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列芙慢慢轉身,溫柔地看著黑鶴平靜的睡臉,伸手輕撫著黑鶴的弓背,溫柔地低語道:“黑鶴,從今天起我給你一個新名字——叫符照華,符號的符,日照的照,花朵的華,符照華,是媽媽的名字哦。媽媽啊,花日芙,我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老師,我的繼母。”

黑鶴其實是在裝糊塗,聽了安特列芙這席話,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要用這個名字?黑鶴是我真正的名字,用了別名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樣……”黑鶴的話未說完,安特列芙用手指輕碰它的喙,在喙尖處敲了一下,阻止它繼續說下去。黑鶴用翅膀捂著喙,不解地問道:“怎麽了嗎?我說錯了?”

安特列芙大笑幾聲,猛地翻個身,仰麵躺著,看著蔚藍色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讓心底的快樂冷靜下來,才解釋道:“這也叫錯嗎?黑鶴,名字是用來區別個體的稱呼,就像我們對一隻會飛的、長滿羽毛的生物叫鳥,把一條流線型、在水裏遊泳的生物叫魚,四腳著地、一身毛發的稱為獸,把擁有較大空間、能容納我們的建築物稱為屋子,把盛水的東西稱為盤等等,對同類物品區別於其他物品的稱呼;我們的名字也是一種稱呼,讓一個人與另一個人區別開來、讓我們能夠不會混淆身份的稱呼。黑鶴,你對名字真的那麽在意嗎?如果是這樣,那麽我對花日芙媽媽的名字也非常在乎,所以才讓你繼承她的名字。”

黑鶴無話反駁,從羽翼間的縫隙偷偷地向安特列芙的笑臉張望,然後別扭著動動身子,高興地偎依著安特列芙而睡。“主人你真的那麽在乎你的花姐姐嗎?”

“是的,是她開啟了我認識世界的大門,是她在我彷徨的時候讓我找到方向,對我而言,她比彤颯媽媽更加重要。”安特列芙話語嚴肅,完全也不像說謊。她根本就沒有說謊的意圖,如果有任何輕浮的語氣,那就太對不起尊敬之情。安特列芙從未想過這些,要解釋的也差不多,隻有一點是絕對不能隱瞞的:“其實黑鶴這個名字在人間不好使,容易讓人產生誤會,換個名字,用一個別稱對你來說也有好處。要在人間活動,單純用黑鶴這個名字實在不方便,就像一隻動物,你也不想如此吧。”

看著安特列芙的笑容,黑鶴終於明白對方的苦心,探頭伸入少女的懷抱,撫摸著那還沒有隆起來的肚子,樂道:“對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呢?主人,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好名字,你就把我當成是花日芙的影子好了。”少女緩慢地坐起來,思考著應該到什麽地方去找食物。她向左眺望,隻看見一排排高樓大廈被削去了頂,參差不齊的斷壁矗立在藍天下,顯得格外奇怪;安特列芙又向右方張望,卻見方柱型的房屋全都消失,大小不一的碎片殘瓦堆起來,足足一座小山丘。沒有樹木,動物更不用找,樊貝菲爾裏麵就她和黑鶴活著,還有什麽可以吃的呢?想著想著,安特列芙嗖地站起來,流動的血液一下子適應不了她強烈的動作,缺氧性的暈厥讓少女立刻倒下。

黑鶴早見安特列芙伸手按頭,心知情況不妙,先一步展翅托住對方的身體,讓她順勢安穩落地。“主人,你不要緊吧。”擔憂得不得了的黑鶴一連呼喚了幾聲,直到安特列芙慢慢睜開眼睛,平喘急促的呼吸後才安心下來。

樊貝菲爾也看見了這一事件,忽然停止工作,過來問道:“安特列芙小姐,如果你有需要盡管對我說,不必那麽操勞。你在納布爾心柱的時候已經消耗了大量精神,這時候應該休息。”安特列芙搖頭,並沒有說什麽,黑鶴就把她的事情轉告給樊貝菲爾,後者聽罷,說道:“我明白了,安特列芙小姐,關於食物的事你就不用去找了,來,到碑柱裏,我直接把營養注入你的身體內。”

安特列芙接受了樊貝菲爾的提議,畢竟目前這座巨型人造飛船的工作量不小,不能給它多添麻煩,也就這麽騎在黑鶴的脊背,飛到黑色碑柱上方,徘徊著。樊貝菲爾的碑柱尖伸出一條手臂一樣的東西,靠近並包裹兩個。安特列芙也不反抗,看著架起來的橋梁像花苞的苞葉般向上豎起,笑著閉上眼睛。橋變成了花瓣,碑柱變成了花蕊,安特列芙和黑鶴被伸出來的長臂融入碑柱,花朵合上了,變成了待放的蕾苞。安特列芙看到樊貝菲爾的變化,更準確的說是碑柱的變化。黑色的巨大花蕾散發著藍色的熒光,一層不透明的黑障迅速籠罩大地,建立在樊貝菲爾體內的高樓大廈迅速土崩瓦解,掉落的碎片在黑障的表麵激起一陣陣浪花,泛起了起伏不定的漣漪。這是海,沒有水的海洋,一片黑色的海洋,所有被他覆蓋、所有掉入他裏麵的東西就此熔化,重新製造:這就是樊貝菲爾的做法,絕對不會把廢棄之物拋到宇宙當中,而是重造再用。

一瞬之間,藍色的天空、潔白的雲朵、殘敗的城市通通從眼前化成煙塵,黑色的混沌充滿了少女四周的空間,僅餘一點陽光式的溫暖。一股暖洋洋的水從安特列芙身旁流過,鑽入她的身體裏,又回到身體外。就是這麽一個看似奇怪的流動過程,安特列芙和黑鶴都感覺到饑餓感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滿滿的充實感,很是奇妙。這種時候,安特列芙依然神采奕奕,根本就不能如樊貝菲爾所說的去安靜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