斷出了他對戰場的影響力和實力。

崔猛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戰鬥的火焰在燃燒,他發紅的眼睛與不遠處信王趙榛淺黑褐色的眸子平靜地對視。崔猛甚至產生了一種感覺,對方似乎是一個與他交戰多年的老對手。當然,他們沒有對戰過,不然,他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他當然不會明白,信王趙榛在戰場上是如何的厲害。

信王趙榛的預判能力,是在未來特種兵訓練時,最基本的訓練科目。隻是這一切落在崔猛的眼中,就顯得越發詭異了。

他抽身一退,信王趙榛立刻迎了上去。

勇猛之人,往往有勇無謀,崔猛這位金國軍隊的金軍將領,雖然個人實力在四大猛將中一直在下遊徘徊,可卻是四個人當中最智慧的一個統軍將領。信王趙榛知道在南下進攻揚州戰爭之中,主持攻陷揚州整個戰略的就是此人。

而任由對方回到金國軍隊成為未來自己的心腹之患,不是他的作風。何況對於他來說能在此地留下這家夥,意義等同於斷兀術一臂,而失去了崔猛的金國軍隊,尤其是南麵與自己周旋的金軍的人馬,在南方也不會給他那麽大的壓力。

更不要說他的這次無奈一戰,還要麵南朝趙構的雷霆怒火。弄不好,趙構甚至有可能感到威脅,而聯金攻打自己。

可看到信王趙榛的主動進攻,崔猛卻忍不住冷笑。想要留下他?沒那麽容易。雖然他一時拿信王趙榛沒有辦法,但那也是建立在還要維持莫統領手下士兵的情況之下,倘若他沒有牽掛。下決心來與這個年輕的信王決一死戰的話,一定會給對方一個好看,他相信到時候鹿死誰手還未必可知。不過雖然信王趙榛的進攻激怒了他,可崔猛還是選擇了全力抽身而退,作為一個以智力見長的猛悍大將,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幹什麽,有時候是一種必不可少的智慧。

他一個轉折就甩避開信王趙榛的一支箭矢,又仿佛鬼魅一般的從隨後射來的兩箭之間閃過,最後與從戰場上追過來的馬月英一錯身。整個過程不過一呼一吸之間,甚至手持月牙戟的紅衣少女才來得及一回頭,就看到崔猛的背影已經遠遠的在數米之外了。

“混蛋——!”信王趙榛咬了一下牙,狠狠地看著那個方向。剛才與金彈子以及金人勇士的激戰,讓信王趙榛損失了好多體力,一人戰數十高手,還全部擊殺一個不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現在他就感覺到一種特殊的渾身酸疼的無力感。這也是他用遠程打擊地原因。

信王趙榛搖搖頭。事實上他也在心中也有些失望,沒想到激將竟然失敗了——他本來想用話激的這家夥留下來,可沒料到從這家夥好像非常冷靜。

“真是棘手啊,這家夥。”信王趙榛忍不住腹誹了一句道:“這個混蛋家夥還真聰明!”

不過他馬上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回過頭對王之義說道:“王之義,去找單宏飛。他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助,我擔心白那家夥會帶走莫統領那個人渣。”

“單宏飛?”王之義疑惑的對信王趙榛說道。

“一個中年人,荊湖北路的武林盟主,現在算是我們的人。”信王趙榛簡單的介紹道。

“我要怎麽做,千歲?”王之義道。

“你是侍衛長還是我是侍衛長?見機行事,自己判斷。”信王趙榛答道:“你哥那個呆子都能成為統領一方的大將,我相信你也沒問題。”

“啥?”信王趙榛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隻是幫他與你規劃一下人生而已。”

“明白,”王之義一躬身,道:“榮幸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