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和月光下閃著寒光,在溫暖的手掌中慢慢升溫;一朵三瓣倒心形花,十多片長卵形葉子,一條蛇舞狀首尾相連的細藤:這就是彤颯的手鐲。手鐲是彤颯在知道寧亞穗對花日芙抱有好感的時候送出去的,目的是讓那幼小的孩子對自己念念不忘;可是彤颯的願望不見得奏效,至少那時候寧亞穗越來越依賴花日芙,手鐲就成了女孩的裝飾品一直當項鏈掛著。

寧百清當然知道這些,看著散發著銀光的飾物,不得不從心底呼出縷縷寒氣:“亞穗來過了,又走了,這孩子已經不屬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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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把一張殘破的席子鋪在沙質地上,躺下去,不覺舒服,又翻轉身子,還是不舒服,轉了個地方,躺下去,算是舒服點,於是蓋上被子準備睡覺。一隻小手從羅傑的背後輕拍幾下,不說話,樂嗬嗬地擺弄著自己的東西。羅傑也不轉身,說道:“亞穗小姐,能不能安靜點,我明天還有工作。”

寧亞穗笑道:“那我把東西放在桌子下麵,明早收拾。”

羅傑不以為然地點頭示意,聽見寧亞穗又道:“黑鶴,幫忙拉啊,這些筆記好重。”黑鶴不滿的聲音傳來:“都是主人你,為什麽偏要從靈界取回這些東西,你可要知道這些東西對現在的我們沒有用處。”寧亞穗反駁道:“什麽是沒用?我看得見的,尊長老要親自教導我,如果我不做好功課,又怎能應付尊長老呢?”接著是黑鶴的嘮叨,寧亞穗說了一句話“你很煩,住口”地就把黑鶴頂下去。重物拖地的聲音很快就中斷了,寧亞穗和黑鶴也不多說話,跳過粗糙的樓梯,登上小室睡覺。羅傑趁她們上去,在一片漆黑中伸手摸摸寧亞穗帶回來的東西:有硬的,有軟的,有薄的,有厚的,大小卻很一致,稍稍一動,東西像葉片一樣飄落。“書?”羅傑心裏一愣,“亞穗這孩子什麽時候學字了?”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退回自己的被窩裏,睡覺去。

第二天,羅傑很早就出門了,寧亞穗醒來的時候已見不到他的身影,不過這小女孩不感到害怕,先是到石桶裏捧水洗臉,見桶裏多了個勺子,雙手握著勺柄,淘了滿滿一勺子水走到露天的地方,對發黃的風動草道:“嘟嘟爺爺,我給你送水來了。”長繩的一頭微微擺動,接近寧亞穗的一條新長的蔓沿著峭壁攀上來,沾了沾水,等了一會兒才喝下去。寧亞穗奇怪地問:“嘟嘟爺爺,這水不好嗎?”

蔓尖退回去,纏住其他下垂的枯萎枝條,編成臉一樣的蔓圈,若動若止地說道:“水不是不好,昨天你去了以後,有一個老人來過,他說‘這裏位於山丘邊沿,又是背風,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有綠葉點綴當然好,可是你也要清楚,一片黃色大沙子上,綠色實在太明顯了,留在傍晚或者天明時分露一臉就可以了。’老人家是這麽說的,而且我也這麽想,我答應了對方的請求,盡可能在白天隱藏綠色,這也是為了保護你啊。”

寧亞穗點頭同意。不管明白與否,花日芙總教導她要保持靜聽的樣子,同時要表示自己在聽的樣子:現在的她就是這麽做。

嘟嘟又道:“那老人家對我說,你回來了的話就來先去他屋裏,說是有重要事情跟你說。”

聽聞此言,寧亞穗無神地眺望峭壁對麵。對麵是個緩坡,數棵枯黃的草靜靜地長在山腰,和山色融成一體,不是裝飾。黑鶴見主人發呆,問道:“怎麽了?”

“尊長老叫我們去,走。”隨著話音落下,寧亞穗飛身一躍,十來步就跑過長繩,又跳又蹦地跑過山路,竄上不滿凸石的斜坡,爬上山頂,遠眺身後一片茫茫沙漠,隻看見遠方冒起一陣塵土,沙土之中現出了人影,一個白影數個黑影若隱若現地在天空旋飛,滑到了塵土旁邊,被遮掩去了。沙土是橫著穿過沙漠,仿佛那隊人馬不在乎和平的古特提列圖。寧亞穗看了看,道一句:“辛達科。”莫名其妙的一個名字,這孩子說完就走。

尊長老早已在銀屋裏等候寧亞穗,見她出現,馬上指著地板上的藍底紫花墊子,說道:“寧亞穗,你坐在上麵,聽老夫講課。從今天起,你要學的是如何思考,把你在靈界所學的一切還有在這裏看到的一切融會貫通,這就是老夫要教你的。”

寧亞穗笑著對黑鶴道:“瞧,我說對了吧,尊長老剛才的動作我見過,有點虛幻的影像一現而過,就這樣子。”

尊長老道:“那還不快跟老夫學習,安靜。”

“是。”伴隨著爽朗的稚音,寧亞穗真正開始了在冥界古特提列圖的生活。

接下來的平靜讓受傷的女孩逐步恢複生機:她一邊在尊長老的教導下學習新事物,每兩天去一次,不去的時候就跟羅傑出海。她時常探望被關在封印島上的白狗寶錠,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名字,又常常幫羅傑提東西。洞穴的情況越來越好,寬敞了,明亮了,鏟平了,舒服了,這是好事。寧亞穗和洛可菲斯的打鬥不時發生,倆人有輸有贏,洛可菲斯也不時常勝的孩子王,這個位置經常變動,頻密時可能一天就變換幾人,真是難以預料。寧亞穗從來沒有爭奪過孩子王的寶座,她勝了,卻隻是私人打架,沒有意義。這孩子在古特提列夫還是得不到友善對待,洛可菲斯和桑迪的敵對態度使得他們一有機會就百般刁難寧亞穗,盡管她得到尊長老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