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士兵洶湧而出,趙百珍被他們的氣勢嚇壞了,連忙退縮到羅傑身後。士兵在左右排成兩列,中間圍著一條大道,一個身穿暗青色、繡著豹紋大衣的青年人從後麵出來,站在影壁前略略拱手,道:“羅傑尉官,歡迎回來。”

羅傑擺手,吩咐道:“卓利華,回到你的崗位去吧,我在這裏不需要你的幫助。”看著白雉變身飛走,羅傑又道,“這位是前趙家莊的趙百珍。穀哲穆大人,請帶路。”

“你說客氣話了,羅傑尉官,這邊請。陛下正想著你何時到來,聽寧先生說,你認識淳殿下,想來確認。”穀哲穆伸手指引並帶路,轉過瓷磚白熊影壁,眼前展現的是一副凋零的風景:長方形的庭院中央擺著數盆翠鬆,造型各異,點綴著闊落的空間;開放型的走廊旁種植著十數棵樹木,樹下沒有枯葉,是有人打理過了,可樹上的葉子全是枯黃垂落,毫無神采。穀哲穆道:“陛下心情相當不好,羅傑尉官,你打算怎麽把淳殿下的事說出來?”羅傑沒有說話,抱起虎斑貓,穿過一道側門,進入裏麵的池塘小院。這裏原本是個花園,調謝的花朵已經被除去,枯萎的葉子也剪掉了,雖然表麵一片翠綠,卻掩飾不了其悲傷和空虛。穀哲穆見羅傑不說話,靜靜地走過一架高拱白橋,落在後麵的空院。

羅傑此刻才說話:“我不打算說歐陽淳殿下的事。”這話足以讓穀哲穆釋疑,羅傑見前麵一道紅漆闊門緊閉,旁邊狹小的側門微開,明白這是為穀哲穆回來做準備。三人鑽過側門,進入另一個庭院,這次,庭院裏被一麵平靜如鏡的荷塘壓縮了空間,巨大的綠色荷葉鋪滿了池塘的大部分,僅留下曲折的石橋。荷塘的對岸是竹林,隱隱約約可見一間小竹屋,穀哲穆毫不遲疑地走過去,在竹屋門外的小片空地俯身報告:“臣子穀哲穆拜見陛下。”

羅傑示意趙百珍跟著自己做,又拱身道:“小民羅傑陪同趙百珍拜見阿提隆泰陛下。”

竹屋的門忽然打開,一位老人盤膝坐在毛皮毯子上,前方擺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香爐,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這位老人家一臉平和,淡眉圓耳,高鼻小眼,身型消瘦,長袍下露著一雙幹涸而布滿斑點的手。他睜眼看著客人,現出一雙渾濁的眼睛,流露出疲倦和傷心,憔悴的神情實在叫人不忍再看,趙百珍和羅傑都低頭,再不敢舉目。老人家打量著這張熟悉的麵容,歎道:“羅傑,你倒沒什麽改變啊。”

羅傑聽見阿提隆泰的歎息聲,答道:“我是個靈魂,一個時間已經停頓的冥界使,沒有年齡增長,當然不會有所改變。”

羅傑的身份是趙百珍第一次聽聞,他十分驚訝地瞪著眼。不過阿提隆泰不覺意外,反而更加平靜地說道:“吾的一個兒子死了,聽說他還有個女兒活著,吾很想見見她。但是寧先生說要見她得先找到你或者黑鶴,所以吾就派人按照信件上的指示來找。”穀哲穆從櫃匣子裏掏出一張略黃的紙,遞到竹屋門外,由裏麵的人傳給阿提隆泰,他才退後一步,回到羅傑身邊站著。“羅傑,帶吾去見和穗姬,或者是歐陽玲,吾要讓她回到吾身邊。”

羅傑突然沉默了,低頭看著懷抱裏同樣不知所措的小貓,以低沉得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聲音說道:“這已經不可能了,如果沒有醫療設備,大小姐隻要離開泛舟學校一步就會死亡。”

“什麽?”阿提隆泰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底十分差異,臉上沒有流露什麽,可抖顫的雙手已經說明一切。他托著沉重的腦袋,嗚咽著道:“羅傑,告訴吾,這事是不是和趙家害死吾兒子的那人有關。”

羅傑看了看對自己搖頭的穀哲穆,潤著喉嚨道:“你不能去找趙家,那裏已經被大小姐保護起來,不管你還是大龍王祥福,或者是其他龍王,隻要一靠近那裏,我們馬上就知道,並且立即采取行動。”

“這是和穗姬的意思嗎?”低沉的聲音在偏室裏不斷回繞,揮之不去。趙百珍抖顫地站在羅傑身後,不時張望威嚴的阿提隆泰龍王。

羅傑遂答道:“是的,大小姐已經選定了殷州趙家的繼承者,但是那人還很年輕,如果在我們的控製下,暫時是不會輕易改變殷州現狀。根據大小姐和黑鶴的策略,目前保護五大原族才是最重要的任務,除此以外,個人恩怨隻能是小事。”

穀哲穆驚訝地反問:“小事?羅傑尉官,趙暉殺害了我們的淳殿下,又傷害了他的女兒,這種事也算小事?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我們決不能就這麽放過趙家的人。”

羅傑突然以憤怒的眼神盯著穀哲穆,逼得他閉口退後,才緩緩說道:“大小姐的心思你能猜出來麽,穀大人?你對大小姐知道多少,你了解她的過去麽?還有,你們窩居在這種地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穀哲穆,老實說一句,我已經不是阿提隆泰陛下的人,所以也沒有必要說謊欺騙你們。大小姐確實不想各位龍王和殷州趙家發生衝突,也不想讓趙家在你們和人類之間的衝突裏受到毀滅性的打擊,總而言之,關於所有事情都要在你們見到大小姐後才會告訴各位。”

阿提隆泰觀察著此時的羅傑:從那時候起,此人已不屬於自己;眼前的他神情堅定,語氣宏亮,毫無傷害或者欺騙的意思。這張臉,這表情,毫無疑問,羅傑隻是寧亞穗的傳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