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土匪,不如說是被官府的賦稅逼迫到無法生存的農民。外麵山林裏的強盜,說是逃避賦稅的難民更好一些,他們的生活其實大多數與一般的農民無異,真正參與搶掠的人並不多。隻是因為逃稅,因此就被定義為‘盜賊’而已。”

一個原明教教徒出身的戰士,現在收編是趙榛的一個侍衛,卻是很熟悉這一切地回答道,他咬了咬牙答道:“我父親也是這麽死的,這些可惡的官府……”

“隻有男人嗎?女人不一起去麽?”吉倩倩吸了一口氣,問道。“當然,山裏的生活也不是天堂。”信王趙榛點點頭。

他說完,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除了那些官兵們的喝罵聲,女人的低泣聲,一時間竟然再無人開口。

“父親——!”人群中突兀的叫聲卻打破了這沉寂,聲音稚嫩、充滿了惶恐與悲戚。

女人倉惶地捂住小男孩的嘴,她抬起頭,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著走近的官兵。馬上的官兵將領臉上寫滿混合著故意的驚訝與意外之色,但掩不住陰翳的眼低中閃過的戲謔。

“你們認識這個人?”那個將領舔舔嘴唇,用長槍指著地上那具血跡斑斑的屍體說道。官兵們立刻圍了上來,像極了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

女人抱住自己的小孩,流著淚無助地搖搖頭。“放開那個小東西,讓他來說。”將領用矛尖撥了撥女人的頭說道。

女人卻反而抱得更緊了,仿佛懷抱著她最重要的財寶生怕失去。周圍的人眼中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卻反而遠離了一些。

“我的話你沒聽到嗎?”那名守城將領喝道。“大人,求求你放過他吧,他還小。”女人抽泣著哀求道。

守城將領非常不屑地哼了一聲:“賤貨。”他舉起長槍準備一槍將母子倆人刺死,但卻現一個身負長劍的女人張開雙臂擋在了自己麵前。

“恩?”男人滿是橫肉的臉上一怔。

信王趙榛也暗自鬆開了放在劍柄上的手指,認出挺身而出的正是之前那幾個分食物的信王趙榛。

“夠了,欺宜女人算什麽!”攔住這名將領的女俠打扮的江湖人怒道。

“哦?”那名將領微微一愣,隨即回頭對自己的同伴說道:“嘿,這小妞兒愛管閑事呢!你們說怎麽辦?”

這些連土匪都不如的士兵們低沉地笑了起來。“你是什麽地方的人?”男人抬抬下巴不屑地問道。他這麽問時,江湖女的同伴已經意識到不好。

“環兒,小心——!”一個身負大刀,穿著黑衣的俠士從人群中越眾而出,可是晚了一點。眼看對麵的那個將領巳經將長槍刺到了那個女人的小腹,眼看著就要刺進去了。

這一變故突如其來,江湖女根本沒料到對方突然動手。她不敢置信地眼看著長槍就要刺入了。

一切即將可以預料,江湖女的小腹處將會血如泉湧,隨之而來的,在這個醫藥不發達的時代,她倒在血泊中,活不成的可能性要很大。

但是,那名將領的長槍,卻被蕩開了。巨大的力量,導致那名將領的長槍被擊開的原來的軌跡。而改變這一切的,卻是一顆小小的石頭子。

而與此同時,那名將領身後的官兵們中的弓手紛紛取下長弓,向人群中的江湖人們射擊。一時間亂箭如雨,人群之中的冒險者連帶百姓齊刷刷的倒下去十多個人。

官兵們並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傷及無辜,他們以最高效的速度將人群從自己身邊趕開,以免受到突然襲擊。

那個身負大刀的江湖劍士睚眥欲裂,他一劍掃飛射向自己的箭矢,可話音未落,身後的一個同伴也中箭倒了下去。

“你們這些混蛋!”江湖劍士怒吼一聲分開人群,一刀向為首的將領劈過去。那個將領舉起長槍‘當’一聲擋住的大刀,在招架的間隙冷喝道:“誰敢出手,就是與軍隊為敵!”

躁動的人群頓時一寂。然而那名江湖劍士一言不又是一刀掃向對方的馬腿。但那名將領隻是輕鬆地將長槍向下一刺,然後向外一掃就打飛劍士手中的大刀,他再橫過長槍將對方打了一個跟頭,一槍刺向對方的脖子。

那名將領畢竟是武功高強的,比起江湖綠林中的漢子要強很多。將領對江湖俠士的戰鬥幾乎是一麵倒的壓製。

不過那個滿臉橫肉的將領忽然感到自己手上一麻,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道再次從長槍上傳來,讓他差一點抓握不穩。‘當’一聲金屬交鳴的聲音,刺向劍士的長矛已偏向一邊,與後者的脖子交錯而過。

“到底是誰——!”那個將領大怒,他回過頭,卻正好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綢緞罩袍,帶著紫金冠的信王趙榛,正玩著手中的兩個石頭子。

然後對方抬起頭,在馬上冷冷地看著他。場上頓時一靜。

吉倩倩、龐正、崔虎與馬月英這一刻都回過頭,平靜地看著自己的信王千歲,在他們心中信王趙榛並不是一個喜歡惹麻煩的人。但信王趙榛自己心裏清楚,他必須出來管一下。

羅月兒在一邊饒有興趣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這個將自己從危險的客棧中,帶出來的男人,仿佛從一個側麵欣賞著這一切。強大而富有正義感的人,將來的一代帝王,現在的一代親王,她隱隱感到隻有這一刻才屬於真正的信王趙榛。

就像從枝江帶著那些難民逃亡的那一刻起,羅月兒就明白,自己的信王趙榛是一個真正的明君、仁義君主。衝鋒的信王趙榛、領柚的信王趙榛、殺氣騰騰的信王趙榛、仁義的信王趙榛,還有那個對她很凶的信王趙榛。每一個她都喜歡。

所有人都回過頭,一身華貴衣服的信王趙榛成了整條街上的中心,回頭率百分之百。

滿臉橫肉的將領眼睛微微一眯,他看到信王趙榛身邊裝備精良的護衛,心中暗驚。

他們作為城守軍,並不是真正的目中無物。與之前那個可能沒受過什麽挫折的,可能是哪家豪門小姐出來私奔地江湖女,當然在他看來就是腦中無物。

然而麵前這個看起來也就二十左右的年輕人明顯不同,一般人出行可不會帶這麽多隨從,而且他身邊的護衛個個實力不弱。

恐怕不是一般人的子嗣。那名將領想到此處,加上信王趙榛剛才露了一手投石絕技,他也不敢怠慢忙。他忙起長槍。他謹慎地問道:“閣下是?”

他這麽說時,城守軍士兵們四周團團而站,他們張開手中的長弓瞄唯周圍的其他人,箭矢上的冷光讓所有頭腦熱的人都冷靜下來。

“放他們走。”信王趙榛卻看都不看這些弓手,隻是冷冷地說道。開玩笑,有馬月英和崔虎在他身邊,能讓他或者是身邊的人中箭了才是荒天下之謬。

何況他自身實力更是強大的一塌糊塗,他的實力,也足以在這些城防軍中殺個十進十出也無人能敵了。

所以他根本懶得和這家夥廢話,如果不是考慮到背後的官府的麵子,他現在就動手把這些禽獸不如的守城軍全部團滅了。

“這位老爺,你這麽說我們可不大好辦。”信王趙榛的冷漠反而落實了那名將領對於他身份的猜測。

那個一臉凶相,欺軟怕硬的將領地態度,頓時恭順了下來。他說道:“這些人可能是城外強盜的同黨,放走他們,我在我們統領大人那兒不好交代——”

但他這麽說,還是選擇了對抗而非合作。畢竟他們是殺慣了人的,萬一對麵這個人沒有什麽背景,隻是咋呼他們,他們不是白瞎了麽?但是他們也不敢硬來,怕信王趙榛真有什麽背景,恐怕會惹來麻煩。

信王趙榛冷笑道:“收起起你那些鬼把戲,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信王趙榛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劍柄,盯著對方:“我殺你如同殺一狗,事後不過向你們的統領那裏道聲抱歉。不殺你是向你的頭兒們賣個麵子,但我的容忍不是沒有限度的!”

他說完,將劍往出一拔,劍刃一片雪光映得人心中一寒。

對麵的那名大宋將領一窒,信王趙榛說得沒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現實。眼看著信王趙榛如的強硬,他是在無法猜測到對方的身份。

這些冷血無情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不知道信王趙榛背後到底有什麽背景,但是憑借信王趙榛剛才的那一手功夫,就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加上看到信王趙榛背後的一群人,一個個身上明顯都帶著一股殺氣,恐怕都是真正在戰場打殺過才能擁有的。

麵對未知,和對方表現出來的強硬,他們最後也隻能選擇示弱。那名將領點點頭,後麵的人終於放開了架在那群江湖俠士脖子上的長矛。

那個江湖俠士似乎還想反抗,不過那個先前出頭的江湖女已經從人群裏衝出來抱住了他。而他們的另外幾個同伴也紛紛走了出來,信王趙榛看到那個女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麽,後者終於冷靜下去。

憑借信王趙榛的耳力和眼力,看出對方說的是,不要給別人惹麻煩幾個字。

信王趙榛心中微微一歎,這真是一群天真的有俠義之心的家夥,不過在這樣一個世界中反而顯得難能可貴。他看到那些人默默地給自己一個受傷同伴的傷口上了藥,然後分開人群,來到他身邊。

“謝謝你,這位公子!”向他道謝的是一個削瘦的年輕人,對方臉色蒼白,穿著一件青灰色的長袍,腰佩長劍。

這個年輕人顯得有些禮貌而冷漠,但眼底卻讓他捕捉到一絲隱忍與憤怒。信王趙榛再看了看對方的其他同伴,包括與之相比都將悲憤寫在臉上。

這倒是一個角色,他低頭看著這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忍不住如此想到。

“想報仇?”他低聲問。

那個信王趙榛微微一愣,抬起頭懷疑地看著他。然後這位年輕的江湖俠士搖了搖頭,帶著自己的同伴從人群中離開了。信王趙榛看著時方的背影,心知肚明對方絕時不會甘心,隻不過是信不過自己罷了。

不過這樣一隊天真的年輕俠士中竟然有這樣一個角色,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他又回過頭將目光投向那些守城軍隊。“這位少爺,該辦的我們都辦了,現在你得給我們一個交代了吧?”那個領頭的將領向他攤攤手,陪著小心地問道。

信王趙榛不屑地一哼。“信王千歲?”吉倩倩小聲問。

他點了點頭,既然他插手了這件事,那麽去見一次當地的官員是必須的。畢竟是在對方的地盤上,否則被武力請過去就沒那麽好看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先人一步,好讓對方摸不清楚他的底細。現在他不能暴露自己是信王趙榛的底細,但是為了能唬住對方,還是繼續冒用高龐的名義算了。

高龐也是一方統領,而且也算是這次信王趙榛見到趙構之後,徹底將所有信王軍將帥都分封了正式的職務的。以前趙構雖然算是分封信王趙榛為河北兵馬大元帥,但是並沒有承認對方軍隊所有將領的職務。信王趙榛南下之後,總算是正式的封賞了。當然,大帥嶽飛與副帥馬政、趙邦傑二人,都各自封賞了相應的高職。

其實很多人都說信王趙榛此次冒險南下,得不償失。其實,隻要信王趙榛能保住性命,能保證平安,就不算是一種賠本的買賣。

不過信王趙榛洪福齊天,也算是沒有什麽損失。而此時,最後的一步棋子,就是去江陵接應了。

現在,信王趙榛心中想到要見對方的石門駐軍統領,因該如何應對一下。石門原來的軍隊並不多。但是由於現在成了剿滅楊幺匪軍的前線,所以石門裏駐紮了近萬軍隊,由石門統領指揮。

區區一隊守城軍自然無權帶他們去見當地的最高軍事長官,畢竟他們的那名將領說是將領,也不過是個統稱而已。他的職務也就是一個小校罷了。

雖然信王趙榛自稱‘統領高龐’讓對方吃了一驚,不過看到吳玠給他偽造的印章手續也一應俱全,甚至比大宋朝廷下發的看起來更加精美、真實。不過軍官都有自己的架子,一時的等待對於雙方而言都是必須的。

石門城的街道像網一樣鋪開,而石門統領的府邸,就在所有街道匯聚的中心。在石門,現在從品級上,職務最高的就是石門統領了。雖然大宋向來有文官比武官高一等的說法,但是現在戰爭時期,國家危在旦夕,需要武將來救國,所以現在武將們的身份急轉直上。所以,石門統領現在算是石門最高的官員。

信王趙榛被石門統領正式邀請,在一隊城守軍隊的引路下,他們進入了石門統領的府邸。不過宴無好宴,一進府邸大門,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就是兩排身穿重甲、手持長戟站得整整齊齊、麵無表情的衛兵。

信王趙榛左右環視一眼,心想好大的排場,看得出來對方有意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過可笑是自己這一行人連金兵和蒙古蠻人的最精銳戰士也見過,這又算什麽?

信王趙榛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一旁馬上閃出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大漢來,他一出現,就伸手向信王趙榛肩膀抓去,仿佛是要把對方留下來。隻可惜他手還未來得及放上去,手腕就是一緊。

信王趙榛身後那個火衣長發的女孩,已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的厲色緊盯了過來仿佛是鎖定了一頭獵物,她冷冷地說道:“讓開。”

馬月英手一扯,已經將這名軍官長像是丟沙包一樣丟了出去。所有人都聽到一聲悶響後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哀嚎。

“攔住他——”兩排重甲衛兵臉色一變,立刻一挺肩膀攔了上來。他們想要攔住那個一步未停的信王趙榛,可願望美好,現實卻如此殘酷。信王趙榛向前,這些人隻要一碰到他就立刻被撞飛出去。

仿佛他們碰上的不是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信王軍統領高龐,而是一座移動的大象似的。憑借自己的實力,信王趙榛他必定是一往無前的。

信王趙榛向前,一時間庭院中一片乒乓亂響,身穿重甲的衛兵們向後倒下去摔成一片。但信王趙榛也看也看不這些躺在地上哀號的家夥一眼,徑自走到城堡的第二道大門前。

大門緊閉著,或許準備為他開門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呻吟。不過沒關係,既然沒人給他開門,信王趙榛想也不想直接一腳將門踹開。

‘砰’一聲空蕩蕩的巨響,空無一人的大廳呈現在信王趙榛麵前。

“哎喲,還真是粗魯的軍漢。”

在大廳的側門後,某一扇拱窗背後,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人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雖然是在感歎,但他的眼珠子卻泛著冷光。

中年人眼眶深陷,肌膚蒼白,眼神缺乏活力,眼圈發青,倒是胡子生機旺盛。顯然,一切的表現都說明這個中年人縱`欲過度。

“實力強大,二十歲左右。”中年人一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微微有點卷曲邊緣,問道:“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