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浪案(一)

吃完午飯後,尚德果然被局長叫走了。

看來尚德說的沒錯,局長終於良心發現體恤像吳玲這種被上司壓榨的底層老百姓了。

這使吳玲心情大好,她拿了這張卡,大搖大擺地走進陽一修的辦公室。

她進去的時候陽一修正斜窩在他的椅子上睡著午覺,看那哈喇子長流準是又在做什麽白日夢……

“啪”吳玲將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鄙夷地瞪著陽一修。

陽一修被她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怎麽,地震了?啊!”陽一修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抬眼一看,吳玲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那眼神就像是貓盯著老鼠想要吃掉自己一般。

陽一修180的個兒,臉蛋幹淨,談不上英俊帥氣,卻也稱得上上層貨色。

看著吳玲這模樣,陽一修隻覺得吳玲又犯花癡了,下意識地拉了拉胸口的衣服:“你幹什麽?這可是辦公室,你不要亂來哦!”

吳玲勾唇一笑,媚眼如絲。

“……”陽一修隻覺得情況不妙,這女人是吃錯藥了嗎?不知道她身材火辣嗎?還趴在自己麵前,那衣服寬寬鬆的,讓人不遐想都難。

不過陽一修是個君子,從始至終他都目不斜視地看著吳玲的眼睛。

吳玲沒有說話,移開了手,陽一修這才注意到她手下的那張卡。

那是一張字跡模糊的卡,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個“陽”字。

“還給你!”吳玲將卡扔給他。

“怎麽?這個月的獎金不想要了?”陽一修手搭在椅子上夾著那張卡,雙目挑釁地看著吳玲。

“你想要讓我繼續幫你打卡除非把你的手指剁了給我!”吳玲環抱著雙手,一副得意的樣子,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天,翻身農奴把歌唱,終於不用再受這假和尚的要挾了。

其實,吳玲的獎金陽一修從來沒少過一分。

“為什麽?”

“因為我們局長體恤下屬啊,特意自費買了兩台指紋打卡機,剛剛已經叫了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尚先生去安裝了,這會兒,應該都安裝好了吧!”吳玲調皮地挑了挑眉,她特意加重了“自費”兩個字,因為他們這位局長也是貔貅,一年到頭也難得請下屬吃飯。

“尚德,你個小王八蛋!”陽一修一邊罵一邊將卡扔進了垃圾桶裏。

“哈切!!”樓下正在給局長錄指紋的尚德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陽一修正想去樓下阻止尚德,他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一看,是個熟悉的號碼。

“喂,顧老。”陽一修的聲音重新變得平靜溫和,顧明是個老法醫,陽一修做隊長多久了他倆就合作多久了,所以陽一修對顧明一直都十分敬重。

“喂,一修啊,”這大概是唯一一個叫陽一修這個名字而不會被罵的人。

他隻是輕聲說了句“嗯”

電話那頭繼續說著:“左岸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相信他一定會做的比我更好。”說完話,電話那頭“哈哈”地笑著。

這讓陽一修心中起了疑,他試探地問:“顧老您在醫院嗎?我聽您這聲音不像是生病了呀,您該不會故意裝病……”

陽一修話音未落,電話那頭便傳來“胡了”的一聲,這糟老頭子果然又在打麻將,陽一修無奈地翻了翻眼皮。

“嘿嘿,我要是不裝病你能讓我退休麽!我把一生都獻給了法醫事業,在最後的這十幾年裏,我隻想好好過幾天跟活人打交道的生活。”電話那頭的老人繼續發出慈祥而溫和的笑聲。

陽一修卻聽出了說話人的心酸,一輩子和屍體打交道,把自己一半的時間都獻給了死人,隻留下了垂暮之年給身邊的愛人親人以及自己。

替死人說話,這本就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而替死人說一輩子的話,就更難辦到了。

在那一刻陽一修忽然覺得法醫辦公室那個老頑童很可愛,甚至……很偉大。

陽一修鼻頭微微泛酸,他聳了聳眉毛,輕聲說:“那顧老我就不打擾您了,有時間我再去看您!”

說罷,他們掛斷了電話。

“頭兒!”尚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

陽一修本來情緒有些低落,一看到尚德又想起吳玲說的那些話他心頭一下子來了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尚德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口子,罵罵咧咧說:“小王八蛋,什麽時候成局長的臥底了?啊!”

“頭兒……局長讓我叫你下去錄指紋!”尚德十分委屈地抬眼看了看陽一修。

陽一修一邊抬手指著尚德,一邊往樓下走:“小王八蛋,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局長已經在樓下等候多時了,他站在門口打卡處的牆角邊,剛好在背陰處,顯得他那本就瘦弱的臉更加瘦骨嶙峋。

“張局!”陽一修見到局長後馬上恢複他那賤兮兮的奉承臉,他們這個老上司,一輩子喜歡聽好話,這也和陽一修為何這麽年輕就是刑偵隊的隊長有關。

“小陽!”張局推了推他的老花鏡,雙手背在身後,他的臉上帶著微笑,那種——算計別人成功後的微笑。

“您讓我來錄指紋?”陽一修盯著那個指紋打卡機,難得老匹夫這麽大方,平時連一分多餘的錢都不肯花,上下班還騎著他那破舊的二八圈,買了兩台指紋打卡機居然還是名牌的,陽一修輕輕笑了一聲。

“對!你是第一個!!”

“……”陽一修一愣,合著這指紋打卡機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啊!

不過上司始終是上司,陽一修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錄了指紋。

“尚德,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我們與你同在!”夏侯拍了拍尚德的肩,一副惋惜的麵色,兩人站在窗口剛好可以看見樓下打卡處。

尚德用一種十分痛苦的眼神看了看夏侯,接著他又把目光轉向陽一修,他隻覺得陽一修身後像是有一團熊熊烈火,要將周圍的一切燒盡,完了,不僅自己倒黴,可能辦公室的人都要被他荼毒。

尚德耷拉下眼皮,像隻吊喪狗似的滾回自己的辦公桌。

隻聽那腳步越來越近,尚德的心跳就越來越快,他覺得這顆心好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他顫抖地手端起水杯,他不記得這是他喝過的第幾杯水了……

喝完手中這杯水後,他如願以償看見了陽大帥哥。

隻見陽一修掃視了一圈辦公大廳,然後難得的笑了一下,說:“吳玲,下去錄指紋!”說完他就徑直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那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卻讓尚德覺得後背發涼:指不定他又想了什麽怪招來整自己。

尚德憶起兩年前自己剛來刑偵隊的時候,那時候年輕,膽子小,陽一修為了鍛煉自己的膽子,沒收了他的手機,然後把他關在解剖室,整整一個晚上,而且解剖室手術台上那具屍體,是當年的殺人碎屍案,屍體七零八落地躺在手術台上,尚德簡直不記得那天晚上是怎麽度過的,自己又哭了多少回。

這就是陽一修,他總是用特殊的方法訓練著他的隊員,不過最後的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從那以後尚德再也不怕屍體了……

下午兩點,辦公室的電話鈴“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來。

因為那是個單獨的電話,是專門用來轉接局長的電話,一般局長不會打那個電話,除非……有案子來了。

“喂!”吳玲一直都是刑偵一隊負責接電話的。

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讓吳玲的臉色很難看,五分鍾後,她掛斷了電話。

“頭兒,新城國際酒店附近的垃圾堆裏,發現了一具屍體!張局讓我們馬上去看看!”

“好!”陽一修雖然脾氣火爆性格不好,但對於案子他一向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

“尚德,夏侯,劉東,你們跟我一起去!”

“是!”

新城國際酒店位於城東,是富人區的遊樂場所,很多有錢的大佬都喜歡去那酒店開房,做一些大家都知道卻沒人會說出來的事情。

陽一修幾人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封鎖了起來,有很多圍觀的人被擋在了隔離帶外,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陽一修等人好不容易擠進去,這才發現左岸早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