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爹爹們正在遭受非一般的折磨,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司二保持澆水姿勢不動,似乎想把壺裏的熱水澆完。

直到木頭人的身上冒泡,遊初漝再也看不下去,悄悄失了個術讓石桌碎裂。

砰的一聲,桌子突然倒塌。

兩個木頭人也隨之落在地上,暫時逃過一劫。

司二提起水壺,看著眼前的狼藉,皺眉道:“怎麽碎了?”

隨後拾起木人,和司一他們換了個地方玩。

遊初漝在經曆了這些事後腳底發軟,但還是強撐著跟了過去。

他擔心司二會對他爹爹們做更過分的事。

果不其然,到了那裏,司二又換了種玩法,把兩個小木人倒掛在樹上,然後讓仙侍拿來弓箭。

司一坐在桌前,一邊把玩棋子,一邊看他:“你又想怎麽玩?”

“射箭啊,之前我們不是百發不中嗎?現在就用他們來試試看我們的箭術有沒有長進。”

遊初漝聽了一時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擔憂。

百發不中意味著他很有可能射不中,但因為箭術太爛也很有可能會偏離目標,誤射另一個。

總之司景他們少不了要遭殃了。

在射箭之前,司二彈試了下弓弦。

一下一下,像是撥動在遊初漝心上。

等試得差不多,他才架上箭羽,拉動弓箭,閉上一隻眼,將箭瞄準了其中一個木人。

遊初漝心驚膽戰地看著他,當司二鬆手放出箭羽時他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嗖”一聲,箭擦過遊逐晏的身子,釘在樹上。

盡管沒射中,遊初漝依舊不敢鬆氣,因為他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一箭不中,司二心中頗有不滿,但他還是點到為止,就近把弓箭遞給了離他較近的段千尋。

“段哥哥,你試試?”

段千尋依舊婉拒:“我眼睛看不見,怕是......”

司二卻道:“聽說眼睛看不見的人聽力極好,可以聽聲辨位,這點對段哥哥來說應該不在話下吧?”

遊初漝緊張地看著段千尋,希望他能堅持自己的想法。

可他不知道的是,段千尋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因為他裝瞎就是因為溺海的事對司二心存愧疚,以此來逃避現實,如今司二對他有所要求,他自然不好再一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

“那我便一試。”答應後,他伸手拿箭,卻刻意往旁偏了一點,抓了個空。

他這一抓,把遊初漝嚇個夠嗆,他不知道段千尋是裝瞎,怕他真一通亂射把自家爹射著了。

見他那麽“艱難”,司二親自把弓箭交到他手裏。

段千尋握箭後感覺就來了,架好弓箭,別過臉,並未直視目標,而是用餘光鎖定目標存在。

等瞄得差不多了,他倏地放箭。

遊初漝神經又是一繃。

因為這次箭射出後不偏不倚正好從司景**射過!

索性隻是擦身而過,並無大礙。

遊初漝雙腿再次發軟,差點有點站不穩。

段千尋射.完還明知故問結果如何。

司二遺憾搖了搖頭:“還是沒射中。”

司一道:“但是差點就讓他斷子絕孫了。”

司二道:“斷不了,他們有兒子的。”

遊初漝聞言不由一怔。

司一想了想:“若是有,年紀也和我們差不多大了。”

司二道:“誰說不是呢?而且我還見過他幾麵。”

“哦?他是何模樣?”

“跟那兩個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隨後,他又把目光鎖定到了遊初漝身上。

遊初漝頓時心跳漏一拍,以為他意有所指。

誰料司二隻是說:“途途,你來試試。”

遊初漝鬆了口氣,剛想搖頭拒絕,卻突然想到射箭這事完全由自己掌控,射不射中全由自己決定,他不射中就是,沒必要非拒絕,不然還容易惹人懷疑。

“嗯。”遊初漝點了點頭,接過弓箭。

拉弓之時,他刻意把目標往旁偏了一點,免得傷了司景他們。

隻是正當他要放箭時,司二突然上前握住了他的弓箭,調整了一下箭尖所對的方向,然後握住弓箭不放,對遊初漝說:“放吧。”

遊初漝遲遲不動手。

司二回頭道:“怎麽了?”

遊初漝還試著掙紮:“這樣不準吧?”

“準的,信我。”司二語氣篤定,眼裏卻夾雜一絲調侃之意。

“......”

遊初漝心知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為了大局著想,他頂著不孝子的罵名,壓抑內心痛苦鬆開了手。

隨後,箭支疾馳而出。

這次,箭直直射進了司景身體,將他死死釘在了身後的樹上。

那一刻,遊初漝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他從沒做過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他放下箭,神色恍惚,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而司二還笑看著他:“我說能射中吧?”

遊初漝抬頭僵硬地笑笑:“二公子真是箭術超群。”

等後來玩累了,司二才把兩個木人從樹上取下來。

拿到手裏,卻發現他們還是濕的。

他甩了甩木人,疑惑道:“為什麽幹不了?”

司一瞅見旁邊的炭爐,隨口提議:“不如烤烤?”

司二覺得此法可行,拿著兩個木人走向碳爐。

遊初漝看了再也忍不住出聲阻止:“這樣不妥吧?仙君沒有徹底毀了他們,應該是另有打算吧?若是燒壞了......”

司二打斷道:“無事,留他們下來就是為了玩,而且玩不壞的,放心吧。”

遊初漝:放心你個鬼。

看到司二像丟垃圾一樣把兩個木人丟進炭爐,他心死如灰,但可恨的是他竟還有一絲理智尚存,而後陷入極致的麻木。

其實他大可以直接暴露身份和司二他們對抗,但殘酷的是,他根本不是司二的對手。

更別提對方是三個人,要是動起手來,他很有可能搶木人不成,還會落到他們手裏。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他能做的,就隻有忍。

那邊,司二把木人丟進炭爐之後就去跟司一下棋了,之後就一直沒把他們拿出來。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為之。

遊初漝想動手又不敢,隻能煎熬地等待著。

後來,直至司二他們下完棋離開小院都沒有把木人從火裏撈起來,遊初漝才確定他們是真的忘了木人的存在。

一等他們離開,他就迫不及待徒手從炭爐中拿出木人。

此時木人已被燒得通紅,遊初漝的手也被燙傷,但他毫不在乎。

他看著手中的木人,恨不得立刻帶他們離開這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煉獄......可是理智又勸他忍耐,不要輕舉妄動。

因為縱使他可以帶著他們逃之夭夭,但脫險之後還是不能讓他們恢複原樣。解鈴還須係鈴人,司未淵是何許人也?他的術法,這世上又有幾人可以解?

所以他隻能繼續留在府裏獲取他們的信任,然後再從相關人士口中套出讓木人恢複肉身的方法。

想及此,遊初漝歉意地看了眼手中的木人,然後帶著他們再次走向深淵......

.............................

司二一覺醒來就看到桌上放著兩個木人。

他腦袋緩了一會兒才想起之前離開時並沒有把木人帶回來。

看到一個仙侍正在桌邊為自己斟茶倒水,他順勢問道:“這個木人是誰拿回來的?”

仙侍放下茶壺回道:“是一個叫尤錢途的弟子送來的。”

司二挑眉:“哦?”

他好奇地下床,坐到桌邊,端起一杯茶。

正欲品茗時,他忽而目光一變,反手將茶水潑向一旁的仙侍。

仙侍立即收回觸碰木人的手,旋身一轉,躲開了茶水的襲擊。

司二放下杯子,抬頭冷笑:“別來無恙啊,遊初漝,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進來的?”

遊初漝手往臉上一揮,立即恢複原貌,也冷笑:“山人自有妙計。”

司二又把目光轉向桌上的木人,道:“你是來找你爹的?”

“廢話。”說話的同時瞬間把手伸向木人。

司二揚手一揮,木人就被他揮到別處,遊初漝抓了個空。

看到角落裏的木人,遊初漝心有不甘,欲再上前抓取。

司二慢悠悠起身擋住他的去路,挑眉問:“你不怕我嗎?”

遊初漝麵無懼意:“嗬,我怕你?笑話。”

說完,轉身就走。

司二:“?”

等他反應過來跟出去時隻看到長廊上殘留的傳送陣光暈。

由此可見對方溜得很急,而且很慌。

“......”

傳送陣那頭,遊初漝逃到竹林後,餘悸未消地靠在一棵竹子上不停地喘息。

他是打從心底不想和司二交手,所以走的時候很緊張,慌了神,很怕一個不慎走慢了落司二手裏。

而他剛才把木人送回去,然後又裝成仙侍的模樣潛伏在司二屋中,又裝作想搶木人的樣子,其實就是為了營造一種他和“尤錢途”是兩個人的假象,打消司二的顧慮。

因為在司二眼中,他遊初漝絕不會錯過這次千載難逢救自己父親們脫離水火的絕佳機會。

試想,自己在這種明明可以帶著木人逃走的情況下,卻偏反其道而行之親自把木人送回去,然後再用遊初漝的身份搶奪,這樣讓人看著多此一舉實則失小利換大利的做法,不正是掩飾自己目的和身份的最好方法嗎?

休息好了,他又變成尤錢途的模樣,走出竹林......

第二日,他像往常一樣去學堂上課,到後卻驚奇地發現司二竟把木人帶到了堂內。

並且還在木人身上印上修真界毒瘤,萬年禍害之類的字眼。

他看了當即氣得火冒三丈,隨後看到司二還把木人給堂內的無關人等把玩,更是氣到胸痛。

但為了大局著想,他還是盡量避免自己去看那些人的所做所為,以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做些不理智的事。

他捂住耳朵,努力使自己沉浸下來,試圖通過練字來轉移注意力。

可是練了半天,他發現自己的字歪歪扭扭,有的根本不成型......

他的心根本靜不下來。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難以克製地起身,擠進人群,想去看看兩個木人到底遭遇了什麽。

他已經做好了司景遊逐晏情況一定很糟的準備,然而擠到前方,目睹到眼前的一眼,遊初漝還是震住了。

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人擺放的,隻見兩個木人皆以劈叉的姿勢坐在桌子上,一個橫劈,一個豎劈。

遊初漝感覺眼睛有點刺痛,心裏一股股不知名的氣息往上湧,仿佛要破體而出。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久久無法平靜。

他麵無表情看著桌上可笑的一幕,被迫聽著周圍孩童熙熙攘攘的嘲笑,忍受著自己父親落難自己卻無法伸以援手的痛苦......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拳頭,轉身走出人群。

看來他之前的一切都想錯了,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若是早知道他們會受這種侮辱,他當初絕不會自作聰明再帶他們深入險境。他已決定好,寧願現在冒險把他們帶走,也不願再讓他們受這種侮辱。

走出院門,遊初漝的眼神逐漸由愧疚,變得冰冷。

司二,這次,你真的過了......

一日,他趁著司二和他的仙侍不在,偷偷潛進了他的房間,四處尋找兩個木人的蹤跡。

隻是他似乎低估了司二的警覺性,當他好不容易發現木人想把他們帶走時,司二突然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遊初漝停下動作,僵硬地轉過身來。

司二直直盯著他:“途途,你在幹什麽?”

被抓了個人贓並獲,遊初漝難免心生緊張,有些心虛道:“我,我是來找你的。”

司二向前走了幾步,目光帶著審視:“哦?找我的?通常不都是我來找你嗎?你來找我做甚。”

“我,我是來找你出去玩的。”

司二笑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也會來找我玩。”

“......”遊初漝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蹩腳。

司二停在他麵前,垂眸往他身後瞄了一眼,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讓我看看。”

遊初漝搖了搖頭,手又往後藏了藏,像在刻意隱藏什麽:“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傻子都看得出他在撒謊,就因為他這謊撒得太不走心了,使得司二對他這種敷衍掩飾的態度很不滿。

要裝就裝得像點啊,生怕他發現不了他藏了東西似的。

“給我看看。”

遊初漝還是搖頭,語氣還帶了點緊張:“真沒有什麽。”

越裝越離譜了。

他越不給,司二越想看。

這次,他直接伸出手,語氣強硬:“給我。”

遊初漝往後退了兩步,明顯是被他語氣震懾到了,這次,他連拒絕都變得很沒底氣:“不......”

司二沉了臉色:“途途,我不想對你動手。”

遊初漝來時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但此刻司二這般模樣,卻讓他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

對方步步緊逼,他則步步後退。

“給我。”司二把他逼到某處,聲音冷沉,似乎是向他下最後通碟。

遊初漝從他眼神裏看出這次他是認真的,若是再違背他的意思,後果可想而知......

抵抗到最後,他歎息一聲,在對方給予他的巨大壓力下,被迫交出了藏在身後的東西。

而司二的眼神也在他拿出東西的瞬間發生了變化。

他接過他拿出來的糖人,歪頭打量了一眼,道:“這是......”

遊初漝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你生辰不是快到嗎?同窗們都已提前送了賀禮給你。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但看你上次上街買了糖人,就私以為你喜歡這個,所以特地去向師傅學了這手藝,做了你模樣的糖人。但怕你會嫌棄,便想不署名悄悄放你屋裏。”

司二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再次確定的指了指自己:“這個糖人,是送給我的嗎?”

遊初漝眨了眨眼:“你不喜歡嗎?那我......”說著就要拿回去。

司二抬手一躲:“誰說我不要了,你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遊初漝鬆了口氣:“你不嫌棄就好。”

司二收好糖人,揚眉說:“那你也給我哥哥做了嗎?”

遊初漝腦子卡了一下,隨即道:“還沒,我就是想先做一個送給你,再悄悄觀察你喜不喜歡,若喜歡,我便再做一個給大公子。若不喜歡,我便不獻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收到禮物的原因,司二心情變得好很多,道:“謝謝你的糖人,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二公子,告辭。”

“嗯。”

他走後,司二重新拿出糖人看了看,再次笑了。

發自內心的。

..............

自收了遊初漝的糖人後,司二就整天把它帶著,也不怕被人說幼稚,走到哪兒都不離身。

順便還觀察司一有沒有一樣的糖人,發現沒有後,他突然生出一種這糖人就是獨屬於自己的愉悅之感。

而後司一告訴他事實真相,其實他也收到了糖人,不過他已經吃了。

“......”

一日,司二用完膳回到學堂,卻發現他放在桌上的糖人沒了,而堂裏另一個孩童卻拿著一個一模一樣的糖人,試圖擺弄。

他快步走到那孩子麵前,一把搶過糖人,冷聲道:“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東西?”

孩子被他的語氣嚇得不輕,很快就顫著腿繳械投降尿了褲子。

本來還想給他一點教訓,但看他這個樣子,司二頓時失了興趣。

罷了,他一個大人,何必跟個小孩子計較。

這一切都被一旁的遊初漝看在眼裏。

他沒想到司二這麽喜歡糖人。

不過這樣也好,看來他的計劃成功了......

.........................

繼上次故意用糖人成功把司二忽悠過去後,遊初漝就正式開始他的盜木行動了。

某日,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他成功找到司二房間裏的兩個木頭人,並用兩個假木頭人替換走了真的。

他拿到之後就趕緊出門趕往一個隱秘小道,想從那兒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仙府。

隻是他才剛走到半路,就被一個人堵住去路。

對方正是已化作成體的司二。(成年形態)

司二什麽都沒說,拿出司景和遊逐晏的木人,朝遊初漝炫了炫,意在說你爹還在我手裏呢,你自己看著辦。

遊初漝也拿出自己拿走的兩個木人給他看,意在說我早就用假的替換了你的真的,你得意什麽呢?

誰料司二又拿出另一對木頭人,諷笑遊初漝的天真:“你用假的木頭人替換我給你準備的假木頭人的感覺怎麽樣?”

遊初漝愣了一下,之後又看了看手中的木人。

他不信司二有這麽料事如神,於是猶豫著在木人手上狠狠捏了一下,判斷一下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木人。

結果等了一會兒,木人手上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足以證明這兩個就是假貨。

遊初漝丟掉這兩個冒牌貨,捏緊了拳頭。

司二慢慢走到他跟前,欣賞他的怒容,同時輕描淡寫地刺激他:“既然你如此不識趣,那我也隻好讓他們代你受過,想些新法子來折磨他們了。”

遊初漝再難以忍受他的威脅,抬手狠狠扇了司二一巴掌。

“我受夠了。”

這一巴掌把司二扇愣了,也把不遠處剛上完街回來恰巧從這裏路過的林墨予整蒙了。

林墨予拉著司未淵快步走到他倆跟前,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一番,然後問司二怎麽了。

司二什麽也沒說,隻是把身上的木人和糖人都交給了林墨予,讓他暫時保管,然後抬手狠狠還了遊初漝一巴掌。

“從來沒有人敢打我。”

遊初漝不甘示弱,來了脾氣,反手還給他一巴掌。

司二無縫反扇。

林墨予看他倆互扇都懵了,下意識拿起手中的糖人吃了一口,用以解壓。

司二餘光看到他把自己糖人吃了頓時整個人都裂開了:“爹,你怎麽把我糖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