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掛,彎彎月牙升半空;天上雲,海裏舟,搖搖蕩蕩去遠方。”羅傑見小女孩沒大礙,哼著歌謠逗她開心。

這個剛剛經曆過死亡的孩子醒來的時候還記得被活埋的事情,雖然寧亞穗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能看得見四周的環境,可黑鶴毫無損傷地來撫慰自己,總算能安心下來。她抓著羅傑的衣服蓋在身上,像是在掩飾發抖的身體,又伸手摸摸黑鶴的細長頭部,應和著羅傑歌聲。

羅傑見寧亞穗滿麵愁苦,很想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卻想到她剛從醒來時那種驚惶恐懼的神情轉為平靜的麵容,不想馬上刺激她,不動聲色地吞掉海草條,繼續唱歌。他撐著長竹杆,不停地轉換落地點,推動著獨木舟前進。

嘹亮的歌聲回蕩在廣袤的海洋上空,一群灰色海豚從水底跳出來,翻個跟鬥回到海裏,激起了幾丈高的水花,此起彼落,它們在為羅傑伴奏。寧亞穗被濺過來的水花和巨大的聲響吸引,抬頭欣賞海豚們興奮的遊戲行為,低頭觀看海豚們的暢遊。就在此時,黑鶴把垂在水裏的尾巴收起來,掉頭啄向小舟下麵的東西。寧亞穗看見一張滿嘴利牙的尖吻伸出水麵,輕輕玩弄著黑鶴的羽毛,是匹海豚。小女孩的指尖輕碰著那張嘴,海豚嗖地縮回水裏,然後從不遠處側目看著她。另外的海豚遊過來,圍著小舟打圈,寧亞穗這才注意到海水是那麽的清澈,以至於水底**的石頭、隨著洋流飄動的珊瑚、飛快轉動流線型身體的小魚都清楚可見,甚至讓她有一種伸手可觸的感覺。如此強烈的自由感讓寧亞穗暫時忘記痛苦,全神貫注地盯著海底的一切。“我能下水嗎?”寧亞穗渴求似地看著羅傑,但羅傑為了她好,不許她下水:一是女孩剛剛恢複意識,二是防止意外發生。寧亞穗答應了,又低頭俯瞰海底。海是那麽的清澈,羅傑的長竹杆一伸一縮都被清楚地映入眼底,海裏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牆壁,或者說是玻璃地板,竹杆一點都碰不到珊瑚,寧亞穗好奇著,海豚們突然從她眼前溜到別處去了。

一隻大舟橫在獨木舟前麵,羅傑煞停了小舟,對那邊的撐舟人喊道:“喂,卡佩西,你在幹什麽?”

卡佩西是個青年胖子,渾身都是脂肪性肥肉,皺巴巴的黑皮膚相當不受寧亞穗的喜歡。在卡佩西的大舟裏,幾十張沒有臉的大嘴巴一刻不停地蠢動著,下麵如同蠕蟲般的軀體實在讓人覺得惡心。胖子道:“羅傑,你沒見到嗎,我正要送這些愚蠢的東西去沉睡島,睡上幾年,這些大嘴怪就會煙消雲散了。對了,這女孩是哪裏來的?”寧亞穗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自然是無從插嘴。

羅傑聳著肩道:“靈界來的,尊長老也見過她,我現在帶她去見尊長老。”對方聽聞,無言地撐船離去,大舟過去後,一片寬闊的沙灘展現眼前,沙灘的一邊延伸到島嶼後麵,另一邊有個簡陋的碼頭,十來根柱子支撐著已經被磨平了的木板,孤獨地立著。羅傑沒有靠近碼頭,而是直接跳到水裏,推著小舟上了岸,才讓寧亞穗和黑鶴下船。他對她們道:“現在還早,大家都沒有完成工作回來,所以才這麽冷清。寧亞穗,還有黑鶴,來,跟我來。”羅傑一邊說一邊用大袋子把剩餘的果子包起來,抬頭見寧亞穗有點猶豫,又道:“尊長老你曾經見過了的,記得嗎,他就是我和你第一次見麵時在小舟上的那位慈祥老人。”

寧亞穗點點頭,緊緊拉著羅傑的袖角跟上去。白色的沙灘上布滿腳印,簡陋的碼頭連接著一條碎石木板鋪成的小路,羅傑沿著小路穿過樹林,登上小山。山裏隻有一條路,其實也不算是路,沿途是雨後的泥濘地,坑坑窪窪的,起伏不斷,而且陡峭地盤旋向上。兩旁的林木阻擋了寧亞穗的視線,她從海浪拍擊岩石岸礁的聲音聽出來,現在的位置距離海有一段距離,到後來再聽不見海聲了。上山的路逐漸平緩,樹木稀疏多了,從幾棵樹木之間的空隙裏,寧亞穗看見了下麵的海已經非常遠,不由得詫異地環顧山林。小山還未到頂,從前方的沒有樹的大窗子望過去,遠處還有更高大的山,延綿著橫在海中央。“好奇怪啊,在海裏怎麽看不見前麵那座大山呢?”

羅傑道:“因為山和海在兩個不同的空間裏,過了這個山頭的門,我們就到達山的空間,在那邊就不能見到海了。”

“也就是說這座山是兩個空間的連接橋梁,對嗎?”黑鶴問道。

羅傑沒想到一隻並不起眼的仙鶴居然比寧亞穗更快地理解山的存在,打量了它一眼,繼續前行:“這座山名叫橋山,那邊的大山叫冥界山,靈界的人一般都不知道這個。”

寧亞穗插嘴道:“可是你知道靈界的事。”

羅傑突然大笑起來:“那是因為你說的名字在這個世界裏是沒有的,我才知道。”對於寧亞穗來說,羅傑這樣的話沒有什麽意義。羅傑指著小山山腰處一道隻用三根木樁架起來的門架子,道:“那就是我們要經過的門了。”比起寧亞穗離開酸土之地的那道四柱石門,冥界的門真不怎麽樣,然而門與背景樹草融為一體,充滿了自然氣息,異常和諧。兩人一鶴來到木樁門下,羅傑雙手合十、喃喃言語,眼看著門後麵的草木慢慢地變得朦朧,一塊如水簾幕一般的東西浮出來,攪和著兩個世界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