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吳中信站在遠處遠遠的看著這一幕,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說這些都不是什麽精兵,但至少是他拿錢養出來的嫡係軍隊。尤其是馬大魯,是他手上一員悍將,雖然為人粗鄙了一些,但武藝高強是不爭的事實。

“高手就是高手,傳言武功高手的戰鬥力強悍我還不信,如今看來沒有虛言。”大財主周老八在一邊幸災樂禍的笑眯眯地說道。

“這一次看來孔彥舟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我就看那些他手下的兵匪這次還囂張不囂張。隻是他成了死人對我們也不利,我們一定會被朝廷斥責的。不過將罪名安插在明教的那幫匪軍名下也就可以了,隻要枝江城不丟,我們是不會有什麽大罪過的。”吳中信說道。

“我奇怪的是這個家夥不是皇室子孫麽?既然這麽有實力逃跑了也就算了,為什麽這家夥要殺那個孔彥舟,他要真是皇族的話,找靠山清算倒不失為一個更好的策略。真是可惜了,原本以為能傍上一棵大樹的。”周老八假意歎息,眼中卻帶笑。

“這年輕人要麽是個刺客,要麽就是別有所圖。如果他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的話,那麽我看那個扳指就很有問題。”吳中信手抓韁繩,挺立在馬背上看著前方答道。

“那個白玉扳指?”

他正欲點頭,卻看到遠遠的自己的士兵嘩然向兩邊推開,像是避之不及的潮水一樣。吳中信怔了一下,猛然看到正前方一個人擊殺開一條血路向他直衝而來——他的話戛然而止,下意識地勒緊馬韁想要掉頭,但卻因為緊張而用力過度,導致戰馬長嘶一聲竟向後立起來。

“大人小心!”周圍的士兵們紛紛逃開,幾個都頭和小校連忙提醒著吳中信,但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原因冒著危險上前援救他們的大人。

信王趙榛如虎入羊群一般,殺入普遍實力都十分垃圾的一群守城士兵和周老八地私兵之中,簡直是來去自如。尤其是對於這個可怕而強大的人,所有的士兵們都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感,甚至還有一些人在驚惶地大叫:“神仙!”

信王趙榛手持剛剛奪來的長劍快似閃電的揮動,一道道寒光像是死亡鐮刀一樣掃過人群,前麵一排七八個人像是被切割的麥茬一般地紛紛倒下。

後麵的人大駭,哪裏還有心思繼續戰鬥,紛紛後退不迭。這一刻,給趙榛讓出來的道路反而更大了。若是馬大魯還在,估計還能彈壓他們一下,可這會兒這些士兵是真正的群龍無首,沒有一個有些能力的人。

信王趙榛抓住機會通過了這群士兵的長槍、長劍組成的森林。而至於他們通過之後還有人想跟上來摸魚的,信王趙榛自然不會跟他們客氣一劍一個都結果了。

信王趙榛抬起頭,隱約看到站在不遠處土丘上的一群達官顯貴。他眼尖一眼就瞅準了其中的周老八爵士,立刻向對方奔馳而去。

正在這時,信王趙榛忽然發現戰場左側一行士兵殺出。這些士兵們皆身穿軍服,正是孔彥舟手下的步兵。

那一瞬間戰場上的雙方都明白了過來,孔彥舟手下的步兵到了。“你們來的好,這個人殺了你們的將軍,快拿下這個人!”縱使是在大軍之中,吳中信焦急沙啞的聲音還是清晰得讓所有孔彥舟手下的步兵都是心頭一凜。

他話音剛落,兩個帶頭的將領都眼紅了,他們的大哥,軍隊的主心骨被殺了,這還了得。帶頭的兩位孔彥舟手下的將領就一左一右縱馬出列,直奔信王趙榛而來。

“來得倒好。”信王趙榛心中冷哼,一瞬間從兩人之間閃了過去。倆人隻是微微一怔,再回過頭才發現那個年輕人已經到了他們身後十米之外。

其實不隻是他們,在場的大多數軍士都是一愣。這兩員將領可是孔彥舟手下強者級別的人物,二打一不至於這麽輕易被甩開吧?

吳中信眉尖一跳,立刻指揮自己手下的兩員將領策馬並肩而出,他們策馬奔馳,後發先至,一瞬間已殺到了信王趙榛的麵前。

隻是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在一瞬間,吳中信的兩員將領已經倒飛了出去。

而隻有眼尖一些的當時才看清楚,那個年輕人根本沒有停頓,在經過他們的兩個人時和他們一人交了一劍,然後他們隊長們手中的長劍同時碎裂,人則像是撞上了一座山一樣倒飛了回來。

伴隨著一聲異常淒厲的慘叫,信王趙榛迅速飛躍猛撲而下,鐵鉤一樣的手攫住周老八的肩膀,將這樣一團球形的身材提起來。周老八一開始還沒反映過來,驚慌失措地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了起來。不過等他一看清自己的處境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動彈不得。

眾人看著周老八龐大肥胖的身軀不停的舞動,如同被困住的豬一般,雖然心下鄙夷,不過也知道換自己上去也不會好到那裏去。

信王趙榛單手持劍,立在大軍之前。麵對信王趙榛的可怕目光,仿佛大海退潮,數百人在他的目光之下竟齊齊後退一步。

遠處的吳中信看到這一幕雖然忍不住想要大聲罵娘,可一方麵他失去了馬大魯,一方麵一直幫他出謀劃策的周老八現在被信王趙榛單手舉著在半空中,他身邊除了一幫烏合之眾以外近乎無人可用。

他忍了忍,隻得一個人騎馬跑上來。事實上他是強忍著背心冷汗淋淋,剛才信王趙榛那一波衝鋒他幾乎都要以為是衝自己來的。

吳中信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包圍圈內,他的目光落在信王趙榛身上。這個在大軍麵前仍能波瀾不驚,一劍之間就擊退了四名將領的年輕人,正是可怕。

吳中信說道:“大膽狂徒!你已經被包圍了,還不投降!”他聽了吳中信的話,忍不住露出一個冷笑來:“真是可笑,諸位。”他這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可笑?”吳中信騎在馬上躲得遠遠的地方,在重重的保護下說道:“可笑在何處?”

“你們對待我如同對待敵人一般,讓我如何對待你們?正是可笑!而且,你們敢刺殺我,等以後自然會有我大宋的軍隊來清算的。”

吳中信和一幹官員們瞠目結舌,大宋軍隊,他們不是大宋軍隊麽?說罷,信王趙榛已經舉起劍一劍刺入周老八那球形的身體中,後者哀嚎一聲,身體迅速不動了。

信王趙榛神色冷然,迅速飛馳而起,躍起一道飛劍電射而出。吳中信隻感到突然心口劇痛,額頭冷汗淋淋,他低頭一看,自己的心髒已經插入了一把長劍。

至於那些士兵們,現在似乎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主將和主人紛紛被殺,而殺手卻厲害無比。

他們正在猶豫,而信王趙榛卻已經躍上了房頂,向北城門飛馳而去……

鐵裹的馬掌踏開塵土與青草,沿著河岸直接從卵石遍布的河灘上一掠而過,馬蹄濺起水花,像是一根根白色的晶柱。一共二百多匹戰馬踩著水花飛馳而過,它們都是高大俊美的北方戰馬,強壯有力的胸肌和前蹄直接前進著。

馬隊從零零散散的青草河水之間撞開一條路來,然後緩緩慢下來,戰馬的步子越來越小,領頭的年輕騎士忽然高高舉起手,三千多匹馬因為慣性向前走了兩三步然後一齊停了下來。

一萬多隻馬蹄駐在溪流中央,淺淺地而湍急的水流也隻能環繞馬腳而過,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小水浪。

“萬歲!”“萬歲!”“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擺脫了追兵,信王萬歲!”

當戰馬停下來後,仿佛意識到什麽。馬背上的士兵們激動地一齊歡呼起來,他們舉起手中的大刀長槍,歡呼聲響徹山澗。

“信王萬歲!信王萬歲!信王萬歲!”

在一片歡呼之中信王趙榛取下皮質頭盔,遠遠地丟開,他忍不住在冰冷的額頭上抹了一把汗,晨風拂過,讓他臉上一片冰涼。他穿著一件灰青色的軍甲,筆直地坐在馬背上,抬起頭看著四周青翠的山野,心想:結束了,終於結束了!我終於殺出來了,從該死的金人與趙構地暗算之中出來了!

他握了握拳頭,剩下的就是進攻!逼迫金人放回趙家皇室族人,迎回二帝,動搖趙構的帝位,他可以做到這一切!

羅月兒在一邊出神地看著自己托付終身的人——他內穿鎧甲外披著一件青色長袍,端正的騎在馬上,左腰掛一對寶劍,手上拿著一杆造型凶悍的長槍,倒是有些大將軍帥的派頭。可以這麽說,這幾天以來,每一天這位信王都在創造著奇跡。

不過少女商人從此刻回想起來,那之前的幾天裏,真是好一場慘烈地戰鬥。一夜之後剛剛熟悉的戰可能便不再,但還好信王軍勇敢的戰土們足夠堅強。羅月兒帶人在後麵收攏難民,男人們拿起武器,女人們沿途收集野菜草根及野果等食物與充當救護人員,他們之中沒有人會這些,但為了自己的生存而至少足夠盡責。

羅月兒帶領著幾萬百姓的同時,看那些擺脫追兵與趙榛匯合的那些信王軍戰士們,至少有十八九個人戰死了。

羅月兒見過他們戰鬥力,一個個都是以一擋十的虎狼之士,他們是用生命換來的勝利地撤退。

戰士們的損失還在少數,大多數的損失是被官兵壓迫搶·劫,被匪兵燒殺搶掠活不下去,而追隨他們這支信王軍的百姓。羅月兒還記得,那個親切慈善的丁大媽在第一晚的戰鬥中胸口中了一箭去世了,記得那個小女孩嚎啕大哭,羅月兒在一邊故作堅強地安慰她,但自己卻偷偷落了淚。

還有話很多的劉老漢,還有年青力壯的王啞巴,還有……每天都有人離開隊伍,冰冷的身體躺在地上,失去了生機。每天都有人在夜裏偷偷哭泣,無聲的沉默在人群中擴散開來,仿佛每個人的心靈都被一種逃到川蜀過幸福生活所感染,所以這樣一支人數龐大地百姓隊伍沒有崩潰,當一個人倒下,另一個人接過他的武器,一切都那麽順其自然。

沒有人為信王趙榛或是信王軍歌功頌德,但羅月兒卻從這些人眼中看出一種信仰,男人和女人們默默地看著這個身為大宋親王的年輕人,相信隻有他才可以將每一個人帶出這兵匪橫行天災人貨的困境。

信王趙榛的鎮定與沉穩,羅月兒的倔強與善良,仿佛是黑暗中溫暖人心的火焰。荊湖百姓們有著如此強烈的求生渴望,隻要有人帶領著他們,綿羊也可以變成獅子。

信王趙榛卻盯著遠處蒼翠的山野發了會呆——他忽然想起那不是通往鬆滋的森林麽,當初他帶著人馬前往越州,正是穿越了那片森林。

不過想想真是心有餘悸,他明明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可即使這樣還是差一點就沒逃出來。

信王趙榛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忍不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至少是帶著這些人殺出來了,昨天一天他們一路與之戰鬥的應當是起義頭目李合成的殘餘匪軍,向西過了湖北路再向前,就是信王軍的地盤了。

百多個士兵在河灘上休息了一陣,一直等到後麵的拿著武器或家當包裹的難民追上來。後麵的人看到這一幕時呆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脫離危險了。羅月兒親口告訴過他們隻要堅持過這一夜就是最後的勝利。

那些人又叫又跳,有些甚至喜極而泣,有些人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但更多的人跑上來圍住騎兵戰士們,擁簇著他們齊聲歡呼。

信王趙榛並沒有製止這些人,他隻是下令讓他們原地休息待命,然後帶著核心的十多個人向不遠處的羅月兒迎上去。但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這一行人。

那個穿著一身青灰色甲胄,挺立在馬背上一身英豪之氣的少年。

“信王趙榛,我們真的贏了嗎?”羅月兒有些疲憊,但還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她雖然和難民們許諾,但那也隻是因為她一廂情願地相信信王趙榛而已。信王趙榛點點頭。

這個簡單的動作竟讓未來的大商人竟就那麽的騎在馬上流下淚來,她臉蛋上全是奔波的灰塵,淚水在汙垢上衝刷出兩道白生生的痕跡,看起來可笑極了。可在場卻沒人笑得出來。

“好了,別哭,我們去通知後麵的人。我們安全了,要讓更多的人知道。”信王趙榛縱馬靠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

羅月兒擦擦眼睛,使勁點了點頭。她用手一抹,尖尖的臉蛋變成了一個花臉。這會信王趙榛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是這個少女帶著一眾士兵在關鍵時刻殺出,收攏並拯救了周圍的大多數百姓。

信王趙榛不知道羅月兒是怎麽碰到與自己分開走吸引追兵的部隊地,他隻知道自己的部隊因為自己而很安全的西行,而自己則成了誘餌,被眾多追殺者追殺。十名侍衛也在一夜間全部陣亡,而自己也與羅月兒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逃出了生天。而自己與羅月兒則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難民追隨者。那些人中有難民,有逃兵,甚至還有義軍和匪軍。

而羅月兒帶領著這些本願投靠任何一方的人,一起西逃,去投信王軍的領地。

他幾乎不敢相信那是那個幾天前還一身樸質氣息的羅月兒。她當時是如此的認真,她騎在馬上,身上所散出的那種氣質,和自己那個女諸葛如此的神似。

他一邊想著這些事情與羅月兒騎著馬並肩而行,羅月兒的騎術仿佛是天生的,一騎就會。

羅月兒低著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而信王趙榛則抬頭看了看天色,雖然才是清晨,但太陽已經馬上就要從山穀另一頭升起來了。

他聽到一陣馬蹄聲從後麵傳來,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侍衛王之義,王之義是信王趙榛侍衛長王之充的弟弟。

這次截殺金人使者,奪取劉太妃骨灰的任務就是王之充為主將的,他帶著一千精銳與吳家投靠信王的人馬從水路先撤退了。而王之義則留下來指揮著一百騎兵親衛兵。信王趙榛回想著當初枝江城外的一幕幕,心中感慨萬分,要不是正好遇到了一百多分道而走的親衛軍,自己恐怕在那些兵匪和義軍匪軍們的戰鬥中,根本救不出這麽多的百姓!

一切一切事情地起點,還是在枝江城門口發生的。當初信王趙榛大鬧孔府,殺了吳中信、孔彥舟、周老八三人之後,直奔北門而去。

到了那個胡同,此時的羅月兒正牽著六匹馬在等候著信王趙榛。信王趙榛發現城門的兵力很少,隻有幾十人在巡邏,便砍斷了吊橋鎖鏈,直接硬闖了出去。

信王趙榛與羅月兒兩人一人三馬,出了城之後,挖出了武器,便迅速的向西南奔馳而去。很快,他們就策馬到了長江岸邊。信王趙榛用木筏度過了長劍之後,便繼續與羅月兒一直向西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