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颯從來沒有想過寧亞穗是個什麽樣的孩子:她很小,對四周的東西特別感興趣,酸質的泥土讓她吃了苦頭,鋼酸草葉片的鋸齒讓她流血;寧亞穗卻開始對自己帶來的水發生興趣,在這個沒有什麽娛樂的地方,她以捕捉水裏的動物為樂,很快就獨自學會遊泳了。然而讓彤颯詫異的是寧亞穗對外麵的興趣,即使沒有理解到多少東西,她還是知道在某些時候必須躲著,爸爸們會在什麽時候帶來食物或者其他東西。她理解到食物和非食物的區別?彤颯愣著看看充滿渴求眼神的寧亞穗,細細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外麵的世界就像酸土之地一樣,到處都是能傷人害人的東西。”

寧亞穗又一次發問:“那麽彤颯媽媽是曾經到過別的地方囉,媽媽可不可以帶亞穗去?”

彤颯驚訝地看著這頑皮的小女孩,一時說不出話來。彤颯刻意隱藏酸土之地外麵世界的模樣,不隻是她,寧百清、繁浩以及茅屋裏的人都如此隱瞞事情,目的是為了讓這個天賜的孩子避免被靈界執行官發現。寧亞穗對外麵世界的好奇是必然的,可是現在怎麽說才能讓她不再問下去呢?彤颯最後說道:“亞穗還小,走不了那麽遠的地方,酸土之地非常廣闊,你要出去還得長大點哦。”

溫和的語氣中充滿了矛盾,寧亞穗聽不懂媽媽的心思,看著彤颯離開茅屋,就飛快地跑到門口,此時煙霧漸濃,彤颯的身影消失在濃霧裏。小小的孩子在沒有約束者的情況下又開始遊戲:她跑到一位老爺爺背後,拍了拍爺爺的背,趁著爺爺返身查看的時候扮鬼臉,就笑著跳開了;然後她又跑到了一個阿姨的背後,偷走了她的骨針,跑到門外去。那人跑出來追寧亞穗,拚命地喊道:“別跑,你這壞孩子。”“壞”在寧亞穗耳中並非是個壞詞語,大家圍著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帶個“壞”字,卻是以愉快心情說出來的反話,小孩子聽多了反而認為這個字眼是讚美自己的話,對方說這話倒令寧亞穗更加肆無忌憚。她跑到石級下麵,藏起了骨針,連蹦帶跳地從那急壞了的阿姨身邊跑過,躲在另一個女性身後。對方跑過來要骨針,寧亞穗攤著雙手,搖頭示意沒有,這可氣火了那阿姨,咒罵起來。

這麽一胡弄,茅屋裏的人都圍過來道:“算了算了,不過是個小孩子,而且這孩子是我們的福神,不能對她不敬。”“亞穗,你快把縫衣的針還給阿姨,要不你就沒衣服穿了。沒有衣服多醜,快拿回來。”若大的屋子裏隻有寧亞穗一個小孩,大家都哄著她依著她,寧亞穗剛還了骨針,仍舊感到不夠,思索著要如何找到新玩意兒。正想著,彤颯回來了,不僅拿來了衣服,還挑著滿滿的地一桶水回來,進門就喊:“過來煮飯,男人們都回來了。”

寧亞穗聽見媽媽的腳步聲,早就站在門口,當彤颯說完就問:“爸爸回來了,今天有什麽好吃的?”

彤颯在看見寧亞穗的一瞬間把她拋給了遠處的人,沉著氣道:“快把亞穗藏起來,靈殿的人來了。”

寧亞穗明白聽到“靈殿”的時候又是該去躲藏起來,兩個女性連哄帶推地拖著她從後門離開,識趣地從茅屋的縫隙裏鑽出去,在距離石台邊沿不到一手掌之長的地方蹲下,用鋼酸草葉子遮蓋身體,躲在簷下的狹小空間。鋼酸草,從它的名字就可知道其葉子的堅硬程度,在沒有處理過之前,鋼酸草的葉片甚至可以當作刀具使用,在茅屋裏大家都這麽用。寬大的葉子呈一字型脈絡,被壓扁脫水後再褪去外層的硬皮,經過這種加工後,鋼酸草葉可以用來做許多東西,包括茅屋的材料、衣服、繩索,真是人窮而物盡其用,活在一個資源不多的世界就要適應那裏的生存方法。話說了那麽多,其實除非真的沒有衣服穿了,人們才會選擇一種硬得讓人渾身起疙瘩的鋼酸草衣,更別說布置在茅屋架子上的草葉了。

寧亞穗對身邊的人道:“那個,草刺得我好痛,我能不能出去別的地方躲貓貓啊?”在寧亞穗這麽小的孩子還不懂得什麽叫危險,這裏的人對她都很好,從未見過外麵世界的她隻知道彤颯催促自己躲開,卻以為隻是要玩躲迷藏遊戲,和來曆不明的人玩遊戲。其他人輕聲叫她安靜,不過寧亞穗怎麽會輕易聽從別人的安排,拉掉披在身上的鋼酸草葉子,道:“我要到別的地方。”

有人連忙拉著她道:“別胡鬧,不然寧百清爸爸會罵你的。”

“爸爸會嗎?”寧亞穗雖然頑皮,卻對父親寧百清特別地懼怕,當大家都控製不了她的時候都會叫寧百清出來幫忙,寧亞穗一聽見爸爸的名字就安靜下來。

那人轉到茅屋牆角處,張望著道:“亞穗,你看,你爸爸不是在那裏嗎?”果然,寧亞穗看見彤颯媽媽和寧百清、繁浩兩個爸爸一起說話,也就安靜下來。

靜寂的時空一分一秒地逝去,雜亂的腳步聲傳入寧亞穗的耳朵裏,“爸爸,還有繁浩爸爸也在,腳步聲有點沉,有果香味,今晚有好吃的了。”小女孩興奮地低語著,“爸爸後麵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聲音,其中一個相當地重,其餘的都很輕鬆,究竟為什麽呢?”寧亞穗從小就隻知道大人們都銬著腳鐐,意識中認為那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可是自己本身就沒有腳鐐,為什麽呢,這種問題她也從來沒有得到答案。