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責問凶狠淩厲,伊休普頓和羅傑都無言以對,沒有人說話,氣氛被凍結了。許久,醫生略略放鬆語氣道:“這次出院後,一個月時間內都不容許歐陽玲小姐再度離開泛舟學校,甚至不能做劇烈動作,最好這一個月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去休養。要是她再作出類似決定,你們必須先經過我或者歐陽霧的同意,否則決不能讓她離開學校:這是我給你們的忠告。”

“那麽阿玲的身體如何?”伊休普頓關切地問。

醫生一邊看病曆,一邊道:“她的病是由舊患演變來的。十年前的車禍重創了她的心肺,本來應該在那時候接受全麵治療是最佳的,但是她卻離家出走了。七年後,你們發現她,然後讓她接受治療已經是相當遲的事,能夠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不要說完全康複。經過這次事件,歐陽玲她身體的血液含氧量已經降到正常人的七成水平,已經超越了醫學的能力範圍,我們能做的就隻有努力增加血液裏的含氧量而已。可是我也告訴你們一件事,歐陽玲小姐的心病我是沒法醫治的,她隨時都可能抑鬱而加重病情,這不能不注意。”

“醫生,請問她還可以支撐多少時間?”伊休普頓心感失落:一個充滿了傷痕的女孩就這麽死去,總覺得上天對她太不公平了。

顏醫生搖頭道:“不知道,可是我覺得隻要她還有心願未了就會活下去。學校不久前就發生過大事吧,跟她有關嗎?”

伊休普頓也搖頭示意:“她是認了,不過就不肯讓我們去接人,以至於到現在我們做不到什麽。她這次擅自出門也是因為此事,不過我也沒想到,那個姓趙的女孩居然是阿玲母親的朋友的女兒,難怪阿玲會那麽在意。”

“恐怕事情不是這麽簡單吧?她鬧出這麽多麻煩,總不會沒有目的的。”

羅傑插話了:“她是去確認時空環鏈的情況,‘時間不多了,那個人必定會完成任務的’,大小姐那時候是這樣說的;後來霧舅舅告訴我,大小姐在飛機上說過‘崩潰的征兆已經呈現了’這樣的話,所以絕對不會有錯。”

“這也在她的計算範圍內嗎?”顏醫生無奈地表示,另外兩人也不再說話。

※※※

“是嗎,這就是全部情況。那麽就照你的計劃做吧,最重要的是讓隆明和大龍王那邊的人聯係上,以便達到我們的目的;趙梨和趙家莊的事情就讓龍牙處理就可以了,去吧。”歐陽玲在病榻中半躺著,聽完了黑鶴的報告,又一下子說了這麽多的話,身體已經相當勞累,頭腦開始昏昏沉沉了。

黑鶴在遙遠的世界看著這一切,恨不得馬上回來,但是歐陽玲不許,轉而關切地問:“主人,你還好吧?”

“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是對我自己的懲罰。放心,黑鶴,這種病要不了我的命,不用擔心。”歐陽玲以一絲淺笑結束了與黑鶴的談話,然後又再度閉目思索:“顏醫生恐怕不會讓我再擅自離開泛舟學校;不過趙家的人會放過我嗎?嗯,他們會自動送上門的。”

傾斜的陽光被飄來的烏雲遮蔽了,日暮時分刮起了涼爽的和風,吹不進房間,卻吹來了寂靜;伊休普頓黯然地看著漸入夢鄉的歐陽玲,絲絲不安牽動著每條神經,雖然房間裏暖和和的,仍然打了個顫。

泛舟學校的醫院也是學校大學部的醫科大樓,弧型的大樓座落在學校的最北端;簡潔的造型和白色的外牆平白無奇,從遠方慕名而來的病人隻看見那道懸崖般的高牆,如果沒有放置在樓頂上的“泛舟醫院”,那麽人們隻會把它當作一座堡壘;唯有內向學校的仿照西歐風格的牆壁格外醒目,幾十根柱子分布均勻,雕花屋簷、拱型的花窗每一個都獨立成章,每一個都精致絕倫,一點也看不出醫院的影子。華麗的大門旁,一名衣著簡便的白皮膚綠眼睛女士提著沉重的行李箱,對後麵的人說:“你們究竟要待在那裏多久?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們。”

霧舅舅從裏麵大堂快步出來,帶點生氣地道:“露娜,我們得輕聲點,阿玲還在睡,最好不要吵醒她。”緊跟在霧舅舅身後,有人推出一張病床,歐陽玲安靜地躺著,眼角卻瞄著舅舅,露出不滿的目光,原來她聽見了話語,於是鬧起別扭來。

被外甥女無聲責備,霧舅舅心中不爽,可是滿臉笑容的安德魯就在他身旁,發火的話可能更糟,隻好強忍著。安德魯看似小孩子,不知怎的,高大強壯的歐陽霧對他十分敬重,甚至不直接叫名字而稱他為“先生”,你說怪不怪。霧舅舅看著歐陽玲上車了,突然瞥見白狗兒寶錠在腳下同情地看著自己,歎氣道:“你也懂人性啊!”寶錠聽見他發泄了心中不滿,搖搖尾巴追上歐陽玲。

歐陽霧看了一眼,對後麵的兩個兒子說道:“快點上車,我們回去還有工作。”

天氣說變就變,昨天還是晴朗烏雲,明天就可能下起了滂沱大雨,天難測,是真的。歐陽玲出院的那天,早上還是陽光明媚,下午卻刮起了大風,烏雲密布的,讓人感到恐懼。那位小姐對此漠不關心,按照醫生的囑咐安靜地躺在舒服的**休息。風暴很快就過了,泛舟學校裏除了幾棵處於當風位置的大樹倒下,別的一點損失也沒有。學校有規定,但凡刮風時候不允許學生們擅自外出,真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