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百清想著要回到人間,而繁浩來潑冷水,確實是讓寧百清稍稍清醒點。但是眼前更重要的是那個來曆不明的黑球,寧百清張開五指,看著布滿深淺傷痕的手,心想:“那黑球是什麽東西?”

這時候,茅屋裏出來的人們已經到達黑球旁邊,在濃厚的煙霧下,一縷白煙把黑色大球截成兩半,卻隻是大家的錯覺而已。黑球傳出了清晰的脈動聲,“是活的。”有個大膽的女性喊道。

“彤颯,你怎麽跟來了?”繁浩衝著她喊道:“我們還不知道黑球是否有危險,你在這裏實在太危險了,快回去。”繁浩的語氣是粗暴了點,可是關切之情是隱藏不住。

彤颯濃密的紅色長發蓋住了圓圓的臉龐和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身灰色補丁的衣服在這裏是最好的;有著大姐姐風範的她不理會繁浩的警告,靠近黑球要觀察一番。**的雙腳突然感覺到絲絲涼意,“水?”彤颯不自禁地俯看地麵,腳下的泥土是濕潤的,一灘冰涼的水沽沽地流淌著,清澈而且閃耀,對於隻靠露水生活的人們來說是個非常棒的消息。彤颯蹲下,雙手捧著水喝下去,“好水,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恩賜。”

“嗚—”似乎在回應彤颯的讚歎,黑色的大球再次鳴叫起來;彤颯站起來,黑球發出強烈的震動,“你是在叫我嗎?”她伸手了。

繁浩阻止道:“不要,我們還不知道黑球究竟……”

彤颯根本不在聽,寧百清也似乎被黑球奇怪的舉動吸引了,腦袋裏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伸手。兩人剛觸摸到球麵的一刹那醒過來,連忙抽回手,彤颯奇怪地問:“我剛才怎麽了?”繁浩不再細說,連忙過來拉著彤颯和寧百清遠離黑球。“好痛。”不知道是出於繁浩的拉扯還是出於酸的侵蝕,彤颯大聲叫喊。

黑色的大球伴隨著這一喊叫聲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外殼打開了,流出透明的純水,澆灑在酸地上,淋透了在場的每個人,稀釋了的酸冒出了煙霧和熱力,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水裏出現了一個小光點,緩緩地落在寧百清手裏,是個嬰兒。“哇”,女嬰哭了,哭泣的聲音讓黑球所帶來的水凝結成一個飄浮的透明的大水球,落到地麵,聚集在低窪的地方,形成了一片水域:直到此時,茅屋外麵的世界終於平靜下來。

“是水,這孩子的名字就叫‘水’吧。”彤颯微笑道。

寧百清想了想道:“‘水’這名字太玄了,‘水’之後是‘穗’,從今天起她的名字就叫‘亞穗’。”“水”之後是“穗”,寧百清在酸土之地看到了希望,一個初生女嬰所帶來的希望。

“寧亞穗?這名字挺好的。”彤颯讚歎著,卻招徠了繁浩的嫉妒。

他歪著麵道:“你們就不能想別的名字嗎?”

彤颯丟下寧百清,撫著繁浩硬梆梆的臉,溫柔地道:“別這樣,這孩子是我們三人的,我們一起養大她,好嗎?”繁浩不情願地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寧亞穗確實帶來了水,在這片漫無邊際的鋼酸草地上,水是珍貴資源。天空的露水是為了讓流放在此地的人得以活命受苦的懲罰之物,但是寧亞穗帶來的是純潔的生命之水。這水太潔淨了,還有淨化的能力,被它洗禮過的土地漸漸地變黑,板結而粘稠的土壤慢慢地軟化,水邊一顆沉眠的種子蘇醒了,長出了翠綠的嫩芽,小巧可愛;這不是鋼酸草種子,嫩芽的葉子是卵型,沒有齒緣的另外一種植物。“亞穗。”彤颯的呼喚聲,“亞穗,你在哪裏?”

“彤颯媽媽,我在這裏。”稚嫩的童聲回蕩在酸土之地的薄霧裏。一個大約兩三歲的小孩子從草地裏赤腳跑向茅屋,她**著,身上僅掛著一塊破爛不堪的舊布碎,渾身濕淥淥的,一頭深褐色微卷的頭發滴著水珠,看得出這小小的女孩剛在水池裏遊泳。寧亞穗剛跑到彤颯的腳下就遞手給她看:“看,我捉住了一隻蝦。”灰色半透明的小蝦在活潑的小孩子手中不停掙紮,長長的須爪張舞著,卻怎麽也鉗不到孩子的小手。

彤颯笑了笑,隨即沉下臉,道:“媽媽不是叫你不要在沒有爸爸媽媽的情況下到處亂跑的嗎,快過來,衣服都到哪裏去了?”

“那裏。”寧亞穗指著水池的方向,說道,“我跟丟了爸爸,所以到水裏玩去了,衣服都放在河岸上,不信媽媽可以去看看。”

彤颯不想馬上過去,脫下長外套替寧亞穗披上,拉著她進入屋裏,換上一件補丁衣服,道:“待會兒我才去拿衣服。亞穗,你知道酸土之地是多麽危險的嗎,稍稍不慎就會死在這種地方,除了水池和茅屋,你絕對不能再往前踏一步。”

寧亞穗撇著小嘴道:“知道啊,水池外的泥土都燒人的,上次的傷還留著疤痕,你看。”小女孩舉起一隻腳,露出腳底一片紅色難看的凸出物,五個腳趾還滲著濃水,可是寧亞穗一點也不覺得痛。

彤颯幫寧亞穗穿好衣服,一字一句地道:“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去。”

“可是媽媽,爸爸他們去哪裏了,為什麽他們回來有時侯會有食物,有時侯是不能吃的,有時侯卻是空著手回來的,為什麽?”小女孩好奇地問。

“外麵?”彤颯在那一瞬間呆立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寧亞穗離開自己,到別的地方去;她還小,雖然對外麵的世界感興趣,卻還沒有意識到多少東西,怎麽會理解到食物和非食物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