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惹的禍,在泛舟學校刮起風暴不久後,殷州鎮下起了傾盆大雨;對於一個山區小鄉鎮,被暴雨淋透了意味著不幸的開始:鬆動的山土零零碎碎地滾落,說不準哪塊大石失去了支撐而滑落;雨水成河,夾雜著泥土落到山腳,匯入大河,形成小洪流。“山頭沒大事,好好的;不過山穀那邊就要小心,別讓人靠近,隨時可能因為山洪暴發而引發更大的問題。”和歐陽玲對話的那位長者冒雨從外麵闖入殷州市集裏的一間小辦公室裏,與趙暉討論這場關係到小鎮安全的大雨。

趙暉卻心不在焉,默默點頭,沒有一言半語。

“趙暉,你身為殷州鎮的鎮長,總不能老記掛亡者。”長者輕拍趙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著。亡者指的是歐陽玲的母親,誰叫那女孩的到來把已經要忘卻了的事情重現腦海。

趙暉這才回神:“不,我在想歐陽玲。她離開這裏多久了,我們還以為她早就死去;但是她卻帶其他人來殷州鎮,還有小轎車和直升機,恐怕另有所圖。她口口聲聲說不會複仇,但誰知道她腦子裏藏著什麽?”

長者點頭同意:“是啊,當時我見她神色悲傷,可是眼神卻深不可測:小小年紀就有這種眼神的確是不詳之兆。她和我們有很深的聯係,長此下去會成為我們的心腹之患。”

“可能的話,馬上鏟除為上策。”趙暉握緊拳頭,從牙縫裏擠出字眼。

長者想了想,湊到趙暉耳邊低聲說道:“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是上佳人選,除了趙梨,他是唯一一個在泛舟學校讀書的趙家子弟。”

趙暉點頭同意:“好,馬上聯絡他的家人。”

※※※

另一方麵,趙梨仍毫不知情地跟著百清道人進行修行;隆明因為和牛頭怪青鼎有約在先,如今也隻得在草堂棲身,每天日出時就帶著弟妹到森林裏打獵,不到日落就不回來;草堂裏獨留下喚兒、齊兒兩人幹活,可是百清道人吩咐的隻有雜活兒,又不允許他們接近修行場地,兩人的剩餘的時間太多了惟有靠別的工作過日子。

文崔和另一個士兵騎著馬喬裝離營,路過另一個營地時順便把趙百翔的文書遞給管營的人,然後放棄車馬,徒步趕去草堂,因此花費了好些時間。這不打緊,太快了反而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兩人遊曆似的靠近草堂南邊山坡,在樹林的縫隙眺望河對岸的山林,指指點點地,一副悠閑文人的模樣,卻有意無意地向喚兒、齊兒留信號。文崔和那個喬裝的士兵繼續向西遊玩,不經意看見森林邊沿有一對父子在打鬥。大人就是百清道人,矮小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穿著破爛的粗衣服,光著腳丫子,留著散亂的披肩黑發,像個小野人。道人揮動拂塵,那倒正常,不過那小孩拿著一把帶長鏈的鐮刀,刀所劈的方向刮起了一陣狂風,樹木都被強烈的氣流割裂推倒,很生怪異。好厲害的風,不僅可以作為武器,還圍繞著那孩子製造住一麵不可擊破的盾牌。文崔倒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心想:“那孩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使用這麽厲害的武器,如果不想好應對策略,那就大大不妙了。”

文崔不知道那是個女孩子,正思索著對策,喚兒從南邊山腳走來,卻並非從草堂的方向來。喚兒是去看信號,然後繞到山腳在從河岸邊過來的,避免被“師傅”百清道人看見。他遠遠地看見文崔遙望著百清道人而發呆,輕輕鞠躬道:“那個小孩叫趙梨,是百清道人的朋友隆明帶來的女孩子,‘神石’就在她手裏,但是她一直帶在身上,難得一見。還有你們必須小心,三個妖怪兄妹在那邊的森林裏打獵,恐怕哥哥隆明比較難應付。”

“隆明?他也在?他們這幾天都在做什麽?”文崔吃驚地問。

喚兒把這幾天的情況簡潔地說一遍,隨後又道:“我不能長時間留在這兒,怕被那妖怪發現。”說罷告辭從原路回去。

文崔並不急於回營,他從山坡上遠眺河的對岸,掏出紙墨畫下河岸的地圖,才愉快地欣賞沿途風景,漫步下山。此時暮色漸濃,跟隨文崔的士兵點起火在前麵引路,文崔則小心前進,遠遠地看著另一個山頭若隱若現的火光,心想看來今晚是去不了了。他正要吩咐士兵紮營,突然發現前方有一人擋路:此人身高體壯,一頭黑色長發飛散在身後,一身粗布衣服掩飾不了他的貴氣,是隆明。

昏暗的火光使得文崔分不清眼前是何人,謹慎從事的他對擋路者恭敬地說道:“在下偶見高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隆明不回答,跨步從文崔和士兵之間躍過,然後是兩人倒下的聲音還有火光熄滅後的黑暗,樹林回複寧靜:隆明走了,回草堂去。

夜深人靜時黑鶴來到凶案現場,冷漠地踢踢兩人的屍體,道:“主人猜得還真準。”她慢慢蹲下,移開士兵冰冷的屍體後,把文崔直坦坦地放著,伸手摸東西,然後站起來,用從鐵棍裏拿出來一個“雞蛋”照明。黑鶴隨手晃一晃,熒熒的燈光從“雞蛋”一頭發出,照亮了黑鶴身邊方圓一米的地方。她借助這點燈光仔細查看了文崔身上的物品,又從頭到尾細細閱讀地圖,笑道:“果然如此。”黑鶴拿出文崔的筆墨在地圖上添幾筆,然後折起藏好,用土和草掩埋了兩人的屍體後,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