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農業是生態圈,裏麵一層空間之環,那麽工業就是外麵一層空間之環,這個藍色星球的非生物循環。”寧亞穗緩慢而道,“生態圈在國之上,是這個星球表麵的活動,如果這就是人類視線所在,那隻能說明他們的思想還沒有升華到更高層次。不過這也難怪,從狩獵時代發展到農業時代,從部落生活發展到城市生活,人類足足消耗了上千年時間才找到相對適應的思想理念;工業時代才不過幾百年時間,問題浮現的時間更短,要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解決問題似乎不大可能。”最後的一聲歎息,寧亞穗沉默了。

一時間,在場眾人都默然,都在想:“寧亞穗小姐果然看得深遠,孤立地看待問題、資源有限、生物多樣化、物質流動、大自然需要生存、被忽略的大地,如果把這一切都集中一起,就是作為整體的藍色星球,那麽的話到底還差點什麽?”

“水。”寧亞穗喃喃地道,“冰川是大自然的水庫,而這個星球上的水量是固定的,那麽的話,如果冰川範圍大,能夠快速流動的水量就會減少,相反就會增多。就像一個人在發燒,喝多點水,促進體內循環,病情就會好轉;藍色星球也是相同的道理,一般情況下,能夠維持足夠物質流動的水量就足夠,過多的話會增加風險;當溫度上升,原本的物質流動變得不安定,甚至趨向集中,有可能導致時空環鏈斷裂,影響生命安全的時候,加速循環以令時空環鏈恢複穩定,那就是大自然的希望,所以水這個媒介成為了重要的工具,儲存起來的部分就可動用:退卻冰川所融化的水並非全部匯聚到海裏,而是加速物質流動的工具,江河湖海、天堂地獄,就是這些水經過之處。”

“與人類的活動無關嗎?”關思源問。

“讓藍色星球發燒的是誰?”寧亞穗一句反問讓關思源無法再言,繼而再道,“或許這對人類來說是場災難,不過別忘記,這個星球曾經自我封印,亦曾經是個沒有冰的世界。要說合適溫度的話,那不過是對人類自己而言,對藍色星球沒有所謂的‘合適’,物質流動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靠生物。”寧亞穗無聲地歎息著,話語中帶著悲哀,又有一點安心,不是因為各位能理解,而是因為躺著的少女起了變化,到了要結束之時,一切的壓抑、一切的痛苦,馬上就可以得到解放。“對尋求安定生活的人類是災難,對於想繼續生存的世界是普通的流動,這就是世界。”總結性的一句話,房間裏的氣氛刹那間安靜起來。

膳齋的一角,病人歐陽玲的房間裏,十數人在此專心討論問題,倒沒有注意到窗外的情況。現在短暫的寂靜給了眾人一個機會,當每人互相對望或者低頭思考的時候,正麵對準窗戶的歐陽旺發現天空完全暗下來,漆黑一團的,於是伸手取出羅傑贈送的懷表,看了看道:“現在才正午,竟然像黑夜一般……”他還來不及說更多,隻見關思源衝過去,抬頭張望。

不得了,雄城上空被一個無比巨大的圓形物體籠罩,它正緩慢下降,遮擋藍天日光,令剛從廢物處理問題上喘息過來的雄城再度陷入恐慌。“什麽東西?”關思源不知道,寧亞穗不願說,羅傑不敢輕易解釋,靜寂繼續。降臨雄城的是樊貝菲爾,那些尋找失蹤學校的人們很快就把目光聚集在這巨大滾圓的形體上,漆黑的外殼,數條暗淡的帶狀花紋,底部有個環狀缺口,不知道有何用途。被籠罩的大地亮起了明燈,喘息未定的人們驚惶不已,有的回家,有的逃難,有的駐足,有的哭泣,恐懼正在蔓延。樊貝菲爾卻在這些驚恐的視線下停在某一特定位置,靜靜地等候那一刻。

關思源很害怕,秦心河也在動搖,眼看著羅傑擋住門口,想說句話以請求離開,哪裏知道羅傑答道:“大小姐吩咐過我們一定要留在這個房間,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也一定會確保我們的安全。”

秦心河見關思源的話不奏效,而羅傑又答出這樣的話來,便問道:“既然如此,我們是按照自己的做法還是遵從大自然的需要做?”

寧亞穗沒有立刻回答,讓其他人說出自己的答案,都選擇了前者。“我們需要生活,能夠平靜地生活就是我們長期以來的願望,所以大自然需要什麽,這些是遙遠的事情,寧亞穗小姐,我不明白,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寧亞穗搖頭說道:“你們需要生活,平靜的生活,那麽你們生活的材料來自何處?是大自然。殿下說得對,如果大自然不能生存,物質流動一旦停止,人類和妖族都不可能繼續生存下去。你們說的話都不過是看著自己的需要,承認自己是一名使用者。”

“我們需要平靜和舒適的生活有什麽不對?難道要我們犧牲一切,恢複原始生活才算嗎?”秦心河忍不住喊道。

“你們還不明白嗎,追求舒適這種理想是任何生物的願望,即使是原始生活也不會改變,所以即使返回起點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寧亞穗喝道,“為何我們如此高估自己,為何我們總把自己視為萬物之靈?遙遠的古代,文明未能形成規模的時候,我們受製於大自然的環境;當我們創造了農業,能夠不受限製地自立生存的時候,在我們看透了陰陽,看透了四季更替的時候,我們就會覺得我們駕馭著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