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很不確定自己的心意。”納布爾略略抒緩了語氣,道,“這也難怪,畢竟單單接受樊貝菲爾和我納布爾的理論就已非簡單之事,如果要在這方麵更進一步去理解的話,恐怕不僅會讓你無法承受,更可能無法接受。嗬……”這是歎息而非笑聲。“你先看看這些畫麵再回答我吧。”話是如此,其實是因為納布爾有工作而不得不暫時離開少女的身邊。

在納布爾離開的同時,安特列芙眼前又一次浮現了那場災難的情景:對不起了,這是重複播放夢裏的畫麵。悲劇發生以後,納布爾的母星暫時性地沉默、通訊中斷了,交流站由以前的方形框架接替。沉默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人們很快就站起來,一艘飛船從星球上起飛,劃破天空的寧靜,踏上了檢查“希思哥利”的路,踏出了災難後的第一步。安特列芙感到欣慰,這是她長久以來失去的感覺,上次是在離開陰間的時候。“納布爾。”她隻是輕聲呼喚對方,但沒有進一步說明心中所思的疑問。接下來是一陣靜寂,四周的空氣或是**或是固體保持著溫暖,許許多多安特列芙感覺不到的細微東西正透過皮膚、內髒向全身流動,把裏麵的某些成分轉換除了。

飛船回去了,在星球的氣圈中劃出一條火帶。過了一會兒,從方形框架陸陸續續飛出幾十艘飛船,停留在宇宙廢墟上,收集殘件,就在原地重建新的城堡。中央的框架不變,依然由金屬大柱支撐,安特列芙注意到,新建築物的框架比原來的要大,但是看裏麵一層的金屬環和第一層的包裹網,已經比以前的龐大幾倍。

“他們居然這麽做?居然在用損壞的東西,那應該是無用之物。這樣做不怕嗎?這樣做的話,星球上的礦產不會很快枯竭嗎?”安特列芙驚訝而好奇地問,但更多的是疑惑,這些問題就代表了現在她的認識,或者說是沒有完全消化納布爾信息的她自然而然的反應。

納布爾恰巧回來,剛好把安特列芙的話聽完,本應該回答對方的話,卻反問道:“安特列芙,你覺得資源會枯竭嗎?”

“不知道。”安特列芙道:“我隻知道那個藍色星球上的事,我們所用的都來自於自然,吃的是野生的或者是種植的植物,又或者是飼養的動物,身上的衣服是編織植物、動物纖維而成的,手中的裝飾物是從礦物中來的,所用的東西也是一樣。”

安特列芙說到這裏停頓了,納布爾補充道:“你喝的水也一樣隻取自河流雨水,然後回歸河流對吧。你再好好想想,你是怎麽用你的東西?記住,‘簡單的線’。”

安特列芙想了想,道:“挖、製、買、用、丟,好像真的是在一條線上活動。”

“丟,對,在你的活動中,在藍色星球的文明活動中‘丟’是最後的結果。”納布爾溫柔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安特列芙,你要記住一件事:當拋棄一件物體的同時也將失去資源:這是宇宙旅行的鐵則。”

安特列芙不解地呆看著新建的“納布爾”,看著它的內環鋪上了厚厚的“土地”,中央大柱的銀色正在蛻變,一塊一塊地剝落,露出裏麵純黑色的碑柱,無數支柱也經過類似的變化,然後在大網完全關閉前,大環內的世界已輪廓清晰,一道光從最後的縫隙射出來,“亮了亮了。”歡呼聲從不同的地方傳入安特列芙耳中,激起她的困惑:“那句話能夠再重複一次嗎?”

納布爾平靜地答道:“當拋棄一件物體的同時也將失去資源:這就是宇宙旅行的鐵則。”

“什麽?”安特列芙還是處於困惑當中,“這話是什麽意思?”她低頭思考,抬頭的時候發現納布爾已經變成了一個滾圓的球體。畫麵到此為止,光的影像慢慢消退,最後隻留下一片黑暗。才那麽一刻,無數細小的“元”再度占據這份空虛的時空。

納布爾聲音由嚴厲疏緩過來:“我的女兒安特列芙,你從小就生活在藍色星球上,所接受的也是他們的思想,所認識的是他們的觀念;不過你要明白這個世界的空間是物質流動的場所。”安特列芙沉默了。“時空環鏈的含義是什麽?就是大循環。生物有著各自的生存方式,它們的存在也是時空環鏈的其中一部分,作為物質流動的一部分,一條‘簡單的線’。我曾經跟你解釋過時空環鏈的事,也向你解說了世界的運作方式,那麽你也應該明白當中的意思,難道你一直覺得自己是世界以外的存在?”安特列芙搖頭,仍不說話。“遺憾的是,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物體都不能把自己拒絕於世界之外,甚至所有生物自行創造的物品也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相同的原始粒子構成,沒有例外者。”

安特列芙想起奧斯羅德的話,喃喃而言:“‘萬物皆以基本元素構成。’你剛才的話就是指這點嗎?”

“是的。”簡潔地回答後,納布爾等待著安特列芙說出自己想出來的答案。

安特列芙想了好一會兒,卻問:“這些我都清楚了解,那拋棄物體就等於失去資源這種事又怎麽解釋?用‘簡單的線’是解釋不了你所說的話;不過如果是時空環鏈的大循環,好像也能理解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

納布爾歎道:“果然不出所料,單單說明時空環鏈的意思就已超越你目前的理解力,憑此時此刻的你還不足以真正了解‘簡單的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