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予僵直著身體站在原地,目光微微朝那冒著冰焰的冰岩淵底看去,繁複的封印漸漸補全,而那起哄的弟子卻不見蹤影,身死肉消。

不僅他,其他人臉上皆布滿駭色,方才起哄的更是閉緊了嘴,退到後方,再不敢說一句話了。

這讓林墨予意識到一件事。

以前他不是沒看見過司未淵殺人,被誅殺的無極仙府眾人就是例子。

那些人死的極慘,他現在還記憶猶新。

但那畢竟是外人,所以司未淵殺伐果決一個活口都不留尚可以理解。

所以他便順理成章以為,司未淵是個護短的人,至少本門派弟子是護的。

但由此看來,並不是的。

就在剛剛,他把一個本門派的弟子丟下去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底的涼寒看得人驚心。

長期以來司未淵溫柔的假麵讓林墨予忘卻了他本來就是個冷心冷情,殺伐隨性的人。

他根本不在乎人命。

他此時才體會到司未淵之前對他有多寬容,多忍耐。

在場眾人也無不屏息靜氣,生怕自己動靜大了引起司未淵的注意。

他們如何不知道司未淵這是在以儆效尤用這個弟子的死來警告他們閉嘴。

林墨予同樣也知道司未淵這麽做是為了他,但還是像其他人一樣被震懾到心底發顫。

直至冰岩淵底的封印全部修補完畢,司未淵才開口道:“封印已補,回去吧。”

大夥如臨大赦,卻又心神緊擰。

匆匆離開冰岩淵的時候腳底發虛。

因為這算是司未淵主動承認了他剛才的所作所為,但眾人從他眼中除了看到一絲淡漠和對人命的蔑視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那無形的冷意刺激著在場所有弟子的身軀,令他們遍體生寒,想要快快逃離。

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這是林墨予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司未淵的威懾力。

等弟子走的差不多了,司未淵也緩緩轉身離去。

期間沒有看林墨予一眼,好像在故意忽視他一樣。

林墨予跟上前,小聲喊了句師尊,而司未淵卻依舊不理他。

也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故意的。

林墨予走了幾步停下來,五味雜陳地看著司未淵的背影。

看著看著,目光不自覺就移到了司未淵的手臂上。

此時他雪白的衣袖被大片鮮紅暈染,而指尖,似乎也不斷往下滴著什麽。

他定睛一看,是血。

林墨予心頭當即微微一怔,再抵不過內心的譴責跟了上去。

但他還是和司未淵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不斷在心裏醞釀怎麽開口。

怎麽開口跟他道謝……以及道歉。

想起司未淵手上的傷,林墨予就忍不住痛罵了係統一頓:“都是你,要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怎麽會傷到他?”

係統也無奈道:“我哪兒知道他會突然過來啊?不過你發現一個細節沒有,他明明拍你就可以阻止戰局,但他卻直接拍飛初華仙君,救他的同時又讓他受了更重的掌傷,司未淵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忍傷你啊。”

林墨予沒心思聽他說這些有的沒的,滿腦子都在想著一會兒該怎麽跟司未淵開口。

司未淵從未像今日這般不理他,這讓林墨予有些不安。

看司未淵的路線,他似乎是要回他的殿中。

途中經過之前和初華仙君打鬥的山景園林時,林墨予再也按耐不住跑上前去。

此時初華仙君還趴在地上艱難的移動,半天爬不起來。

司未淵那一掌差點要了他老命,他寧願被林墨予刺一劍也不願司未淵過來救他,可能刺一劍還好受些......

看到兩人折返回來,他想求助又拉不下麵子,於是就死咬著牙沒吭聲。

就在林墨予跑到司未淵旁邊時,司未淵突然捂住了受傷的左臂,輕咳一聲,氣息瞬間變得淩亂。

林墨予發現他不對勁,忙扶住他的手臂問:“師尊,你怎麽了?”

司未淵搖了搖頭,捂住手臂隱忍地繼續前行。

他這樣把林墨予嚇得夠嗆,他上次看到司未淵這個模樣還是在他幫自己擋下亓吟山仙師一掌的時候:“師尊,你到底怎麽了?”

那次,司未淵差點為他丟了命。

林墨予話音剛落,司未淵足下就一頓,似有些體力不支地往前倒去。

幸好林墨予及時扶住了他的手臂,穩定了他的身形。

他這一倒把林墨予臉都嚇白了,以為司未淵肯定是哪裏受了重傷,看到他不斷流血的手臂,林墨予慌地腦袋瞬間空白了兩下,然後開始手忙腳亂幫他止血:“是不是因為這個傷口的原因?為什麽止不住血啊?”

司未淵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擰了擰眉,用一種非常虛弱的語氣對林墨予說:“帶我回房。”

“好,好。”林墨予已經被他的樣子嚇傻了,腦子完全一團亂麻,耳邊聽到司未淵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遠處,初華仙君看到司未淵這副模樣第一反應不是擔心,而是一臉冷漠。

就憑林墨予的修為能刺傷司未淵嗎?這很明顯就是他湊上去讓林墨予刺的吧?他那點心思他還看不懂嗎?不就是想受傷讓小徒弟緊張一下嗎?嗬……

見林墨予最後信以為真真把司未淵扶走了,初華仙君忍不住出聲:“他裝的你那麽急幹什麽?先扶我一把啊!”此時他已管不得什麽敵友,因為他感應到天澤仙尊已然趕來了。

下一秒初華仙君的嘴不知怎麽就張不開了,隻能在原地唔唔……

把司未淵帶回殿中後,林墨予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醫仙,司未淵卻讓他別去,還讓他把大門關上,不要聲張。

林墨予問他為什麽,司未淵道:“這樣的情況你出去大張旗鼓的說,不是在提醒那些人篡權是做什麽?”

林墨予這才恍然大悟,走了回來,盯著司未淵手臂上的傷,著急卻又無可奈何。

他求助無門之下詢問係統:“我隻是劃傷了他的手臂為什麽他會這麽嚴重?而且按理來說我根本傷不了他啊。”

係統道:“平時你自然傷不了,但今天他為了避免你被他的護體真氣彈開自己解除了防禦,所以才被你所傷。你要知道,凡是仙體被破,皆是惡兆,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傷你啊。”

聽它這麽說林墨予更愧疚了,火急火燎地去找藥給司未淵止血。

他一急,他的寒氣就散發出來了,整個大殿頓時被冰冷籠罩。

然而奇的就是,自從他的寒氣散發出來之後,司未淵手臂的流血速度就慢了下來,似乎是被這氣息所影響。

林墨予沒有注意到這異狀,正想給司未淵上藥時,司未淵突然道:“且慢。”

林墨予抬頭看他。

司未淵盯著林墨予有所暗示地道:“你的寒氣,似乎有凝血的作用。”

林墨予倏地一愣,當即以為是司未淵是要讓他給他渡寒氣,就是像以前他給他渡陽氣一樣。

一說到這,林墨予就糾結起來,有點猶豫不決了。

誰料司未淵卻道:“吹一吹。”

林墨予:“啊?”

司未淵望向手臂上的傷:“往傷口上吹一吹。”

“哦......”林墨予低頭往傷口上吹了一下,沒想到傷口流血速度果然變緩了。

他抬頭驚奇地看了司未淵一下,然後埋下頭繼續吹。

可能是有些不適,司未淵手臂不由自主抬起了一下,正好碰到林墨予的嘴唇,林墨予還沒來得及尷尬,就發現剛才被他嘴唇所觸碰過的傷口居然奇跡般地愈合了,比他剛才隔空吹氣效果更好。

他立刻被這一幕吸引過去,暫且忘記了尷尬。

接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冷得嚇人。

暗想剛才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司未淵的傷才......

突然悟懂了什麽的林墨予突然對著司未淵剩下的傷口陷入了沉思。

這,好為難……

但司未淵的傷本來就是他造成的,這一路上若不是他跟著,司未淵或許就死在路上了,他現在傷的那麽重,還是先救人為上吧......

林墨予心裏掙紮一番,然後緩緩抬頭對司未淵道:“師尊,徒兒接下來要做的一切隻是為你療傷,你不要誤會,冒犯了......”現在救人要緊,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說完,林墨予小心翼翼將嘴唇貼在了傷處,像親吻般輕輕觸碰的同時,緩緩往裏麵注入寒氣。

他是一點雜念都沒有,而另一個人就不是了。

那細細麻麻的微妙觸感,讓司未淵不由微微愣了神。看到林墨予認真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不一會兒,司未淵的傷口徹底愈合,林墨予也像贖完罪般如釋重負的抬起頭來。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司未淵的脖子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傷口,也在往外不斷冒著血。

林墨予頭皮發麻地站起,整個人懷疑人生。

天地可鑒他絕對沒有劃傷司未淵的脖子啊?這道傷又是哪兒來的?

看到司未淵因失血臉色又變得慘白,林墨予心裏一慌,想也不想就上去吻住了他的傷處,幫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