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仍當冷血是朋友!

他們當然就是:

“五人幫”中的僅剩的三名兄弟:

二轉子、儂指乙、還有阿裏。

——在“久必見亭”,全家被殺的阿裏!

可是追命不能道出:其實他是冷血的師兄。他正窩藏著冷血。他是來對付大將軍的。他是諸葛先生派過來的臥底。因為他不知道這三人裏麵也有沒有淩大將軍的臥底,也不知道大將軍有沒有派人正監視著他,更不知道這三人是不是驚怖大將軍派來試探他的。

——畢竟,他跟阿裏二轉子儂指乙還隻是首會。

追命隻好問:“你們想要幹什麽?”

二轉子道:“很單位,”

儂指乙道:“我們要,”

阿裏說:“打你。”

三人平時罵架歸罵架,可是行動起來卻一向都是合作無間。

阿裏大概恨意最盛,所以他是第一個動手。

他一拳就打了過去。

追命沒有避。

阿裏的拳頭硬生生頓住。

他看看追命的腰,一副不屑的樣子。

追命也給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道:“你別誤會,我隻是太好吃,有點肚脯而已,決非懷孕。

阿裏說:“你——先喝酒吧。”

追命不明:“喝酒?”

阿裏鄙夷的道:“我知道有些高手,不喝酒就握不了拳頭!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勝之不武!”

追命笑道:“沒有酒手就不穩的人,不能算是高手,隻能算是酒鬼。”

阿裏奇道:“你要是還可以作戰,為何閃不了我那一拳?”

追命道:“你那一拳還沒打到身上,就收回去了,我避來作甚?”

阿裏為之氣結,瞠目道:“你,你真以為我不敢打?”

追命微微一笑道:“你最好不打,我一向怕疼!”

阿裏大喝一聲,又一拳擊出。

他那一拳看似全力出擊,但隻要追命有任何異動,他都能及時變化,準確截擊。

但追命卻似什麽變化也沒有。

他在等他那一拳。

他似準備捱揍。

拳已及衣。

衣衫蕩起。

追命仍然沒有閃躲。

不動。

阿裏怪叫一聲,陡然頓住。

——由於兀然收拳要比全力出拳還傷元氣,他黑臉兀然掙紅,額上已有黃豆般大的汗珠滲出。

他向追命吼道:“你、你、你——你還不避!找死啊?”

追命笑道:“你的拳還沒到,我避來作啥?”

阿裏氣得鼻子都綠了,咆哮道:“好!你既然找死,怨不得我!”

又一拳擊出!

他這一拳,不準備收止,所以隻用了六成功力!

但這六成功力之一拳拳力仍然如此之猛,以致偌大的拳頭,發出厲嘯,使追命之衣衫頭發往後直激扯不已。

這一記猛拳,已然及胸。

追命像吃了這一記沉拳,一縮而退,退得遠遠的,人也小了許多,弓著身子,屈著腰腹,忽地又飄了回來,像都過去了,沒事了,阿裏也根本沒出過那一拳似的。

連阿裏也以為這一拳像是擊中對方了。

——但那也隻是“像”而已。

追命又“回來”了。

又到了他身前。

阿裏有點發楞。

——他不知自己的拳頭發軟,還是追命的胸膛太柔軟,不受力?

可是二轉子一眼就看明白了。

那是輕功!

——追命以絕頂輕功來“卸”掉阿裏的拳勁。

他立即長身道:“姓崔的,就憑你這一退,我們非三人聯手不能取勝;我在此先說明了,免得你說我們以眾欺寡,勝之不武。”

他當機立斷,即刻出手。

三人中,他輕功最好。

出手最快。

但儂指乙的刀風最可怕。

他的刀彎彎如眼尾。

“眼尾刀”。

他的刀比眼尾霎一下還快。

他的刀要取對手那一個部位,刀未至,刀風已先至,所以他才出刀,要攻對手身上的那一處衣衫已裂開了一道刀痕!

三人聯手搶攻。

星輝下,儂指乙刀光奇厲,阿裏出手奇詭,二轉子身法奇速。

但追命喝一口酒,打一段,再喝一口酒,又掃一陣。

打了一頓飯的時候,三人不約而同,停了手,氣喘咻咻。

追命卻好整以暇的問:“怎麽?累吧?饒了我吧!”

二轉於一麵轉氣,一麵流著淚,“要……要是……老大……不有……阿裏……在,我們……才不怕……他呢!”

阿裏也哭著說:“……我們‘五人幫’……要是人人都在……你還笑得出來!”

儂指乙卻青著臉尖聲叱道:“哭什麽!打不贏,也要打!”

揮刀又上!

於是三人又聯手猛攻!

追命慘笑。他雖然不清楚“老大”就是他們的耶律銀衝而阿旦便是但巴旺,隻覺得給這三個渾小子纏個沒了,甩也甩不掉,倒是件可悲無奈的事!

——他又不能殺了他們!

——但又不能道明真相!

三人搶攻無效,休歇一陣,又重新圍攻,追命見曙光漸現,忍無可忍,怒道:“你們要怎麽才住手!”

二轉子叫道:“我們雖然不是你對手,但就是不停手!”

“要我住手?要我住口也難!”阿裏罵道:“狗入的,除非你打掉我牙齒,不然我非但不住手,還咬死你哩!”

儂指乙隻說:“有你沒我!”

追命心忖:自己又不是跟這幾人十冤九仇,何必搞到如此血海深仇、有你無我!既然如此,隻好讓他們吃點苦頭,早些了決才是!

這時,阿裏已用一種極為詭異、扭旋的身法,猱近追命懷裏!

他猛然喝了一聲:“好!”

出腿。

一腿飛踢阿裏。

阿裏招架不及,強接。

二轉子忙攔在阿裏身前,硬擋。

儂指乙強搶於二轉子麵前,力阻。

蓬!!!

這一腳,仍是踢中儂指乙的臉門。

儂指乙吃了一腳,卻沒事。

他的頭往後一仰時,撞到二轉子麵門上。

二轉子給撞得後腦一撲,但也沒事。

二轉子的腦勺子碰在阿裏臉上。

阿裏哇的一聲,卻也沒有什麽事。

但還是有一點事。

咯血。

——並不是內傷。

而是門牙掉了。

——而且是隔一隻掉一隻。

一共掉了三隻。

這時候,誰都看得出來,追命如果要打掉他滿口的牙齒,或者要殺掉他們,也決非難事。

——阿裏不是說除非打掉他滿口的牙齒,否則他決不住口/手嗎?

追命趁著他們仍在愕然之際,“颼”的一聲,走了,隻留下滿天星光給這三個義憤填膺、但又莫可奈何的人!

儂指乙關切的問:“阿裏,你怎麽了?”他一麵問,一麵奇怪,怎麽對方可以出腳踢中自己的臉門,但自己一點事也沒有,自己後麵隔了第二個的反而嗑掉了牙齒,而且還是隔一隻掉一隻!

——這是什麽腿法!?

二轉子也自是心驚,他問:“阿裏,你沒事吧?”

追命走的時候,真是說走就走,他自恃輕功高明,但現在根本還弄不清楚對方是用什麽身法離去!

——這是什麽輕功!

阿裏捂著咀,眨著靈動的大眼,含糊的說:“我沒虧著呢!我總算在他身上撈了一把……”

說著,把手一攤,星光下,隱見是一方玉訣,上麵刻著四個字:

禦賜平亂。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他們當然不知道,阿裏用“下三濫”何家詭術扒來的,正是追命性命攸關的信物:

平亂塊!

喜歡你的人自然會幫你,仇視你的人當然要害你,這種“學識”是要用心和情去體會的,不是讀書就可以讀明白的。

以計還計今夜有月。

朝天山莊。

將軍府。

後院,天井,枯樹旁,大將軍垂首沉思。

追命混入“大連盟”以來,也隻是第一次,那麽接近那口古井。

那隻是一口井。

那是一口很深很深很深的井深深深深得使人不敢多望隻要追命探首一望,就會發現,皎潔的月色,並沒有映在井水上。

——是井裏沒有水?還是那是個月亮太陽都照不見的地方?

那麽接近大將軍,還有那口井,算來還是第一次的追命,感覺很奇特。

——就像一隻在井裏長大的青蛙,有日終於給它跳到了井邊,它還猶豫著,究竟下一步是該外躍、還是該往裏跳?

往裏麵跳安全,但那是個沉悶的世界;往外躍危險,但卻充滿了新鮮刺激。

雖然“朝天山莊”是那麽大,那麽廣闊,但追命從踏入這地方第一天開始,就覺得自己好像已困在井中,井裏有另一頭野獸,正對他虎視眈眈。

一山尚不能容二虎,一井更何嚐能容二獸!

人說“伴君如伴虎”,其實,伴虎易,伴君難;伴虎大不了打虎,伴君卻不能叛君,一旦,“叛”不了,殺頭還算好遇合了。更慘的是,本無叛君意,卻有叛國罪,那才是有冤無路訴呢!

——不過,大將軍既然能把自己喚來這裏,想必是對自己愈來愈信任之故吧?

追命心裏這樣想:他總不會想把女兒嫁給我吧?

正如人不能一麵生氣一麵開心一樣,當然也一麵害怕一麵輕鬆,所以,他擇好笑的事來胡思亂想,心中就輕鬆了許多。

心裏一輕鬆,樣子、表情、態度也就自然多了。

可是居然有人一麵生氣一麵卻在笑。

現在大將軍就是這樣。

他的神情是在忿怒中,眼神卻在銳利的懷疑著,他的語氣充滿了擔心,但態度卻在指責——這樣看去,他倒十分像一頭非鹿非馬非蛇非麟的動物。

——那是什麽?

追命馬上想到:

龍。

誰也沒有的見過龍。

可是,那麽陰晴不定。拿捏不準,見首不見尾、四不像的動物,卻是像徽華夏之風、天子之威的神物:

龍“我有老婆子女,但他們隻讓我擔心受怕。我的夫人成天躲在房裏敲不魚、念經,她連隻小螞蟻都不忍心傷害,我的魚池裏已爬滿了她放生的烏龜。”大將軍說,“她整天擔心,我會遭人報複,害怕我們的孩子會給人傷害,有人來尋仇,一把火燒了朝天山莊。她一天到晚,擔心這,擔心那的,十幾二十年來,也沒見她正式展過歡顏。你叫我能不費心?”

“我的女兒小刀,不好好的躲在閨房裏做女紅,隻愛舞刀、弄槍。你知道一個女孩兒家最吃虧的是什麽事嗎?最危險的是什麽嗎?那就是她長得又漂亮,家裏又有錢,可是對江湖經驗,一竅不通,武功也隻是花拳繡腿,半肚子草包半肚腦袋文墨!”大將軍道,“她要不是這樣,就不會跟那姓冷的小子打得火熱,如此不知好歹,直似飛蛾撲火,你叫我能不擔心?”

“我的犬子更不長進,更不像話。你看他一出江湖,便給抬了回來。他是個男子漢,別說照顧姊姊了,他還得要姊姊照顧他哩!我這兒這麽大的事業,他卻一點興趣也沒有,愛理不理的,教他學管些事兒,他卻不知死活,隻愛闖蕩;”大將軍以怒笑來表示他的無奈和惱怒,“你看他,不知從那時開始招惹了個叫貓貓,偏又是折壽的女子,現在還茶飯不思、念念不忘,把我找尚大師安排他入京當官的門路,全都置若罔顧,我能不為他擔擾嗎?”

追命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他隻有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