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貝菲爾與納布爾交界處,三副長形的“棺材”並排躺在那裏。沉睡的三人對自己的處境毫不知情,臉龐上流露的是平靜安詳的神態。震動開始了,地震?不是,是樊貝菲爾在活動。三副棺材在緩慢地從零加速,往下向著莫古因那衝去。“科舍艾利、古費立思和比恩沃夫三人已經退到曼恩曼夫第二層,希思哥利與曼恩曼夫交界處即刻封閉,通道管封閉——斷裂,第十一號樊貝菲爾,你現在可以離開納布爾。快去藍色星球,完成任務然後歸來,我已經等不及了。”這是安特列芙最後一次聽到的納布爾的聲音。

“是的。”樊貝菲爾清脆利落地回答後,關閉了聯絡係統,折斷與納布爾的通道。它龐大的圓盤徐徐上升,無聲無息地脫離納布爾的外層希思哥利,駛向冰與石混合的太陽係邊緣空間,駛向肉眼看不見的藍色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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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第十一號樊貝菲爾獨自離開納布爾?”康麗驚喊著。科舍艾利三人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委員會的巨型會議室,樊貝菲爾脫離納布爾的事立即就傳過來。誰也沒想到納布爾動作如此之快,大家都以為這要等安特列芙接受康麗等人的教育後再返回藍色星球。“怎麽可能,納布爾明明說……”康麗的話是被她自己阻斷了。

比恩沃夫正在向委員長報告他在樊貝菲爾時的所見所聞,才驚覺自己失去了一段長時間的記憶。“這是納布爾的意思嗎?”他的自問沒有獲得納布爾的回答,可是科舍艾利告訴他“納布爾隻選擇擁有球體‘艾克斯芮’的孩子說話,我們都無法直接對話。”這是真實的事情,所有納布爾居民對此一清二楚,難道比恩沃夫忘了?不,他沒有忘記,隻是希望納布爾能親自給予一個交代,隻是一個交代而已,但這願望也十分渺茫,因為在現在的納布爾,沒有一人擁有球體“艾克斯芮”。

古費立思要為安特列芙的情況再向委員會說明,暫時出不來了,比恩沃夫也一樣。惟有科舍艾利放心不下,離開委員會後直接前來康麗的家。他也花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能進入這個被監視的女人身邊,坐在她對麵,掏出一塊平麵板放在桌上,立體影像顯示著布滿斑駁星點的宇宙天幕中間,一個完全無光的黑色區域一點一點地縮小:樊貝菲爾的圓盤慢慢遠去。那已經沒什麽可以質疑的了,科舍艾利無奈地說道:“是的,我們用於來回納布爾和藍色星球的樊貝菲爾私自離開,我們正在尋找辦法捕捉它。”

康麗道:“這倒安心點。對了,安特列芙在什麽地方?”科舍艾利什麽話也不說,默然地看著熒光屏。康麗發現事情不對勁,急躁地問:“究竟怎麽了?”

科舍艾利頭低著,眼泛淚光,沉著氣,緩緩而言:“根據心柱給出的最新報告,安特列芙她已經跟隨樊貝菲爾離開納布爾,她不會回來了。”

“什麽?”康麗瞪目看著丈夫,又俯首看看黑鶴的圓球,道:“可是……”

科舍艾利搖頭道:“沒有可是不可是什麽的,這是納布爾的意思。”他默然看著熒光屏好一陣子,心想著竟讓這麽一個少女來承擔如此重大的任務,對她和她的孩子來說並不公平。可這有什麽辦法?科舍艾利又道:“所有樊貝菲爾、所有外飛行器都不能出動,看來是納布爾不想我們出去,決心要讓我們留在這裏等待安特列芙的消息。我也知道納布爾想離開這個太陽係的決心,可這麽做似乎過頭了,他究竟在想些什麽?”納布爾卻不回答科舍艾利的話。

康麗絕望地暈倒在地,旁邊的人連忙扶起來,摟著她道:“不要這樣,安特列芙要繼續走自己的路,我們不能阻攔。納布爾已經切斷了和樊貝菲爾的通訊,我們不能和她聯絡。”

康麗喘息急促,說話也有點不連貫:“快,快去派樊貝菲爾出去,把安特列芙召回來,她現在有孩子,輾轉流離的話,她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科舍艾利搖晃著康麗的身體,道:“我說過這是不可能的,納布爾也全麵接管了樊貝菲爾的控製權,我們是奈何不了的。”

康麗哭了,一個朝夕想念的孩子居然一句話也不說就分離,這種痛苦怎不讓一個母親心碎。但是從周圍的空氣中傳來安特列芙平靜而柔和的聲音,一種安慰感傳入康麗的心底:“不要哭,母親大人,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母親,父親,我知道你們很擔心我,可是納布爾有他的願望,他很希望能夠離開這個太陽係,所以我也要達成他的願望。再說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我不回去處理好,那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和對彤颯媽媽的眷戀。再見了,母親大人,再見了,父親大人,請你們保重。”縹緲的聲音如同波浪一樣慢慢化去,再也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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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鶴,你感覺到了嗎?我們已經不在人造行星納布爾上麵了。”安特列芙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側身躺在陽光草地之中。黑鶴一愣,舉起小巧的腦袋,越過少女上方,無言地環顧四周,沒看見任何異象。樊貝菲爾平穩地向前駛進,它的動作是那麽輕盈,以至於黑鶴根本感覺不到它移動了。黑鶴看倦了悠然俯身,人型的身軀在溶化的黑色**中慢慢變成鶴型,匍伏於安特列芙身邊,把幹涸的雙目眯成縫隙,靜靜地睡過去了。安特列芙慢慢轉身,溫柔地看著黑鶴平靜的睡臉,輕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