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太陽從海平麵下升起,遠遠望去像個奇怪的扁桃,中央處出現一條虹柱,穿過漫灑在地平線上方不高的地方,分成一段段的,十分美麗也十分詭異。但是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景色從歐陽玲的病房裏是看不見的,紅光轉瞬即逝,歐陽玲睜開眼睛喃喃地讚歎著:“好美。”說罷,這個虛弱得連指頭也動不了的少女茫然盯著潔白的天花板,從那暗花當中看到受傷的趙敬保,還有圍繞在他身邊的龍牙等人,安心地笑了。眨眼之後,歐陽玲看見了另一個景象:一些人躺在病**,或咳嗽或嘔吐,或喘息或安穩,或焦躁或自哀,心緒不寧、煩躁不安,布滿血點的皮膚上不時流下膿水,看起來蠻恐怖的。歐陽玲淡淡一聲歎息,閉上眼睛又張開,這次她看見的是籠子一般的方塊房屋,唉聲歎氣的人整天把自己關閉在狹小空間裏,什麽也不做,靜靜地等待一天的過去。狹窄的空間、密集的人群,生活在牢籠裏的孩子們失去了方向感,漫無邊際地尋找著出口,運用各種手法爭取自己存在的證明,包括武力。

“留家鳥,留家鳥,此處家遠處景,不去飛也不遠航。遷徙鳥,遷徙鳥,飛萬裏逐夢想,任我行到遠蒼穹。彷徨鳥,彷徨鳥,徘徊著今古中,前路難覓去何方。”歐陽玲無聲地唱著鳥之歌謠,“沉默鳥,沉默鳥,孤單影不願飛,天空雲彩夕霞光。……”一首悲傷的歌謠,歐陽玲總是唱到此處就匆匆結束,下麵無聲略過。

“人類還真是弱小,為了發展高度智慧而舍棄部分本能,因而無法預知危險,無法運用自己的身體去捕食,或者說不需要用這種低劣方式生存,或者說用智慧取代體力,但是會這麽進化的可不隻有人類。舍棄本能,獨展智慧,這是專化生存的其中一種表現,也是讓文明擴展的必要條件。不過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極之龐大:失去感知和抵抗危險的本能,人類就想脆弱的嬰兒,任何時候都需要工具來保護和支援。”話語太長,盡管沒有以聲音說出來,但對瀕臨死亡的少女而言已超出她的體力,歐陽玲是時候休息。她一動不動地躺著,慢慢閉上雙目,神智清醒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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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的清晨,涼爽的晨風吹過睡意朦朧的殷州,昨日的雨滴殘留在屋頂的簷角和盆栽的翠綠葉片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生輝。趙敬恒和關思源兩人好勸歹說,終於讓趙同威出了門,因為不能直說祠堂裏發生的事,趙同威到進門的一刻才發覺有外來的“客人”。趙同威一瞬間的呆滯給垠塔製造了難得的機會,後者舉著一把鋒利的鋼刀指著一腳踏入祠堂裏的人,說道:“原來是趙敬恒和關思源,那麽這位就是趙同威了?”

垠塔那帶有威脅性的語氣讓趙同威不寒而栗:“敬恒,你這是怎麽回事,竟然和妖怪做朋友,你瘋了嗎?”趙敬恒和關思源把趙同威推入祠堂,然後關上門,看著龍牙等人分頭坐在祠堂各個不同角落,隻是誰也不占據放置先人牌位和敬拜先人的位置,趙敬恒能鬆一口氣。

“你們還太晚了。”泰彭坦用手比劃著他變化成一是小黑狸,在殷州腹地跟蹤趙敬恒,並且悄悄打開沒關嚴的窗戶,直接進入不歡迎外來者的趙同威家裏,聽完了他們的話又溜回祠堂。“我可沒想到趙同威是個這麽可愛的小夥子。不過你們用於談話的時間太多,要是趙暉出門前你們還不動身,我就要動口把你們嚇出來。”泰彭坦說罷,擺著鬼臉衝著三人耍鬧。

龍牙還真是被泰彭坦氣火了,正要說話,一團黑煙從暗灰色地磚下冒出來,一個身影出現在驚詫的眾人麵前,黑鶴冷冷地環顧四周,見這裏聚集的人十分雜亂,大致明白事情經過,於是說道:“你們做得不錯,對不起了把這些重要任務交給你們。”

“怎麽了?”龍牙和高勝如都從黑鶴那種含糊不清的語氣中嗅到了不安的味道,前者問。

黑鶴見身邊有張木椅子,不聲不響地搬到石稗前麵,放下的時候長歎一聲:“大龍王決定暫時離開殷州,也就是說殷州安全不成問題,隻不過主人的手術失敗了,而且這次失敗意味著她再也不能做同類手術,而且身體會越來越壞,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手術失敗?”不僅是龍牙和高勝如,泰彭坦等人、歐陽旺等人、高勝如等人、趙家等人,還有關思源都大吃一驚:歐陽玲的病情將無可避免地走向最後一步。

“殷州的未來、人類的未來、妖族的未來,主人和我都不可能親眼見到。”黑鶴搖頭哭泣,咬牙道,“你們……自己選擇吧,要退出去還是繼續幹,要維持現狀還是創造未來,趙敬保、趙同威,你們選擇吧。”無人回答,但誰都明白黑鶴這番話代表著放手。

黑鶴停止說話,趙敬恒歎息道:“歐陽玲啊,去年我見過,當時她神采奕奕,想不到……我聽她說泛舟學校本來是想為妖族設立一個安身之所才建立的,在泛舟學校裏,包括我的同學在內有很多都是妖族化成人類的樣子在學校裏生活、讀書,他們表現上跟我們沒有區別,有喜怒哀樂,有各自的喜好和厭惡的事,表麵上他們就是人類。去年運動會以後,我從妖貓戴維口中知道學校當中隻有前四校區開放給人類,其餘的都是留給妖族的資產。歐陽玲把一切都留給別人,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