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亞穗離開黑鶴身邊,心亂極了,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在樹林的路走著。這個小女孩不停回望,似乎想找到黑鶴,也似乎想找花日芙,然而黑鶴來不了,花日芙也不知在何處:寧亞穗失望了。不久這一行人離開了大路,穿過一條林蔭道,沉默的空氣中充滿了恐怖的氣氛,寧亞穗想不出下麵可能發生的事,直到那個下命令的人又一次喝道:“帶上眼布。”

簡單的命令還未說完,寧亞穗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見東西。她害怕地叫道:“不要,讓我見花姐姐,讓……”對方並沒有讓她說下去,用布堵住了小女孩的口,拉著她走。寧亞穗隻知道走出了林蔭道的陰冷,一段陽光普照下的溫暖小路,之後是一陣冷濕的空氣,接著是一條長長的梯級,到了梯級最下麵的時候聽見非常吵雜的聲音,然後一道門關閉的聲音傳入耳中,最後是一片寂靜的虛無,人們走掉了。

由於雙手被反剪綁著,寧亞穗無法掙脫並且取下眼布,在黑暗和寂靜中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時間。腐臭味夾雜著血腥味盤旋於冰冷的空氣裏,久久不散;水,一滴水落於水麵的聲音,清脆、響亮、純淨,徘徊在無邊黑暗世界裏,水被過濾了,泥土作為濾網隔絕了多少紅塵,隻有大地知道。寧亞穗感到害怕,叫喊著,聲音卻無法傳達;挪動著,身體卻不能動;聹聽著,四周卻沉默了。她在絕望中開始哭泣,眼淚慢慢地浸染著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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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百清此刻卻在總執行官璀炯軒身後,低頭沉思。璀炯軒斜斜地看著他,冷漠地問道:“那孩子已經被送到特別監獄,今天就對她用刑。”

寧百清停下腳步,看了看草地,道:“但是亞穗她擁有時空力量,這不能不防。”表麵的平靜掩飾不了內心的掙紮,他在後悔,他在猶豫,他在盼望著事情盡快過去。

璀炯軒怎麽會看不出來,但隻是輕輕哼了一聲:“所以我們不僅要實施葬刑,還要奪走她的眼睛。你不是說過她隻有盯著前方的時候才能進行空間轉移和時間轉換,我就拿這點徹底毀掉破壞靈界存在的人。”話是真實的,寧百清心裏仿佛被鐵錘重重敲打般地抖動一下,帶著悲傷和悔恨地盯著璀炯軒的後背。對方沒有回頭,隻是說道:“放心,這是為了大王好,為了你好,也是為了靈界甚至世界上眾生的好。寧百清,那邊很快就有消息了。”之後繼續無言地向主殿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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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亞穗哭累了,稍稍睡了一會兒,突然被惡夢驚醒了,四周還是那麽寂靜。小女孩總算冷靜下來,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下麵的岩石在吸收身體的熱量,這種冷讓寧亞穗覺得應該做點什麽,她心裏呼喚著:“彤颯媽媽……花姐姐……黑鶴……黑鶴……”重複地呼喚聲中,一次也沒叫爸爸寧百清,是自明是感覺,寧亞穗不知道,她也沒有心思去解釋這個。“黑鶴,你究竟怎麽了?黑鶴,你在哪裏?”想著,呼喚著,一種酸苦湧入寧亞穗的內心,讓她又再度飲泣。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寧亞穗停止哭泣,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話。可是這些人一句話也沒說,放下一堆響著金屬聲音的東西,在匆匆走動。不久寧亞穗感到旁邊傳來了火的熱力,這點熱力越來越接近自己。寧亞穗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眼布被挪掉了,強烈的紅光映入眼簾。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但刹那間頭部被某人用強有力的手固定在一個方向,另一個強烈的熱源貼在了小女孩的眼睛上。寧亞穗慘叫著扭動身體,直到對方放開她,她卷縮著身體試圖擺脫痛楚:然而這是徒勞的。在她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的時候,有人抬著她離開了這個密室。

寧亞穗才痛苦中根本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路,到達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看不見的她感受到了濕潤空氣和淡淡地鹹味,不似酸土之地那種令人感覺幹渴的世界,倒有一種讓人窒息的不安,還伴隨著封閉的特殊觸感。“這裏是什麽地方?”寧亞穗在痛苦中問道;然而她的口仍舊被堵著,聲音無法傳出去。那些執行命令的人沒有任何照顧這個可憐孩子的意思,他們在挖地:寧亞穗從聲音裏分辨出來。鏟子落地的聲音也是,寧亞穗不明白大家究竟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自己,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麽?“媽媽,媽媽……彤颯媽媽……爸爸……爸爸,快來啊。”絕望的求救誰也聽不見,寧亞穗隻感覺到別人推了自己一把,跌入了一個很深的坑洞裏。接著一層鬆散的泥土蓋在了小女孩的身體上,泥土越來越多,坑裏的空氣被擠出去,在慢慢減少。呼吸的空氣中越來越多地夾雜著泥土,已經鑽過布塊,進入寧亞穗的口裏。這一刻寧亞穗才明白他們要讓自己死,而且是葬刑中的活埋。“處決”這個詞在寧亞穗腦海裏浮現,她感到痛苦,用盡一切力量喊道:“黑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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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鶴消失了。”璀炯軒看著從密封的鐵箱子裏溢出了金色光芒,看著光芒變成長鏈飛向高壁後麵,愉快地高呼:“終於完了。”

寧百清看著那道光芒遠去了,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是悲是痛是苦是樂,還是什麽,也說不清楚。光芒消失了,他低頭默哀,不經意間看見葛期禮那雙充滿恨意的眼正盯著自己,不由得膽怯地退回去了。

葛期禮道:“我看錯你了,寧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