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們去哪裏啊?”寧亞穗奇怪地問著。

“我不能讓所有人都出去,不過多兩三個人倒應該可以,彤颯和繁浩我就想想辦法吧。百清,你不要再推托了,這次就由我來做主張吧。”那是葛期禮上次離開茅屋前最後的話語。他不能把茅屋裏的人都擔保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多讓兩人出去,而且寧亞穗稚氣的夢囈也有這麽一句:“不要,彤颯媽媽,繁浩爸爸,亞穗不要離開你們。”她知道?不管是葛期禮還是寧百清,對一個兩三歲孩子能理解這種事情感到意外。

葛期禮在那次拜訪後帶著三個下屬離開酸土之地,過了很久,幾乎是寧百清要忘記約定的時候,葛期禮獨自回來了。他帶著三張赦罪書和一張申請書過來,把寧百清、繁浩和彤颯一起解放出去。申請書是特別為寧亞穗拿取來的,這個出生在酸土之地的孩子沒有罪,無法以赦罪書的形式放出去,隻好改以別的方法。這天,天剛亮,寧百清就連哄帶騙地讓寧亞穗勉強跟來,末了,終於說道:“你可以到外麵去了。”早已向往著外麵世界的寧亞穗終於不再胡鬧,乖乖地匍伏在爸爸的背上,一直帶到遠方。酸土之地非常遼闊,葛期禮一行人早上離開茅屋,日落時分才到達一個簡陋的中途站,還是一間茅屋。說句實在話,要是單靠寧亞穗的雙腳絕對走不了這麽遠的地方,因為他們四人是快步行進的。

這樣子過了幾天,某天午夜,四個大人已經帶著倦意躺下,而寧亞穗卻非常清醒,她拉扯著彤颯的衣袖,但沒有受到預料的照顧,隻好回去找寧百清。寧百清含糊地應答了一聲,轉身睡去了。繁浩根本不理會寧亞穗,葛期禮不在中途站,寧亞穗惟有揭開窗簾走到外麵。煙霧消散了,一輪明月高掛天空,黃色帶點鮮紅的光照射在草地上,綠色的葉子變成了暗淡的黑色,一陣風吹過,寂靜的大地變成了安寧的海洋。

“水?”寧亞穗問自己。正說著,一股帶鹹味的風拂過小女孩的臉,緊接著海鳥的叫聲傳入耳中。一隻肥大的白色飛鳥從寧亞穗的上方掠過,從海洋上空直達島嶼的陸上。寧亞穗轉身看著高聳的小山,追著海鷗跑向陸地。

“別跑!”一個聲音喊道。寧亞穗抬頭循著聲音找到說話人,那人撐著小舟靠近小女孩,快到她身邊的時候才繼續道:“前麵的島叫溶島,踏入那個地方就會沒命。剛才那隻鳥已經是死靈,你看,它落地了,哦,變成幾顆發光的小球了。”說話是個藍色頭發的青年,之前見過的那個撐船人。

寧亞穗看著零散的小光球騰空而起,逐漸消失在藍天白雲間,問道:“那是什麽?”

青年人拉著寧亞穗的小手,讓她上了船,慢慢地解釋道:“那是‘元’,冥界和靈界的人都這麽叫它們的,‘元’會主動去‘轉世之木’那裏,為下一次誕生作準備。”

“大哥哥好厲害。”

“我叫羅傑,在這片冥界海域的農夫。”青年人笑道,“小妹妹,還記得我是上次我教你的歌的大哥哥嗎?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寧亞穗天真地嘻笑道:“亞穗是從酸土之地來的。”

羅傑驚訝地瞪著眼睛:“酸土之地屬於靈界,離這裏非常遙遠,你是怎麽來的?”這問題讓寧亞穗犯難了,她從來不知道也沒想過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於是拚命地搖頭。羅傑道:“既然你是來自靈界的,那就回到靈界去,快點,對任何人都不要說來過冥界,知道了嗎?”

“為什麽?”

“靈界和冥界是敵對的兩個世界,靈界的人會殺死冥界的人,冥界的人也會這麽做,所以你趁著別人還不知道之前回家去。”羅傑抓著寧亞穗的雙肩,親切而擔憂地說道。

“可是大哥哥對我很好啊。”寧亞穗心裏完全沒有敵對這種概念,她隻知道誰對她好。

“快回去。”羅傑不等寧亞穗再說話,催促她離開。

小女孩愉快的心情此時變得低落,她回望著蔚藍色的水天交界的地方,不久天空暗下來,一輪明月再次出現,然而這時候的月亮已經降到了地平線,僅露出一個寬大的半輪來。沒有煙霧的清晨,魚肚白的天際,一點紅色的東西從草叢後麵冒出來。寧亞穗揉揉眼睛,側臉躲過開始耀目的陽光,卻在光暈之下看到了巨大的門柱。好奇的孩子獨自跑到門柱旁,伸手摸摸石壁。四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空蕩蕩的草海裏,底下是光滑的石台,圓形的石柱上雕刻著帶翅膀的人像,欲飛的,欲降的,托物的,愛撫的,各有各的神采。站在四根門柱中央,抬頭看見的是天花板上的彩色雕刻,花花綠綠的人和獸錯落有致地分布著,說著什麽故事,寧亞穗卻不了解。

寧亞穗正專心地看著雕塑壁畫,葛期禮悄悄地靠近,一把抓住女孩的小手,問道:“好啊,昨天晚上你去哪裏了?”

“沒有去哪裏。”寧亞穗試著說謊。

葛期禮蹲著湊近寧亞穗道:“這裏就是離開酸土之地的出口,我昨晚來這裏的時候看見你從中途站的門口消失了。放心,上次你離開茅屋,唱著冥界歌謠的事情,我沒有報上去,也不會告訴別人。亞穗,你是不是去找那個青年人了?”

“你說羅傑哥哥嗎?”寧亞穗顯然不懂得如何繼續編故事,一下子露了餡。

葛期禮笑著擺動頭部:“果然不出所料,上次是你不自主地到別的世界去,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